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昀從進城後,眼光就一直跟著她轉,瞧她一副興奮不已,眼睛發光的樣子,他知道她喜歡熱鬧的街景。他看見她在賣玉器的攤子前停下,興致高昂地盯著眾多玉製裝飾品,左翻右撿地欣賞著。歐陽昀只消一眼,就看出這些玉的質地不佳,是下品。拿走她手上的一隻玉環,他拉著她走離小販。
「昀少爺,我還沒看完啊!」她拉著他的手,不肯離開。
「你想買,我帶你到一個好地方去買。」他頭也不回,手一使勁,謝蘿只有跟著他走。
「好地方?我只買得起路邊攤,什麼金樓銀樓的,我可消費不起。」謝蘿摸摸腰帶中僅有的銀兩,這還是歐陽昀硬塞給她的零用金,不,她的工資才對。
「沒關係,我送你。」
「送我?不行啊!」謝蘿一聽,立刻停下腳步。
歐陽昀盯著她好一會,才揚起嘴角笑,「好吧!你不讓我送,我就不送。我買回去送曉兒,行了吧!」
「真的?」謝蘿斜睨他道。
歐陽昀只是輕笑。
「好吧!只要不送我,你想買什麼都隨你。」謝蘿點點頭,她也想去看看他所謂的好地方究竟是什麼地方。
歐陽昀搖頭笑道;「你真是奇怪的女人,我還沒看過不喜歡禮物的女人。」
「我也喜歡禮物,只是要有正當的理由。咦──聽你的話,你好像送過很多女人禮物哦!」謝蘿揚眉遭,語氣有些酸。
歐陽昀冷峻的帥臉,立刻像中大獎似地發亮起來。
「沒有很多,只是幾位。」他故意含糊地說。
謝蘿扁扁嘴,不高興地瞪他,口中嘀咕著:「哼!花花公子。」
歐陽昀對謝蘿的反應,暗喜在心中,也沒有解釋他送禮的對象多是親戚。
「到了。」歐陽昀的話驚醒猶自生氣的謝蘿。
她抬頭一望,不知何時,他們走進一條小巷弄,眼前殘敗不堪、搖搖欲墜的房子外,還有一塊用刀刻的匾.額,上面刻著「君子閣」。從外觀看來,謝蘿根本不相信在這裡能夠買到什麼上等質地的美玉。她蹙眉皺鼻的神情,全落入歐陽昀的眼中,他只是淺淺一笑,也不說話,伸手在門上輕輕一敲。
須臾,一名中年男子前來應門,一看見歐陽昀,立刻堆滿笑容道:「二少爺,真是稀客,請進。」
中年男子將門拉開,謝蘿這才發現屋內竟然十分寬敞,窗明几淨,和它頹敗的外表完全是極端的不同。人不可貌相,現在連房子也不可以光憑外觀斷定它的價值。
謝蘿走進屋內,只見各式各樣、精雕細琢的玉器,陳列在大大小小的黑檀木架上。不用想,她都知道這些玉器比她全身上下所有的家當都來得昂貴。
「我想小偷絕對想不到在這幢不起眼的木屋內,竟然是個藏寶窟。」謝蘿吐出大氣,搖頭歎道。
「這就是劉老闆的用意,除非熟客,否則想進『君子閣』的人,必須付出極大的代價,劉老闆可是深藏不露的高人。」歐陽昀笑道。
謝蘿眨動眼睛看著眼前的中年男子。他一直微笑地看著他們,溫和有禮,笑容可掬的十成十生意人的模樣,她絕想不到他竟會是個身懷絕技的高人,這簡直像極她看過的武俠小說,市井隱俠,真是讓她見識到了。
「這位姑娘十分面生,是二少爺的……」
「侍女。我是碎劍山莊的侍女。」謝蘿看著劍老闆頗有含意的微笑,急忙澄清。
劉老闆一愣,轉頭看歐陽昀,只見他莫測高深地笑著,劉老闆立刻意會,笑得更加慇勤。
「二少爺,想看些什麼?手鐲?項鏈?步搖?」劉老闆笑問。
「手鐲吧!」
劉老闆立刻捧出一隻盤子,上面鋪著紅絨布,而在紅絨布上,散放著六隻光澤柔和,清涼透明似的白、綠玉鐲,每一隻玉鐲都令謝蘿讚歎一聲,雖然她不懂玉,但是這種玉石的光澤,的確較她在路邊所見的玉來得高級多了。
其中一隻綠得發亮,光滑如凝脂,摸起來竟有些暖意的綠鐲最吸引她。不過,她只有流口水的份,就算是她以前的工作,薪水三萬多,要想買這隻玉鐲,恐怕也要勒緊褲腰帶,存它三、四個月吧!
歐陽昀似乎也有同感,指著那只綠鐲道:「就這只吧!」
劉老闆笑道:「二少爺真是好眼光,這是大理國最高的曼陀之珠,質地、色澤、手工無一不好。」
歐陽昀只是笑,遞給他一張銀票。「夠嗎?」
謝蘿瞥一眼銀票上寫的數字,差一點叫出來,這只綠玉鐲子竟然貴得令人咋舌,她舒口氣,幸好不是她要戴,否則她真不知道戴了以後?怎麼走路才好,就像捧著金子,等人來搶似的,我危險啊!
門上傳來輕敲聲。
劉老闆笑道:「今天生意真好,二少爺請稍坐。」說著轉身去應門。
謝蘿坐在一旁,好奇地看著跟劉老闆走進來的人。
原來是兩名女子。
一名翠衫少女,攙著披著白色斗篷的女子走近他們。
翠衫少女一見歐陽昀,立刻高興地笑道:「二少爺!姑娘,二少爺也在這裡呢!」
披白色斗篷的女子聞言一顫,伸手拉下遮著頭的斗篷,露出一對盈盈秋水,凝視著歐陽昀。
謝蘿目瞪口呆地看著白衣女子,難道古代人都長得如此美麗嗎?
白衣女子嬌柔的面容上,有一種淒厲的嬌艷,極具誘惑的風情自她的眉跟之中散發出來。直覺地,謝蘿知道白衣女子絕不是普通女子。
「二少爺,好久不見,別來無恙?」白衣女子輕柔地笑,笑容中有絲幽怨。
「多謝冷姑娘關心。」歐陽昀淡淡地笑。
「我……」白衣女子輕咬下唇,欲言又止。當她看見謝蘿,眼中閃過一抹妒意,冷冷地盯著謝蘿,似乎在評估她的份量。
她喜歡歐陽昀,謝蘿幾乎想從椅子上跳起來。而且她將自己視為敵人,毫不隱瞞的恨意,直直傳進她的心底。
謝蘿仰起頭……誰怕誰,要瞪人,大家一起來,她才不甘示弱。
「二少爺,不知這位姑娘是……」白衣女子對著歐陽昀露出最美的笑容。
歐陽昀似乎絲毫沒有察覺謝蘿和冷艷語之間的暗潮洶湧,一手扶著謝蘿,溫和地為兩人介紹.
「這位是謝蘿;小蘿,這一位是『醉花蔭』的花魁,冷艷語,冷姑娘。」
「冷姑娘,幸會。」謝蘿朝她笑一笑,眼眸毫不退縮地迎視她冷冽如冰的眼神。
冷艷語看著歐陽昀站在謝蘿身邊,手還自然地扶著謝蘿,她的心就緊絞在一塊。她冷冷地回謝蘿一眼,繼之完全忽視她的存在,一雙美目,含情脈脈地凝望著歐陽昀,美艷的臉上充滿感情,甚至連聲音都變得嬌柔無力。
「二少爺,自從月前一別,就不曾再見,艷語一心等待二少爺到『醉花蔭』,沒想到卻是在此地見到二少爺。」
冷艷語語帶哀怨地瞅著他。
歐陽昀當然明白她的話意。冷艷語的艷名在揚州城內無人不曉,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仰慕者,多如過江之鯽,偏偏她卻鍾情自己,他不能說不感動,但是感動不是愛情,他對冷艷語的感覺,完全不像他對謝蘿的反應。
「冷姑娘應該知道,我並不是那種喜好風雅之士,
『醉花蔭』並不適合我的脾性。今天純粹是陪小蘿出來逛街,不意卻遇到冷姑娘。」歐陽昀盡量委婉地拒絕她的感情,果然一張如花般的臉龐,像失去陽光般凋零憔悴。
謝蘿起初對冷艷語的出現,總覺得渾身難受,但聽見歐陽昀溫文卻果決的話語,她又奇怪似地通體舒暢,只是對冷艷語那副失落的神情又心生不忍。她相信自己的好心一定不會有人感激,因為冷艷正用一種強烈的殺人目光瞪著她,彷彿恨不得她被五馬分屍,以洩她心頭之恨。被人視為情敵的滋味,並不好受,尤其是一個美麗的女人!不是有人說,讓女人做什麼都行,就是不能讓女人恨你,尤其是充滿妒意的怨恨。
謝蘿深吸口氣,勉強著自己不要轉開視線,她可不是被人一瞪就四肢發軟的弱女子,她可是堂堂二十世紀培養出來的勇敢女性。
「既然如此,我就不耽誤二位的計劃。」冷艷語淒楚的嗓音,直令謝蘿覺得自己好像是劍於手.
「我們先告辭了,小蘿還有些地方沒有看到。」歐陽昀自然地拉起謝蘿的手,稍稍點頭,越過冷艷語身邊。
「二少爺!」冷艷語突然轉身輕喚。
歐陽昀和謝蘿停下腳步,回首望她。
冷艷語輕柔地問:「不知二少爺是否會參加柳絮文柳公子的生辰喜筵?」
歐陽昀經她一提,始記起這個月十五是好友柳絮文的生日,他已經應邀出席,沒想到冷艷語也知道。他撇撇嘴角,淡然地頷首。
冷艷語喜上眉梢,嬌羞地笑道:「屆時,艷語又可為二少爺撫琴吟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