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打給她好了,哦,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她的房間是401號房吧?"
"是203號房。"
"謝謝。"說完,他即切斷了電話。
寧太太因突兀的切斷聲呆了下,才緩緩的放回話筒。
電話線的另一端,倪震東的手仍按在電話上沒有放開。
他已經來到薩爾斯堡。
他終於還是捺不住相思,跑來她學校的所在地試圖再和她相見。
???
星期六上午,203號房裡的電話響起。
年冬蕾走過來接聽,她認出是媽媽的聲音。
待會兒她的父母會開車來接她離開,然後一起去拜訪父母的朋友。
閒話聊完掛上電話才一會兒,電話再度響起,她接了起來。
"請年冬蕾聽電話。"
她一聽見自己中文名字的發音,心猛地一跳,"我就是。"
"是我,還記得嗎?倪震東。"
"噢……我記得。"年冬蕾覺得此刻心臟似乎跳到喉嚨了。"你好嗎?"
"好,你呢?"
"我很好。"年冬蕾緊張的舔了舔嘴唇。"你還在漢堡市?"
"沒有,我前天就離開漢堡了。我現在人在薩爾斯堡。"
"薩爾斯堡……"她有些站不穩,於是在床沿坐下來。"你來……你來做生意?!"她的聲音低得幾不可聞。
"我來見你。"他突然衝口而出。"我想見你一面。"
"見我!"她顫著聲問:"為什麼?"
電話那頭一陣沉默。"我想再見見火車上那位……未來的小提琴家。"
"還要我再拉琴?"
"你說呢?這裡連空氣都飄著音樂,但我寧願聽你說話。"他沉吟了下,"我正在學校附近,你願意出來一趟嗎?""嗯……好的,二十分鐘後見。"
她拉開抽屜拿出那張素描,掙扎了好一會兒,把畫紙塞入大衣口袋。
十分鐘後年冬蕾準備出門,手按門把,回頭猶豫地看著電話。
父母不久就會來接她,她讀不該去電取消行程?還是和倪震東匆促一見,然後跳上父母的車,對他揚手說拜拜,從此不再有瓜葛?
最後她鬆開門把,走向電話。
???
星期假日學校門口停著不少私家用車,他們大都是來接學生回家的家人。
倪震東從一輛銀色轎車裡跨出來,望著校門口進進出出的年輕學生們,希望從學校裡面走出來的是他期望的身影。
約定的二十分鐘到了,每個從校門口走出來的學生,都讓倪震東仔細確認兩次,才搜尋下一個目標。
一晃眼,他被遠在五十公尺外的距離,對他招手的苗條身影吸住目光。這段距離讓他有充足的時間打量她。
她穿著一套裙裝,腳蹬高跟長靴,肩上斜背一個細長帶子的小包包,從她面帶笑容的神情上可以看出對這次見面興奮的期待,從容不迫的步伐讓她看來優雅中不失活潑的氣息。
"嗨。"年冬蕾站在他面前,歡顏中帶著一抹矜持。
她就像一件精緻的陶瓷藝品。整齊有型的頭髮,白裡透紅的蘋果臉,一身剪裁合身的衣服,修長細緻的小腿,他需要時間好好的欣賞她。
年冬蕾被瞧得紅了臉,拉了拉他的衣袖,"你說說話呀。"
"噢,我很高興你沒有其他約會。"
"本來和父母約好的,因為你難得來這裡一趟,為了盡地主之誼,所以只好和他們約下次了。你有準備想去哪裡玩嗎?"
面對眼前儷影,倪震東無暇再去想其他,視線更是自她出現後,就不曾離開過她的身上。
"你出主意吧。你指路,我開車。"
二十分鐘後,車子開到一家遠近馳名的蛋糕店,停好車後,兩人進店裡享用甜品和熱紅茶。年冬蕾強調在薩爾斯堡她是主人,由她請客,最後倪震東還是有技巧的先買了單。
兩人從蛋糕店出來,走向停車的地方。
"古城區你去過了嗎?"年冬蕾邊走邊問。
倪震東正要開口,忽然在她臉上發現了異樣,"等一下。"他伸手托住她的下顎,並把她的臉偏向一邊。
"什麼?"她怔愣的停步,不明白他突然的舉動。
他從口袋裡拿出一條手帕,擦了下她的嘴角才鬆開手。"還有果醬殘留在嘴角上。"
她連忙從小包包裡拿出小鏡子,照著臉檢查了一遍才收回去。
"聽說薩爾斯堡有許多湖泊,你介紹一個,我們開車去看看。"
經由年冬蕾指引路徑,車子開到鄉間一處寧靜的湖泊。
兩人下了車,抬頭一望,阿爾卑斯山巍峨聳立,映照在山腳下的湖泊,充滿一片寧靜美。
有五、六個小孩在結冰的湖上溜冰,可惜他們沒有帶溜冰鞋來,只能望湖興歎。他們沿著湖泊散步,不發一語,面對如詩般優美的景致,說話變成一種多餘的行為。
突然一聲驚叫響起,倪震東就看見年冬蕾摔一跤坐倒在冰上,並且還滑行了一段距離才停下。
他因這突來的滑稽畫面怔了下,才連忙去扶起她。
"你沒事吧?"見她只是受到驚嚇,他忍不住噗哧笑出聲來。
年冬蕾才勉強站直,冰上孩子們的取笑聲已經傳入她耳中,才跨出一步,整個人不由自主向後仰,眼見就要來一個倒栽蔥,倪震東這回可不會讓她再跌倒,一把抓住她的衣領,往他懷裡送。
誰知道年冬蕾往後倒的力量太大,連他自己也搖搖欲墜,隨著年冬蕾一聲"抱歉",倪震東以肩膀著地,兩人抱在一起結實地跌在冰湖上。
這下子,溜冰的小孩子們笑得更大聲了,那些童稚的笑聲彷彿在感謝他們兩人讓這個下午更加歡樂。
倪震東仍抱著跌在他身上的年冬蕾不動,等待著受創的肩膀減少痛楚,口中忍不住抱怨,"你的平衡感太差了。"年冬蕾又羞又惱,握著雙拳抗議,"我可是曾經得過花式溜冰比賽亞軍的!"
"哦?什麼時候?"
"嗯……小學三年級。"年冬蕾囁嚅的道,承認這件永遠的光榮歷史不足為證。
"那座獎盃還在嗎?"倪震東取笑道。
"嘿,在冰上談情說愛可是會感冒的。"一個人小鬼大的孩子溜過來揶揄他們。
不久,遠遠觀望看熱鬧的小孩也紛紛過來。
年冬蕾從倪震東身上爬起來,伸手想拉他起來,但他搖搖手拒絕了。這樣的糗事一次就夠了,他可不想重蹈覆轍。
最後還是小孩們看不過去,合力拉著年冬蕾回到湖邊。
倪震東試著轉動右臂。幸好沒有大礙。年冬蕾見狀連忙過來關心,才剛要開口的問,冷不防被一團飛來的白球砸個正著。
她撥掉臉上的殘雪,抬眼看見回到湖邊的小孩們,他們已經脫下溜冰鞋,每人手中正握著一顆捏好的雪球,滿臉期待地看著他倆。
"嘿,蹩腳鴨,你會打雪仗吧?"
原來他們並無惡意,而是挑了他們兩個為敵對對像打算打一場雪仗。
年冬蕾被突如其來的偷襲正愣著不知該作何反應時,聽到這句當地取笑剛學溜冰的人的形容詞,一股怒火從心頭燃起,不由分說,彎腰捏了個大大的雪球,奮力揮臂擲向丟她的小孩,同時罵了回去,"吃雪吧你,滾屁熊。"
那名小孩吃了年冬蕾賞他一臉的雪,像個稻草人停頓了下,然後往後栽倒在雪地上,一時間只有年冬蕾得逞的笑聲。
見了這一來一往的對砸,倪震東有些啼笑皆非,對著她說:"別和小孩子計較了。"
然而,所有人都似乎在等待著什麼,最後連年冬蕾都感覺到了。
只見那名小孩好不容易從雪地爬起來,還來不及撥開擋住視線的雪,伸手便往前一指,"給我砸!"
一聲吆喝後,雪仗正式開打。
六名小孩齊力對付他們兩人。年冬蕾也不甘示弱,捏雪擲球,忙得不亦樂乎,只有倪震東直挺挺的站在一旁,對這場雪仗既不想參與又感無聊的觀看著。但是,一顆、兩顆,雪球放肆地在他的深卡其色大衣上留下痕跡。
他才抖掉雪花,第三顆又砸了過來,這次砸到他右胸口位置,那裡很快變成一片水漬。眼見第四顆接著飛來,他徒手接住,再捏成球,終於展開還擊。
這下子六名小孩打得更勤快了,雙方投了十來回合後已經不分敵我,見人就擲,最後每個人一臉都是雪。
倪震東一把扯住年冬蕾,"跟我來。"兩人手拉著手跑離戰區。
年冬蕾跑得氣喘吁吁,腳一絆,又向雪地倒去,倪震東張臂撲去,兩人抱在一起,在雪地上滾成一團,開懷大笑。
當笑聲停歇,兩人發覺彼此都凝視著對方。剎那間,兩人謹慎維持的疏淡關係不攻自破,倪震東用力壓住她的唇渴求的吸吮,她也盡情回應。
"我好冷。"年冬蕾把臉貼著他的。
"起來,我們走。"倪震東從雪地上敏捷地起身,再拉她起來,相擁往回走。
孩子們追了過來。"嘿,還沒玩夠呢!"
"今天到此為止。"倪震東掉頭回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