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昀沒有表情看她一眼,禮貌性地朝她點頭,頭也不回地握著謝蘿的手,離開「君子閣」。
待歐陽昀一走,冷艷語嬌艷的臉龐罩上一層烏雲,眼眸深處的嫉妒令人心寒。
翠衫少女喜玉,看著冷艷語失望瞬霾的神情,急忙安慰道:「姑娘,你放心,那個女人根本比不上你,二少爺不會喜歡上她的。」
冷艷語冷哼一聲,又妒又恨地道:「不喜歡?哼!歐陽昀什麼時候在野外牽過女人的手?幾時對女人如此百般溫柔、和顏悅色過?」
「也許她是他們家的親戚,所以二少爺才會對她特別照顧啊!」
喜玉拚命找藉口,為的就是讓她高興。
冷艷語看了喜玉一眼,哀怨地道:「喜玉,只有你瞭解我的心情,我冷艷語何曾對男人如此百依百順,我對他的感情,他卻置之不理,棄之如敝屣。」
「不會的,沒有男人能夠不對姑娘動心,我相信遲早二少爺會拜倒在姑娘裙下,畢竟『醉花蔭』的冷艷語,才色雙全,放眼揚州城,有哪一家姑娘比得上你呢?姑娘何必擔心。」喜玉討好地說。
只見冷艷語抿嘴一歎;她對自己的容貌有絕對的信心,可是她再美,也不過是名青樓女子,所以她從來不苛求自己能成為碎劍山莊的二少奶奶,只求能夠在歐陽昀心中有一席之地。他娶誰她並不太在意,但是最低限度那個成為碎劍山莊二少奶奶的女子,必須在身份、家世上贏過她,尤其不能是謝蘿,否則她不甘心。
「姑娘,只要你對二少爺再用點心,遲早二少奶奶的位置是你的。」喜玉抿著嘴笑。
冷艷語只是輕哼道:「你以為碎劍山莊的二少爺會娶一名青樓女子為妻?你別傻了,我只要能成為偏房,就心滿意足了。」
「姑娘,憑你的條件,當偏房大委屈你了,你該對自己有信心,爭取二少奶奶的位置。」喜玉眼中閃著光芒,
不斷鼓動冷艷語。
冷艷語在她的鼓吹下,開始動搖。
喜玉說得沒錯,青樓女子又如何?只要她把握機會,不但歐陽昀是她的,甚至還可以躋身上層階級,不再是個供人消遣的物品。
她要得到他,即使化身羅剎也在所不惜。
☆ ☆ ☆
謝蘿突然打個寒顫,忍不住回頭望著緊閉的門扉。她任由歐陽昀拉著她滿街跑,心情卻明顯的和遇見冷艷語之前不同。她有滿肚子的問題想問他,卻又覺得沒有理由開口,就這樣硬生生地吞回肚裡。
看著歐陽昀輕鬆愜意的模樣,謝蘿開始嫉妒起他的好心情,終於忍不住地問:「你和她認識很久了?」
歐陽昀聽見她終於憋不住地開口,心裡暗自竊喜,表面上卻裝成一副迷糊樣。「什麼?我和誰?」
「冷艷語啊!別告訴我你忘了剛才見過她。」謝蘿沒好氣地揚眉瞪他。
「喔!她啊!」歐陽昀一副恍然大悟,抿著嘴直笑。
謝蘿見他不說話,懊惱地叫:「對,就是她。你是不是認識她很久了?你們有沒有……」
歐陽昀眼睛亮晶晶地凝視他,歪著頭道:「聽你的口氣,似乎有些酸意,你在吃醋嗎?」
「吃醋?我?我才不是吃醋,我只是好奇,如果你不想說,算了。」謝蘿被他說中心事,不好意思地撇過頭,裝作冷漠地往前走。
歐陽昀隱約地笑著,拉住她的手道:「好,你是好奇,我就滿足你的好奇心。我和她見過幾次面,全是在朋友的餐宴上相遇,從來沒有私下見過面。」
謝蘿斜睇著他。「她喜歡你,對不對?」
歐陽昀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只是聳聳肩。
「你對她難道一點意思都沒有?她那麼美,美得讓女人嫉妒。」謝蘿問。
「我對她一點意思也沒有,我不是那種以貌取人的男人。」否則我也不會喜歡上你,但這句話他可不敢說出來。
「真呆。」
「什麼?」他對謝蘿的評語一愣,想不到他這項美德竟被她說是呆?
「這麼美若天仙的女人倒追你,你都不要,真是呆得沒話說!」謝蘿笑道:「而且,我從不相信男人不喜歡自己的老婆是美人,有冷艷語那種美人老婆,你的名聲可是會急速上揚,就像股市狂飄一樣。」
他雖然不知道股市是什麼,卻很清楚她的意思。
「我不需要靠娶美人來彰揚自己有多厲害,我的名聲不是靠和美人來往而得來的。」他沉下臉,不悅地瞪著她。
謝蘿暗暗吐舌,她的話是過分了些。
「我不是那種意思,只是覺得你們郎才女貌,很相配嘛!」
歐陽昀瞇起眼,冷冷地說:「不管我和她多想配,我都不會喜歡她,你不用為我的婚事操心。」
「我不是……哎呀!我說錯話,我道歉,可是你究竟氣什麼?有冷艷語那種美人,你還有什麼不滿意?」她也不願是在大街上,手又著腰開始指摘他的不對。
「我氣什麼?!我氣你這個冥頑不靈的腦袋,氣你逃避事情的鴕鳥。」她已經顧不到那麼多。
「小蘿……」他毫不費力就擋住她的去路,—雙手按著她的肩,沉聲道:「不要再閃躲,你我心知肚明!」
他的聲音讓她的心猛然一沉,又開始東撞西碰,彷彿要跳出胸口。
「我不知道你說什麼,昀少爺,這裡是大街,請你放開我。」她慌張地看著地面,聲音幹得像沙紙。
該死,身高一六五公分的二十世紀女子,卻被一個古代男子逼得慌了手腳。
歐陽昀這才發現,有不少人停下腳步,側目望著他們,還不時指指點點。
他放下手,卻在她頭頂上低聲而堅決地道:「我現在放開你,但是你逃不了一輩子。」
逃不了?才怪,她謝蘿想做的事,還沒有人能阻止得了!她暗自下決心,她要盡早離開碎劍山莊,離開歐陽昀,離開可能發生的一切。
☆ ☆ ☆
嫁入碎劍山莊將近一旬,只見過小叔歐陽昀,小姑歐陽曉,而她的丈夫自始至終未曾露面,杜子涓心裡也不再存有希望,不見就不見吧!二十年的生命中,竟只有在碎劍山莊的十日中,她能夠隨心所欲地過自己想過的生活,沒有丈夫的約束,或許她會更快樂也說不定。
「忘憂園」已成了她心靈的休憩之所,會在亭內望著藍天,她的嘴角輕輕地上揚,閉上眼,享受陽光、微風的輕撫。真是「日融鶯語滑,風軟蝶身輕」,連她也覺得心情輕快起來。
歐陽昊在和弟弟於書房晤談後,本想進城將自己灌醉,抱著溫潤的身子,忘記他的心痛,卻在臨上馬之前改變主意。昀弟說得沒錯,他既已娶杜子涓為妻,他對她就有一份責任,他可以不愛她,卻不能對她不聞不問。
他到「蘭榭水閣」去找她,卻撲了空,負責伺候她的婢女秋蓮告訴他,他的妻子在「忘憂園」在他為亡妻劉萱心所建的花園中。
歐陽昊愈接近「忘憂園」,腳步愈沉重;他已經記不得自己有多久沒有走進「忘憂園」了。再次踏進他與萱心同游嬉戲過的花園,並沒有想像中困難,也許他的心已開始痊癒,不會再睹物恩情了吧!他在寬廣的園中走了近半個時辰,終於在「待月亭」看見一名合眼冥思的女子。
第一眼看見她時,他幾乎為她神似劉萱心而震驚,凝視愈久,他愈發現除了神似之外,杜子涓美麗得令人難忘。憑心而論,她比萱心還要美上幾分,甚至眉宇之間的堅強也是萱心所欠缺的。
歐陽昊就隔著曲橋靜靜地望著她。
似乎是感受到他的目光,杜子涓輕輕地掀動睫毛,睜開眼,迎向歐陽昊。
他們就這樣默默對望,時間似乎停頓在凝視的瞬間。
當她發覺有人注視自己時,原本輕柔的心,在瞬間之間變得沉重。只消一眼,她立刻知道那名眉頭深攢,專注地望著自己的男子就是她的丈夫,失蹤十日後,決定出現的歐陽昊。
歐陽昊首先移動,拉近他們之間的距離。
「我是歐陽昊。」
「我知道。」杜子涓淡然地看著他。
她的冷漠是必然的,歐陽吳卻覺得難受,是他不對,怨不得別人。
「我知道我的行為不可原諒,但是,你能接受我的道歉嗎?」他衷心地說道。
杜子涓似是為他的話而吃驚,是什麼原因使他的態度轉變?她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洩漏了她的疑問。
「我和昀弟談過,他指責我對你不公平,你是我的妻子,我不應該傷害你。他說得對,我的舉止太過分,我鄭重的向你道歉。」歐陽昊真誠地看著她。
歐陽昊的坦白,更加令她訝異,在她娘家,男人的面子比什麼都重要,即使他們犯了錯,也不會低頭承認,更遑論放下身段道歉,而歐陽昊,曾是「斬虎」將軍,又是碎劍山莊大少爺,竟然對她說抱歉,要求她的原諒?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