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絕對不會被柳絮文或是任何男人所迷惑。
「放心,我不會強迫你。」
「什麼!」項芙蓉倏地一驚,瞪大眼看他,以為他看出自己心中所想的事。
「我不會勉強你說出自己的事,不管你是誰、是什麼身份,都不會妨礙我交你這個朋友。」柳絮文看著她,溫柔的笑了。
項芙蓉眸中閃過一抹謹慎的光芒。
她才不想交他這個朋友。人說日久生情,她只怕逃得不夠快,哪裡還會自找麻煩!
「謝了,我只是個過客,交朋友就不必了。」
她粗魯無禮的拒絕,不但沒有激怒他,反倒引起他的好奇。「為什麼?你討厭我嗎!」討厭?說實在的她不討厭他這個人,卻討厭他的存在,因為他的存在讓她不安。
「不,我只是不需要朋友,也沒有心情交朋友。」
「心情?」
「沒錯,壞天氣導致了壞心情。我討厭交朋友尤其討厭交有錢的朋友。」她冷淡的說。
「有錢也是拒絕的原因?」柳絮文覺得好笑,他知道眼前的男孩是故意這麼說的。
項容是真的不想和他攀上關係,如果可能,他相信項容會跳上馬背狂奔而去的,可是他感覺到他不是討厭自己,而是在恐懼著某件事。
「當然,『門當戶對』不但是擇偶的要件,交朋友也適用這句話。」項芙蓉伸手在背後打個叉,暗地希望阿蘿,小光不會剝了她的皮才好。她們兩人的家世顯赫,財富更是不少。
柳絮文笑道:「這只是你的藉口。你到底在怕什麼?只不過是交個朋友,你為什麼這麼緊張!」
「我哪有緊張……」她揚起眉瞪著他看,卻在他專注的眼神下退卻,撇開頭道:「你幹嘛那樣看我?」
「我?」柳絮文不解。
「你的眼神,根本不是看朋友該有的眼神。」她抿著嘴,挑畔地說。
「我的眼神哪裡錯了?」
「你的眼神彷彿是在看一個女人,而不是對朋友該有的眼神。」項芙蓉直言。
柳絮文一愣,他還以為自己表現得很正常,沒想到他的眼神竟洩漏出他的心情。
看著項容,就好像看到他的夢中佳人,對著他說話,對著他顰眉、嘟嘴,他的夢中人彷彿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而不只是虛幻的影子。
他情不自禁的凝視著項容,甚至忘了他是個男人。
柳絮文微微地變了臉,神情忽然變得遙遠,輕輕地說:「對不起,你讓我想起一個人,雖然明知你不是她,卻不由自主的將你當成她,真抱歉!」
他憂鬱的眼神,竟讓她心生不忍,突然坐立不安。「算了,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搞錯,認清楚我不是你的夢中人就好了。」
柳絮文眼中精光一閃,望著她的眼眸,竟清澄得讓人摸不著半點思緒。
「我不會搞錯的,不會再搞錯了。」他語意深長的說,態度變得輕鬆起來。
反倒是項芙蓉心情開始沉重,總覺得自己好像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對了,忘了告訴你,我叫柳絮文。」他笑著看她,神情十分正常,連那絲憂鬱也已消失無蹤。
「我知道。」她回答道,「對了,管家曾說少爺不在,我猜想你大概是昨天夜裡回來的吧!」
「對,能趕在大雪前回到尋荷小築,實在是幸運。」他輕笑道。
你的幸運卻是我的不幸!項芙蓉忍不住想著。
「這場雪會下多久呢?」她著急的看著窗外呼嘯的暴風雪。
「至少十天半個月吧!」柳絮文不在意的瞥了一眼窗外。「蒼鷲山的冬季常是大雪封山,有時長達月餘,這並不是希奇的事。」
「十天半個月?」她差一點自椅子上跌下來。「怎麼可以?我不能待在這裡啊!」
「為什麼不行?你有急事嗎?」
「不……不是急事,只是不能。」她握緊著拳頭,壓抑心中的慌張,故意用平淡的聲音回答。
「放心,只是幾天,等雪停了我自然會派人送你下山。」柳絮文嘴角帶著淺淺的笑意。笑得她心慌意亂。
「久居深山中,已經很久沒有認識新朋友,能夠認識項兄弟,也算是緣份,我已經吩咐柳伯準備酒菜,咱們到偏廳去吧!」他拉著項芙蓉的手,不顧她詫異的表情,毫不費力的帶著她進入會客飲宴的偏廳。
一桌酒菜香噴噴、熱騰騰地擺在中央,垂涎欲滴的香味勾尉著她肌餓的腸胃。
到嘴邊的拒絕,又被她給吞回肚內。
她不是神仙,肚子餓了自然要填飽它,如果必須和他一起吃,她也認了。反正她早已練就不去注意身邊討厭的事物的本事,只要專注的吃就好了。
只可惜,她的如意算盤打錯了。
柳絮文一坐下來,不是吟詩填詞,就是笑吟吟的看著她,熱情的善盡主人的義務。
項芙蓉發覺自己不但不能將他當作隱形人,反而愈來愈注意他,這傢伙當真是生來折磨她的?
一頓飯吃下來,她早已痊癒的胃疾,又開始隱隱作痛了!
第二章
風雪已經持續十天了。
這場肆虐大地的暴風雪,眾人皆希望早日停歇,只有柳絮文祈禱著風雪永無止境的吹下去,直到他的心平靜下來。
項容對他的態度雖然沒有變得熱絡,但至少比剛見面時卸下了一些防備。
他在改變,雖慢,卻真的在改變。
他能夠相信項容是自己等候已久的佳人嗎?
他是她嗎?
柳絮文不得不承認,觀察項容這麼久,仍不確定他是男是女。
項容的言行舉止落落大方,沒有一絲一毫的女性矜持和拘謹;而且除了較瘦之外,他並不算嬌小,甚至比柳伯高上半個頭。當然,許多人都比柳伯高,但是若以身高體型來猜測他的性別,未免草率。
再說,除了他自己,沒有人懷疑項容的性別。是他長得太像夢中佳人,所以自己才會如此渴望項容是女人?還是……
他真的混亂了。
如果項容是女人,為什麼她要隱瞞自己是女人?
如果他不是女人,自己又該怎麼辦?
該怎麼做才能弄清楚項容究竟是男是女呢?
不行,他要冷靜一下。
柳絮文打開門,直接走進風雪中。
呼嘯而過的風雪,吹起他的衣衫,昂首望著天空飄落的雪花,他宛如一尊雕像,俊美得似畫中之人。
項芙蓉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她愣愣的看呆了,直到喉頭一緊,才急忙的別過頭去。眼睛卻無法自制地又瞟向柳絮文站立的位置。
空的?
她沒有多想的打開門,奔向柳絮文剛才站立的位置。
只見他躺在雪地上,盯著遠方,眼眸之中是一片空寂,卻又有種緊繃的壓抑。
她在柳絮文身邊蹲下,平靜地說:「天氣這麼冷,你這樣躺在雪上是會生病的。」
柳絮文將眼眸轉向她,凝視著她,仍是一言不發,一動也不動。
項芙蓉微蹙著眉,音量也沒有抬高的說:「我冷死了,如果你不想看我凍死,就在我進棺材前起來吧!」
冷淡的言語,引起了他的注意,果然見她抖著四腳、臉色蒼白。
一種莫名的保護欲,使他立刻坐直身子,將外袍脫下披到她身上,不忍地歎道:「你又何必陪我在這裡受凍?我只是想散散心。」
項芙蓉冷冷地說:「你散心的方式就是讓自己被雪掩埋,讓自己凍死,真是稀奇。」
真搞不懂她怎麼會一時婦人之仁,竟然如此關心他。
「罷了!我想喝酒,陪陪我吧!」他坐在雪地上,看著她要求道。
柳絮文抑鬱的臉,讓她再度心軟,說不出拒絕的話,只好回答道:「只要你趕緊讓我回屋裡,我就陪你。」
柳絮文這才站直身子,並且伸手拉她起身。
「你……」項芙蓉沒有甩開他的手,就覺得有股熱氣自他的手心傳到自己的手上,溫暖了她冰冷的身體。
因為貪圖這種溫暖,所以她沒有抽回自己的手,任由他握著。
來到書房,反倒柳絮文先放開手,吩咐下人準備酒菜。
項笑容是第一次進他的書房,只見書房擺設優稚簡單,一如其人。
她迅速瀏覽過四壁滿滿的書籍,目光落在一幅畫上,畫並不大,卻看得出作畫者的功力與用心。
項芙蓉不自覺的靠近那幅畫,當她瞧清楚畫中人時,只覺得熟悉,隨後才領悟原來畫中人與自己相似,立刻明白這幅丹青必是柳絮文的手筆。
畫中佳人,羅衫輕盈,顧盼生姿,嘴角含著笑意,眼眸中的光芒既冷又傲,那神情、相貌,真和自己有八分相像。
項芙蓉這才對柳絮文的才華感到訝異,繼之是衷心的佩服,他竟然只憑夢中的印象,就能夠捕捉到自己的神韻,果然是謝蘿所說的才子。
她微偏著頭想,原來自己的古裝扮相,竟是如此秀麗雅致,倒非時裝所能比擬的。
就在她觀賞畫像之時,下人已將酒菜備妥。
柳絮文走近她的身邊,眼眸幽深地凝視著畫像道:「你和她相像之處,應該看得出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