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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甄幻

  尹梵水凜著臉,全身都繃得緊緊的,森冷地瞪住猶自開懷暢笑的莫爺爺。

  「你再繼續裝瘋賣傻試試看,管你是不是年邁老朽,我照樣讓你難看。」尹梵水陰沉地睇凝莫爺爺,恨不得一刀解決他。

  「看來日後你們會處得不錯。」莫以烈終於出面插手了,「走吧,帶你認識一下環境。」初次見面爺爺就這麼逗人,也難怪她會氣成那樣,情有可原,不過,她的態度也好不到哪兒去,有待改進。

  「不要拉我!你們都是一丘之貉,誰知道你安的是什麼壞心眼。」尹梵水甩開他的手,一點都不配合,「我要留在這裡。」她用力地跺腳,以示心中的不滿。

  「好哇,我舉雙手贊成。」莫爺爺彷彿惟恐天下不亂,笑咪咪地接口道,「這樣吧,為了彌補孫媳婦兒受到的心理創傷呢,我決定傳授她幾招御夫術。」

  「鬼才希罕!」尹梵水不屑地啐回去,這個臭老頭愈看愈礙眼,笑成那副鬼祟樣會有什麼好事?御夫術?搞不好弄到最後反倒被對方御去了,她才不會蠢到自投羅網!與其跟臭老頭在一起混時間,她寧可選擇較為養眼的帥哥,「喂,你不是毛遂自薦要當導遊?走呀,還杵在那做什麼?」她忿忿地拽走莫以烈,一去不回頭。

  唉,這娃兒跟熾一樣好唬弄,三、兩下便擺平了,玩起來亂沒成就感的,莫爺爺獨自坐在客廳,望著孫兒們的背影不勝欷吁,唉,人生無趣呀!

  ※  ※  ※

  氣死人了!尹梵水凜著臉靠在窗邊,目露凶光地瞪住外頭的碧綠山水,完全漠視房內仍有另一位活人的事實,尤其那人亦呈她發怒的原因之一她明明是八風裡最老奸巨猾的一個,怎麼會在短短幾天之內淪為甕中之虌?還被人吃得死死的?一旦行思至此,一股怨怒之氣不由得再度升起,氣得她太陽穴發疼、牙齒發麻,手指也發酸,簡直是氣死人了啦!

  「翻臉啦?」莫以烈托起她的臉,沉鬱的目光閃爍不已,半認真地發問,「為這麼一點小事,不值得吧?」

  她的引信真短,短到一秒鐘便能燒完,炸開轟天巨炮,雖然爺爺玩得是過分了些,可也沒到結下滔天冤仇的地步,這麼繃著臉生悶氣,實在是小題大作,器量太小可不是件好事,尤其她的身份異於常人,更該有所警惕才是,能睜隻眼閉只眼的事就不必太計較,退一步海闊天空,世界仍然是一片美好。

  「我氣我的,不要你管,也不希罕你雞婆。」尹梵水強迫自己嚥下怒氣,想找回一些原先的自我,他在旁邊看戲當然很快活,怎麼能體會她的惱火與怨憤?虧他先前還信誓旦旦地說要扛起一切,騙鬼啦!

  「原來我也有份。」莫以烈正經地凝肅表情,一臉慎重,彷彿如臨大敵,「你想如何懲治我?說吧,別客氣,我不會皺眉拒絕的。」

  他如果沒聽過飛蛾是如何撲火而死,也該知道豬是如何笨死的呢!

  「如果我要你撞牆一千下,你撞是不撞?」尹梵水沒好氣地拍開他托在自己下巴的手,悶悶地瞪他,「看你一臉為難,就知道你沒誠意。」

  「我只是在考慮……」莫以烈想辯解,可惜末能說完。

  「好了,我知道你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上天都有好生之德了,更何況是渺小的人類呢?反正天底下貪生怕死的人不只你一個,不必太自責。」尹梵水涼涼地奚落他,字裡行間滿是嘲諷,「心意收到了,你可以滾了。」

  「其實,你氣的是你自己吧!」莫以烈一語,刺得尹梵水坐立難安,「矛盾的感覺令人十分不好受,而且難以排遣,對不對?」

  瞧他說得像過來人似的,好似經歷過這種針扎刺癢的折磨,騙人!上樑不正下樑歪,爺爺是個愛耍人的老騙子,孫子能好到哪裡去?她才不希罕這種假惺惺的好意,這樣假意的關懷,分明是貓哭耗子假慈悲,存心想騙取她的信任。

  「是呀、是呀,不知莫先生是在哪所著名大學修得心理學博士學位的,真是太厲害了,居然能看透人心,教人打從心底佩服哪!」尹梵水打算嘻皮笑臉地混過去。

  什麼叫欲蓋爾彰呢?瞧她那一臉不自然的笑容便是了,莫以烈好笑地盯住她,並小心地將笑意凝在眼底,以免惹禍上身,好天真的人,她真認為自己的掩飾騙得了人嗎?別傻了,用怒氣來遮掩在意、關注,實在是再普通不過的偽裝,根本別想瞞過他這雙雷達眼。

  「想不到這麼快就發生了。」莫以烈噙著笑轉過身,開始整理行李,「世事真是難料,還以為要等到天荒地老呢,沒想到……」

  「你在嘀咕什麼?」尹梵水狐疑地挑高眉,瞪著他的側面問,「喂,自言自語可能是精神病發作的前兆,你確定不需要上醫院做仔細檢查?」

  「親愛的老婆,你的蘭心讓我好感動。」莫以烈露齒一笑,開心地擁住她,說真的,他已漸漸喜愛上這種帶點火藥味又不失濃情蜜意的對話,「如果你不介意發揮行醫救世的天性,可否麻煩替我這只殘手上點菜如何?」

  莫以烈一直以為在大溪地的那幾天裡,尹梵水必定會發現他的傷疼,自然會為他處理傷口,但沒想到她神經粗得可以,一點都沒發覺他的異狀,害得他只好自己動手,可惜為時已晚,還是感染細菌了。

  尹梵水瞪住莫以烈發炎紅腫的手掌,又想扁人出氣了,媽的,幾乎每個傷口都化了一堆膿,他居然現在才想上藥,以為自己是超人,打不死的嗎?

  她掙扎地跳離他,逕自取出行李箱裡隨身攜帶的藥箱,忿忿地在他身旁坐下。

  「手拿過來,笨蛋。」尹梵水拉長了臉,毫不溫柔地對他吼。

  「對待病患請和顏悅色,不然傷勢會加重的。」看著怒容滿面、渾身煩鬱的她,莫以烈就是忍不住要出聲調侃她。

  「你痛死最好,一了百了。」尹梵水惡毒地回話,企圖氣死他,但手裡仍忙著為他消毒,沒片刻停緩,雙氧水也用掉了大半瓶。

  其實就像他說的,她是在氣她自己,氣自己愈來愈墮落,竟然會因為他不經意的眼神而臉紅,還常常注意他的一舉一動,簡直……唉,沒臉見八風成員了,她已經被腐化成半個花癡,再世無顏面對江東父老。

  「不,如此就犧牲親愛娘子的後半生幸福?不,萬萬不可。」莫以烈再次蕭正神色,「況且世道炎涼,不知有多少惡徒暗中覬覦娘子的美色與財富,為夫的不可一日不伴身側,以免歹人伺機而入。」

  似是而非的長篇大道理,全、是、屁!他最好離她離得遠遠的,少來侵害她自由逍遙的幸福日子,要不是他插手破壞,她早就跟八風那票女人會合,一塊兒玩著捉弄老實人的把戲,才不是現下這副虎落平陽被犬欺的慘狀。

  「好啦,都弄好了,本人已經仁至義盡了,麻煩你滾遠點,別讓我招惹晦氣。」尹梵水俐落地收起藥箱,推開他,「只要你別蠢得拿手去泡鹽水,這隻手應該能保用到你踏進棺材。」

  「那洗澡怎麼辦?」莫以烈溫吞遲緩的問話裡潛藏著捉弄的快意。

  「什麼怎麼辦?難道你用鹽水洗澡?」她奇怪地瞪他一眼,沒好氣地反駁他,「要是弄濕就換藥換繃帶,事情就這麼簡單,沒事少拿白癡問題來煩我,無聊。」

  莫以烈靜默無語,緩緩地走到她面前,忽然伸手環抱住她,尹梵水又驚又氣,拚命地想睜開與他相貼的身子,但沒有成功。

  「別鬧了,不然,不然我要控告你性騷擾。」尹梵水羞紅了臉,不好意思地挪開視線,怯於與他纏綿灼熱的目光對峙。

  「知道嗎?等待是會讓人推心折肝的,所以,你還是承認了,好不好?」莫以烈的執拗,點燃了眼瞳中的火焰。

  「又沒人要你等。」或許是因為他臉上掩蓋不住的熾烈情感,她的心軟了,也罵累了,再也不想費神找難聽的字眼回敬了。

  「沒辦法,因為愛你,所以變成這麼一個癡傻頑固的人。」莫以烈捉住尹梵水的手,在頰邊偎著,牢不可破。

  「三八!羞不羞呀?男人說話這麼婆婆媽媽。」尹梵水順勢在他臉上輕畫幾道,作勢糗他,「你八成天天拿肉麻當飯吃,對不對?」

  「終於肯承認我是男人了?」莫以烈深幽的眸心倏地燃亮,跳動著欣悅的光彩。

  「有人強烈抗議要求正名,又吼又叫的凶樣嚇死人了,我敢不遵命嗎?當然只有認命的順應情勢,總不能傻傻地吃眼前虧吧?」尹梵水嬌聲嬌氣地輕笑著。

  「原來。」她笑得賊兮兮的,還帶點洋洋得意,「原來我說的話你都放在心上,牢牢銘記,不敢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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