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文蹙起眉頭,瞇著眼看向母親,「您的行為太反常了,我相信事有蹊蹺,難不成您的話是假的?」
柳夫人瞪著兩個兒子道,「這還有天理嗎?兒子竟然懷疑自己的母親。我絕對沒有說謊,不信的話你們可以自個去印證,我要回房去了。」
柳夫人轉身走了兒步,又回過頭道,「老三,你最好趕緊將我的兒子媳婦找到,否則我不饒你。還有你,老大,你給我聽好,明年冬天以前你再不娶妻,別怪為娘的沒警告你,我會親自幫你選妻,押著你進洞房,到時候就算你想逃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丟下幾句威脅的話後,柳夫人這才步履輕盈優雅地離開,留下兩兄弟面面相覷。
「我相信娘說得出就做得到。」柳絮飛歎口氣道。
柳絮文則搖頭苦笑,「我是自掘墳墓,娘已經認定她的媳婦了。」
「難道你不是早就認定你的夢中人是唯一的對象?否則你又何苦在茫茫人海中搜尋她的芳蹤?」柳絮飛指出事實。
「唉!我是,可是她卻……」柳絮文懊惱地搖頭。
「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確定她是你夢中的那個?」柳絮飛地問。
柳絮文神色悵惘地道,「第一眼見到她時,我簡直傻了。她是那麼活生生、溫熱的一個人,我真的想緊緊地擁抱她,可是,在我面前的她卻是以男人姿態出現。」
「男人?」柳絮飛一怔,繼而清清嗓子道,「老三,你該不會將一個男人當作你夢中佳人的替身吧?儘管他們再相像,卻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柳絮文揚起嘴角,「我是說她以男人的姿態出現,而不是指她是男人。」
柳絮飛恍然大悟地道,「你的意思是,她易釵而棄、女扮男裝?」
「嗯!」
柳絮飛突然哈哈大笑,輕搖著文扇道,「真不敢相信,你竟然會認不出她是男是女。你這麼聰明絕頂的人,怎麼連男女都分不清呢?如果是我的話,在第一眼時就會知道她究竟是男還是女。」
柳絮文揚起眉,緩緩地道,「她的氣質不同於一般女子,有一種超越男女性別的韻味──。」
柳絮飛被他的形容詞挑起興趣。「她真有那麼特別嗎?還是你情人眼裡出西施,將她過分美化了?」
柳絮艾只是看著大哥,慢慢地說,「我是那種誇稱虛言的人嗎?」
柳絮飛收起扇子,正色道,「我相信你的話,如果她真有你所說的一半特殊,恐怕我也會喜歡上她。」
柳絮文臉色一整,道,「她是我的,我不會將她讓給任何人,包括大哥你。」
他堅決的眼神、嚴肅的表情,在說明他對她的癡情。柳絮飛瀟灑地聳聳肩道,「放心吧!大哥不過是說著玩的,我柳絮飛絕不會奪人所愛,尤其是兄弟所愛的女子。」
柳絮文並沒有笑,反而更加沉默。
「怎麼?不相信大哥的話?」柳絮飛拍拍他的肩,為自己的玩笑話覺得不妥,他這兩個弟弟全都是死心眼的人,他真的不該開這種玩笑。
柳絮文俊秀的臉浮起一抹憂傷,「大哥!我不是想杞人憂天,不過你的確會有情禍上身,最近千萬要小心。」
情禍?
柳絮飛毫不在乎地道,「能讓我為情感傷的女子恐怕還沒出世呢!何來情禍之說?」
柳絮文蹙起眉頭,「此情禍尚不知是福是禍,按字面之意,情隨禍而來,禍伴情而生,大哥切莫輕忽。」
柳絮飛深知三弟精通命理面相,見他如此,不得信了幾分。
「我知道了,大哥會小心的。對了,你說她離開你,現在可有線索?需要我們幫忙嗎?老二在江湖門路廣,他說不定有辦法。」
「不必了,我已經大致掌握住她的方向,這幾天一定能夠見到她,再說二哥此刻心情紊亂,只怕已無心思做事了,我不想再增加他的煩惱。」
柳絮飛歎口氣道,「說實話,我真是搞不懂你們,為何會為了一個女人而弄得自己心情不定?」
柳絮文語意深重地道,「時候到了,你自然會明瞭。」
X X X
項芙蓉無聊的躺在床上假寐,在這個時代,她白天沒事可做,就只好做孔老夫子最鄙視的一件事──書寐。
當她正隱入昏睡狀態,門砰的一聲,將她從周公跟前拉回現實。
她睜開眼,看到葉歌急沖沖的將背靠著門,一臉焦急又不忍的表情。
門外傳來男子激昂的喊叫聲,一聲聲呼喚著葉歌,聽得項芙蓉坐起身子皺眉問:「怎麼了?外面是誰?」
「阿項!幫幫我,我真的快受不了了。」葉歌衝到她身邊要求道。
項芙立刻明白怎麼回事,原來這個不怕一萬、只怕萬一的萬一真的發生了。
柳絮浩回到柳府,而且還發現葉歌就近在咫尺,並且宣告已嫁人為妻,此刻,柳絮浩八成是為探問真相而來。
看著葉歌絞著雙手,痛苦煩惱的眼神,她也只有豁出去了,決定會一會這名令葉歌又恨又愛的男子。
「你待在裡面別出去,我去會會他。」項芙蓉撫平頭髮,套上外衣,慢慢地拉開門走出去。
她盯著眼前英姿颯爽、丰神俊朗的男子,不自覺地想起柳絮文。
她已從葉歌口中得知柳絮文原來也是安慶王之子,並且是極為得寵的么兒,她懊惱著自己是羊入虎口,自個送上門來。不過此地距揚州尚有數日路程,他理應不會知道自己正在他家作客,她自然可以高枕無憂。
柳絮浩雖無柳絮文驚人的「美貌」──男子用此形容雖有些怪異,不過項芙蓉卻是衷心認為柳絮文的美麗不止男子少見,甚至連女子也不多見──卻也是人中龍鳳,極為出色,更難得的是他對葉歌的癡情,這倒教項芙蓉有些為難,不知自己是否暗地成為拆散別人姻緣的劊子手。
柳絮浩一雙眼炯炯有神的打量著項芙蓉,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項芙蓉冷淡的表情、傲然的姿態讓他聯想到雪,寒冷卻又潔淨優雅,難怪母親會讚許他,一想到這裡更加深他心中的痛楚。
「你是葉子的相公?」相公二字,他幾乎是由齒縫逼出來的。
項芙蓉微微頷首,反問他:「你是一直糾纏著她的柳絮浩?」
柳絮浩眼中毫不掩飾的痛苦,令項芙蓉動容,這種眼神如此酷似。
她蹙緊眉頭,對自己如此比較柳絮文和柳絮浩而感到不安,僅是看見柳絮浩便勾起她對柳絮文的記憶,這太危險、也太不智了。
不是有人說過,思念是戀愛的開始。當她開始掛念著某人,腦中浮起某人的影像時,正代表她已一步步墮入愛情的迷惘之中,她怎麼可以不謹慎小心呢?
不要再想起柳絮文了,他的一切都和自己沒有關係。項芙蓉警告自己。
「我想柳少爺知道葉子對你的感覺,她不希望柳少爺再來糾纏她,尤其是她已經嫁給我了。」項芙蓉淡淡地看著他,似乎在評估他的反應。
柳絮浩神色一變,繃緊臉道,「我只想和她當面談,你不必多費唇舌,不管你怎麼說,我一定要見到她。」
「柳少爺何必強人所難?拙荊既然不想見你,柳少爺就算喊破喉嚨,她還是不會見你的。」項芙蓉撇嘴道:「天下女子何其多,柳少爺還是對拙荊死心吧!」
柳絮浩沉下臉,怒道:「我的事不勞你費心,你最好讓我見她,否則我就算硬闖也要闖進去。」
項芙蓉揚眉冷笑道:「我知道柳少爺武藝超群,我不過是個文弱書生,你大概只需動一根手指頭,就可以將在下送往陰曹地府。拙荊對你雖然無意,可是公子的正義、直爽卻教拙荊好生敬重,柳少爺該不會想將自己在拙荊心中的好印象破壞殆盡吧!」
「你……你究竟是誰?」
「在下項容,不過是個無名之輩,與葉子可說是門當戶對,同病相憐。」項芙蓉淡然一笑。
柳絮浩一楞,凝視著項芙蓉的臉,為什麼他有種感覺,這個男人話中有話,語帶玄機?
項芙蓉繼續說道:「我和葉子同是天涯淪落人,兩人相互依持的感覺,自然不是你這種名門貫公子所能體會得出的。」
她的話說得諷誚,卻又溫和地令他不覺得受到傷害。
「你到底想說什麼?」柳絮浩直接的問,他向來討厭模稜兩可,並不是他不夠聰明,而是他沒有耐心。
項芙蓉嘿笑一聲,「好,夠直截了當!我就不拐彎抹角了。姑且不論她為什麼選擇我,相信理由都在你身上,如果你想贏得她的心,就必須將她何以選擇我的原因弄清楚。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柳絮浩盯著她,冷冷地說:「聽你的語氣,你根本不將她視為你唯一的女人,你竟然要我從你的手中贏得她!」
「沒錯,從我手中贏得葉子,這是你心裡最渴望的事,不是嗎?」項芙蓉似笑非笑,譏誚地道。
「我沒想到你竟是如此冷血的男人,她是你的妻子啊!你怎麼能夠這樣對她?」柳絮浩不可思議的盯著這名外表、內心皆如冰雪般寒冷的男子,若非他知道對方是個不懂武功的書生,早已一掌揮過去,教訓這名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