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胡說八道,我才不是那種花癡!」尹梵水立刻翻臉,氣急敗壞地直嚷嚷,想一掌打掉他那張笑得極其邪惡的可惡笑臉,「不要把我形容成女人之恥。」
「既然說出口了,何必後悔?」莫以烈忽然正經起來,不復方纔的濃情蜜意。
聽聞此言,尹梵水轉然抬眼,正巧瞥見他眼中的精明冷銳,當場俏臉變色。
她最討厭的就是這副市儈的嘴臉,商人成天在數字與錢堆裡打滾,難免沾染其銅臭,所以她才挑上於本中,隱逸不問世事的學者多清雅脫俗啊,也不會逼迫她面對醜陋的貪婪人性,瞧,她的眼光多麼雪亮清明,作出多麼正確的選擇,只可惜被程咬金給壞了大事,唉。
「對,我是犯了大忌,不過,那並不代表我沒念過莫氏教戰手冊。」尹梵水懊惱不已,俏臉皺成一團,「別想訓我,本人沒心情聽你講古。」
關於莫氏的點點滴滴,尤其是商場上的大小瑣事,一向是家中閒談少不了的必要話題,每每數落至一段落,爺爺們猶不忘耳提面命一番,惟恐小輩落入敵方的惡毒魔掌於萬劫不復之境,她是正式的繼任人選,被疲勞轟炸的機率自然大過其它人許多,甚至連拒絕的權利都被剝奪了。
「不是教訓,只是出於關懷,好意提點你。」莫以烈不動聲色地收回擁著她的雙臂,神色陰沉,「同樣有著相似的生長背景,我以為……」
「知不知道我有多厭惡你的自作主張?」尹梵水提高聲量,眼神也冷了下來,「拜託你少自以為是一點行不行?究竟要把我害到什麼地步你才肯罷手,不妨直說,或許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他怎麼會以為她需要幫助?這麼一位咄咄逼人又氣勢磅礡的巾幗英雌,有誰能欺侮、壓迫她?莫以烈不禁暗自感歎,怪自己太過杞人憂天,以致招攬禍端。
「是愛抑或是害,你自己慢慢思量。」莫以烈瀟灑地拎起外套,大步邁向門扉,「我去樓下看看,說不定能見著尹爺爺。」
是呀,爺爺要來了,尹梵水蹙緊眉頭,咬白了下唇,臉上儘是不安與擔憂。雖然說先前是她一直嚷著要回家,但那並不表示她已經準備好面對長輩們的震怒。
唉!她不禁再次暗歎自己魯莽,行事草率,都是貪玩惹的禍,不去招惹麻煩又不會少塊肉,何必賭氣允婚?還惹上爺爺千叮萬囑都不許碰的莫家人,這下可好,生平第一次拿到自主權就攪出這麼一團亂事,以後還能有好日子過嗎?別說爺爺不許,換作是她當家主事,恐怕也難以輕饒如此青澀輕狂的後生晚輩。
「呃,不知道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尹梵水勉強自己放下高傲姿態,聲調柔軟,「只是一個小忙,舉手之勞而已。」
「說吧!」莫以烈一口答允,甚至連緣由都不問,難得的奇景,向來強悍自主的她竟然也會有求於人,若是拒絕她,那太狠了,會傷了她的自尊心。
「能不能幫我擋住臭老頭……不,你爺爺。」尹梵水及時收回惡言,以避免請求遭到駁回,「然後,讓我先回家一趟。」
「有必要嗎?」他挑起劍眉,順手帶上門,「兜了那麼一大圈,不嫌費事?」
廢話!如果不是別無他路,她會忍氣吞聲地向他求助嗎?
「除非你想看我當場被巨雷劈死,自然另當別論。」看他一副懷疑的樣子,尹梵水心中暫息的無名火又再度焚燒起來。
「說穿了,你還是不信任我。」扔開外套,莫以烈優雅地在她身畔坐下。
「我當然相信你,不然怎麼會找你幫忙?」尹梵水哭喪著臉,死盯著腕上跑得飛快的秒針,還有閃亮的七彩霓燈,「基於人道立場,勸你還是答應得好。」
「否則?」他斂沉的眸子依然幽暗,令人看不出他的想法。
「否則,若受皮肉之苦便是你此刻難以避免的遺憾了。」神情轉然一轉,她竟笑盈盈地面對他,毫無之前的懊惱模樣,那輕淺笑容一如熏然甜軟的春風,吹得人心脾沁爽極了。
「是嗎?」莫以烈被她難得展現的溫婉勾去了思緒,有些怔忡。
「男子漢大丈夫,做人行事要有魄力,別拖拖拉拉的,有失格調。」尹梵水以纖暖的心手拍了拍他的胸口,輕柔地催促著,「答應了?」
「要我擋住爺爺,送你回家……」他的眼睛泛起迷霧,彷彿沉醉於夢境之中。
「乖,說『我願意護送尹梵水安然回家』,快,不然我也救不了你!」尹梵水看看腕上的閃燈,有些著急了。煞女們在三分鐘之內就要飆到了,他再不知死活地胡攪一通,就算是天仙下凡也救不了他,「快說啊!」
「是八風要來?」莫以烈展現帥氣自信的笑容,捉住她那雙來不及離開他胸前的小手,迎上她訝異的眸子,「久聞大名,沒想到今日有幸與之相見。」
「你知道?」尹梵水著實怔了好一會兒,吶吶難以成言。
「你的一切,我都知道。」莫以烈吻上尹梵水柔若無骨的掌心,眼光複雜深沉,「你若想以相同的手段報復,我再歡迎不過。」
「你既然知道八風,還敢招惹我?」她根本沒聽進他所說的一字半句,一徑沉浸在自己的選輯思考當中,「她們……不,我們的作風一向冷硬,出手從不留情,尤其是對你這種……」
「新好男人。」莫以烈截斷她的話尾,霸道地加上自我批注,「不需要對我述說那些,我說過,關於你的一切我全都清楚明白,你所肩負的一切重擔,也將由我來扛。」
「可是……」尹梵水還想提醒他一些該注意的事項,卻被他再次蠻橫地打斷。
「記住我說過的話,不要質疑。」莫以烈放柔了聲調,親上她憂心忡忡的面龐,「你的關懷雖然令人欣喜,卻是不必要的。」
「那……」這下子她可得為八風的成員們擔憂了,瞧他那胸有成竹的自信模樣,想必防備功夫一定做得十分周全,那麼……
「她們是你的朋友,不是嗎?」莫以烈深深凝視她,彷彿與她心靈相通,「我不會傷害她們的,至少不會有皮肉之苦。」
唉,她什麼時候成為牆頭草的?不論是任何一方折損都會令她不安、提心吊膽,而且,尹梵水嫌惡地掐了自己一把,相當不齒自己的「變節」,她似乎關心他多過於關懷八風,活像是桃桃口中那個「見色心變、色慾熏心、有了男人忘友伴!」的女人之恥。
「既然你自以為了不起,我才懶得管你。」甩開他的手,她氣沖沖地把自己關進盥洗室,抵死不肯出來見人。
「口是心非的小女人。」莫以烈笑著離開,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愉悅,有人關心自己生死的感覺真好,好到令人飄飄欲仙,快活得不得了。
第七章
「什麼事?是我爺爺來了嗎?」尹梵水在樓梯口探頭探腦的,明知故問,「笑什麼啦!人家都快急死了,你還有心情吹口哨。」
「急什麼?」莫以烈倚著牆,依舊安之若素、好整以暇,「他們是你的親人,又不是毒蛇猛獸。」
再耍酷嘛,等爺爺找上門來,就不信他還能繼續酷下去!說真的,這輩子是真的沒見過像他這樣一個悠哉游哉的待宰羔羊,完全是事不關己的自在相,尹梵水冷哼幾聲,不屑地撇過頭。好,就算他功力高深,能抵擋得過爺爺的霹靂巨雷好了,可是好戲還在後頭,八風尚未上場呢!耍酷?!恐怕到時連逃都來不及!
「蠢蛋,你以為你能好過到哪兒去?」她連瞪人都懶,一雙大眼直往樓下飄,卻苦於身處看不清、聽不明的境地,煩惱得要命,「到底是誰來了?」
「你說呢?」莫以烈臉上的微笑漸漸加深、漾大,亮眼炫人之外,似乎還有些幸災樂禍。真是歪打正著,人算不如天算,想刻意安排都不見得能如此巧妙,此刻正值尹家人正大舉人侵,而濤卻不巧挑上這個時機回來,只有當炮灰了,「親愛的,你似乎有重修生活禮儀的必要。」
「喲,黃鼠狼,你連親兄弟都推下海啦?」尹梵水冷冷地殺他一詞白眼,「拜託,手足耶,你也狠得下心?」至於那句肉麻兮兮的稱謂,她決定聽而不聞。
之前他對那個叫什麼濤的傢伙已經夠冷淡了,現在更誇張,笑得一臉奸賊,好似謀害手足能得到天大的快感,太恐怖了,她雖與阿心從小打到大,爭東爭西的,一旦外侮來臨,槍口仍是一致對外,才不像他那麼冷酷,自家人打自家人!
「我該將此舉視作愛屋及烏的行止嗎?親愛的。」莫以烈悠哉的眼神一閃,倏然變為溫柔輕風,不斷地徐徐吹送,令人迷醉不已。
「不要這樣叫我。」她以冰冷傲然的語氣表明排拒之意,「那樣親暱的稱謂,不該用在陌生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