「你救過很多人?」原來她不是他惟一救的人。
「多多少少有一些啦,沒辦法,世間不平事太多丁,我看不下去就會插手骨事。」邢念眾笑道。
「簡單的說就是雞婆。」鄔夜裡再次嘲弄他。
「鄔兄,我是心軟,不是雞婆。」又被他嘲諷,他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認識這個冷面嘴毒的鄔夜星。
「沒見過你這種人。」無艷輕聲說道。
「哪種人?」他好奇地問。
「濫好人。」她冷冷的說。
邢念眾怔了怔,傷心的看著她說: 「怎麼這麼說呢?我不是濫好人,只是心腸軟了些而已。」
「那你也有討厭的人,或是恨的人嗎?」
「這……生氣是有,但還不到討厭的程度,說恨就更過了。」他老實的回答。
「即使萬惡不赦的人也不恨?」無艷沉聲問。
「沒有萬惡不赦的人,只有迷失的人。」他搖頭笑。
「殺了幾十條人命的人還不算是萬惡不赦嗎?」她平平地問。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只要有心悔過,沒有人是壞人。」邢念眾笑得滿面佛光。
「哼!偏我就是壞人。」無艷冷笑道。
「無艷姑娘不是壞人。」他搖頭道。
「我是殺手,死在我手上不下數十條人命,早已惡貫滿盈,怎麼不是壞人?」
「壞人不會在乎自己殺了多少人,而你在乎,不是嗎?」邢念眾笑道。
「我不在乎。」她冷硬的說,「你救我,只會害死更多的人罷了。」
「我救你是善緣,至於你和其他人要結的是善緣或是惡緣,就在你一念之間。」
一念之間?她冷笑一聲,師父命她殺人,她能選擇嗎?在她尚未回答之前,一陣雜杳的馬蹄聲和人聲傳來。
三個人自然的提高警覺,一致望向眾馬奔騰而來的方向。
一群人騎著馬接近他們,在距離五公尺的地方停了下來,分散開包圍住他們。
其中一名留著灰白鬍子的老者駕著馬靠近他們。
老者矍爍的利眼盯向無艷道:「你真是好狗命,竟然還活著。」
無艷手持白露劍,冷笑道:「在你們沒死前,我不會死。」
「好大的口氣,連鬼羅剎都不敢當著我的面口出惡言。」老者低沉的說道。
「我師父不會用說的,她會直接殺了你。」無艷冷然道。
「好個殺氣如此重的小妮子。」
「你過獎了,我殺的人還沒有你多呢!金刀王。」她諷刺地回道。
金刀王劉祥瞇起眼盯著她道: 「再多讓你活幾年,只怕你早就青出於藍更勝於藍。」
無艷冷笑道:「哼!想殺人何必找這麼冠冕堂皇的借口。」
「你以為我金刀王是濫殺無辜的人?」金刀王攢緊白眉,不滿她話中帶刺。
「殺我不算濫殺無辜,你的心裡不是這麼想嗎?」她的聲音銳利的像根刺,直刺得金刀王臉色不豫。
金刀王盯著她,看不透黑紗下對方的表情,讓他有種不安的感覺。「算你有自知之明。」
「要殺我難道單憑一張嘴?」無艷譏道。
邢念眾見她句句挑釁,心裡委實是又歎氣又擔心,就算他武功再好,但身上重傷未癒,想跟人過招,只怕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既然你想死,老夫就成全你。」話才說完,金刀主就由馬背上整個人飛攻向站立在樹邊的無艷。
無艷凝神盯著他的攻勢,手上的白露劍已經開始輕顫,狂嘯著要出鞘。但她的劍還來不及出鞘,只見邢念眾身形一閃,擋在她的面前,伸出右掌和金刀王對了一掌,阻斷金刀王的來勢,金刀王沒料到殺出一個「程咬金」,一掌逼退他的攻勢,不由得一提氣,整個人又如風箏般收放自若,飄然地飛回座騎旁落地。
他又出手救她。這個認知讓她的心開始亂了。
金刀王站定後,瞪向「程咬金」邢念眾沉聲問道:「你是邢念眾,還是鄔夜星?」
「晚輩邢念眾。」
「哼哼!人稱邢念眾是天僧,是個君子、俠士,今日為何要出手救這妖女?」金刀王斂眉怒道。
又是妖女,這群人的詞彙真是貧乏至此?難道不能換個形容詞嗎?
邢念眾搖頭笑道: 「前輩,其實無艷姑娘大傷未癒,你現在趁其危難出手,未免有失公允吧。」
「擒殺落鷹殿的妖孽沒有什麼公不公平的問題。」金刀王冷聲道。
「原來所謂的公平正義在你們心中是因人而異啊,一旦被視為邪門歪道之人,就連一丁點的公平都沒有了嗎?」邢念眾臉上笑容未變,但眼中的暖意漸冷。
金刀王被搶白的有些惱怒,不由得大叱:「老夫看在你還算是個漢子,才不追究你救了這個妖女的過錯,你竟然不知感激反省,還敢出言不遜!」
「晚輩爭的不過是個理字,前輩何必惱羞成怒。再說我救人全憑了心,也不須前輩同意吧!」他眨著眼笑看金刀王吹鬍子瞪眼睛,一副怒氣沖沖的樣子。
「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於,老夫給你臉你還不要臉,你可想清楚,插手管正義旗和落鷹殿的事,有什麼後果?」金刀王鐵青著臉問。
「這事和你沒有關係,你別插手。」無艷走上前推開邢念眾。
「哈!小子,想獻慇勤,別人還不領情呢。」金刀王譏諷道。
邢念眾不在乎他的冷嘲熱諷,只是看著無艷道:「無艷姑娘,我不是想插手你的事,只是我好不容易才救了你,總不能再眼睜睜的看你去送死,那我的辛苦豈非白費了。我這個人有個小毛病,就是見不得有人死在我面前,否則我會很難過的,所以這事和我有關。」
「那只要不死在你面前就行了吧。老傢伙,咱們到別處打去。」
她說著就要走,邢念眾一驚,連忙擋住她道:「不可以!你不是還想報恩嗎?如果你死了,你不就還欠人恩情嗎?」
無艷一震,黑紗下的絕顏蒼白如雪。他捉到她的弱點了,欠恩不還,她死也不會瞑目。
「假和尚,你不是不想要她報恩嗎?怎麼現在自打嘴巴。」鄔夜星本來站在一旁看好戲,也不禁開口嘲弄邢念眾的矛盾。
「此一時彼一時,我現在要她報恩,所以她不能死。」邢念眾笑道,他是個山不轉路轉,原則執著,手段則衡量權變的人。
「你左一句死,右一句死,我司徒無艷沒有那麼衰,會死在這個老傢伙的手上。」無艷一再聽到他對自己不抱信心,不覺得也惱了。
「妖女,你說什麼!」金刀王瞠目瞪她,迅雷不及掩耳的出手直攻無艷的面門,無艷閃過第一拳,但接著她就被推到邢念眾的身後,只能瞪著眼看他和金刀王旁若無人的對起招。
這男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幫她,豈非讓她愈欠愈多?她恨心頭這種被壓得喘不過氣的沉重感,眼一斜看著金刀王的手下,才想動手,就被鄔夜星冷冷的攔下。
「他不會高興見你殺人。」
「我管他高不高興,我高興就好。」她冷瞪向鄔夜星。
「只要你一動手,他就會分心,他一分心,必敗。」鄔夜星掀唇淡笑。
「就算我不動手,這些人也不會放過機會。」她的話才說完,果然,圍著他們的手下紛紛舉起刀劍就往她身上砍。
無艷劍光一閃,兩名大漢立即見血封喉,筆直的倒下。其他人見狀先是一駭,但要是能取得勾魂使性命,即能揚名江湖的甜美果實讓人昏了頭,幾名大漢又壯了膽攻上前。
無艷的劍法只攻不守,招招致人於死的攻法看得眾人心魂俱裂,只是她的傷本未痊癒,再加上幾日的跋涉,體力早已不濟,幾招之後開始險象環生。
鄔夜星冷眼看著,絲毫沒有出手為她解圍的打算,救人從來不是他的事,只有高手能引起他動手的慾望。
他轉向邢念眾和金刀王,看見邢念眾的眼睛不停地瞥向無艷,嘴角不禁微揚。毫無預警的,他衣袂一動,人已閃人金刀王和邢念眾打鬥之間,仿如預先說好似的,邢念眾退下,由鄔夜星遞補。
邢念眾如風轉向,直撲向無艷和那群圍攻的人,腳一撥,塵土如箭矢疾射向圍攻的人,迫得眾人掩面後退,而他也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接住無艷踉蹌欲墜的身子。
「你的劍法太霸道,殺氣太重了。」邢念眾蹙著眉看她,彷彿要看進面紗之下的眼眸。
「那又如何,我嗜血,我愛殺,你後悔救我了吧,」無艷不自覺地移開視線,氣息微亂的回道。
邢念眾搖頭道:「做過的事我從不會後悔。」
無艷看著他,半響才道:「我會是你第一個後悔救的人。」
她掙開他的扶持,又朝眾人走近,但她每走近一步,眾人就後退一步,他們怕的並不是受傷的無艷,而是在她身後蹙著眉的邢念眾。
邢念眾看著眼前混亂的局麗,不禁長嘯一聲:「大家請住手!」
鄔夜星和金刀王原本打得難分難解,在這——聲嘯聲下,竟倏地分開,鄔夜星輕鬆的踱到邢念眾的身旁,而金刀王的臉色卻有些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