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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真昕

  「夫人還沒醒。」丫環回答。

  駱佳君輕輕來到床畔——

  她的臉色很蒼白!

  再細看之下,她肩際包裡著白巾的傷處,舊痕新跡,褐紅交錯。

  「你先下去吧!她若醒來,我會讓她喝下藥汁。」駱佳君輕聲吩咐。

  「是,小姐!」

  丫環才剛踏出房外,陳福劈頭就問,「夫人和小姐說上話了沒?」

  「夫人還沒醒呢!」

  沒醒?!

  「那小姐在做啥?怎地讓你出來?」

  「小姐說夫人若是醒了,她會服侍夫人喝藥。」

  「你確定自己沒聽錯?」陳福挑起眉,神情充滿懷疑。

  「當然!」丫環神情怪異地盯住總管。

  「小姐還說了甚麼?」

  「沒了!」

  「好了,你下去吧!」

  陳福在房外左思右想,都想不透小姐的意欲!

  另一方面,房中有了動靜——

  紫罌緩緩地醒來……

  剛睜眼,就迎上駱佳君等待的眼眸。

  紫罌掙扎著想坐起身,但肩上隨之而來的劇烈痛楚,令她面孔扭曲起來,幾乎要脫口呻吟出聲。

  駱佳君發現自己無法做到無動於衷!

  很快的,她默默伸手扶著紫罌坐起身,並在她身下墊了厚氈,讓她倚坐床邊。

  「該喝藥了!」她取過藥碗,湊近紫罌唇邊。

  紫罌抬起眼,迎上小姑雙眸,並未張口喝藥。

  「怎麼著,怕我下毒呀?」駱佳君沒好氣地開口。

  其實她很矛盾,明明討厭這拐人錢財的嫂子,卻在見她受了重傷之後莫名其妙地對她起了憐意。

  紫罌搖搖頭,大口地喝光了滿滿一碗苦汁。

  駱佳君擱下碗。「你好生歇著吧!」說著,她轉身要走。

  「謝謝你,佳君。」聲音不大,卻足夠教人聽見。

  駱佳君轉身,深吸了口氣,復走近她。「別謝我!你該謝的人不是我!」

  紫罌瞧住小姑。「其實,你們不該對我這種人好。」

  「你是哪一種人?」

  「帶給你們不幸的人!」素白的臉上,頭一遭未曾掩飾起淡淡的心酸。

  這麼些年了,又有誰是真心待她好?唯獨駱家莊園裡一個癡心不悔,一個面冷心熱的一對兄妹!

  而自己回報他們的,似乎只有一次又一次的傷害!

  「錯了!」

  紫罌不解地瞧住她。

  「你是可以帶給咱們幸福的人,只要你願意真心留下。昨晚的事兒我聽說了,不管你打的是甚麼主意,我只求你一件事,別再傷害我哥哥了!」駱佳君瞧住她,好一會兒之後才默然轉身離開。

  「佳君!」紫罌喚住她。「我會盡力!」

  駱佳君沒有回應,她只是略停下腳步,隨即開啟門扉離去。

  在門外,她遇上南自外頭回來的駱封雲。

  「你——」

  「我想,這一回她不會走了!」說著,駱佳君臉上勾起了笑,邁步而去。

  陳福和駱封雲瞧著她漸行漸遠的身影,滿面疑雲。

  「陳福——」

  彷彿知道主子要問甚麼,陳福當即回道:「爺,我不知道!」他真不知小姐和夫人在裡頭說了些甚麼!

  駱封雲瞪了他一眼,推門進了房。

  也許,他可以在紫罌身上得到答案!

  第十章

  揚州

  「來來來,下注下注,買定離手。」賭坊裡,唯這一道吆喝聲衝破嘈雜,傳人每個人耳裡。

  趙深瞪著一雙佈滿紅絲的眼,將手上最後的十兩銀子押了出去。

  在揚州待了月餘,他日日豪賭到天明,五百兩銀子就這麼不知不覺的輸了個精光,這手中的十兩還是他典當了一身羅衫換得。

  然而,他卻不能因此覺悟,執意將這最後十兩拿來賭。

  他就不信自己這麼背!畢竟,過去他也曾在最後一刻贏錢,因此他不能收手!

  這是他孤注一擲的最後機會!

  當莊家開出與他下注不同結果的那一刻,他忍不住口出穢語,連聲咒罵起來!

  賭坊的老闆見狀,悄悄遣人來到趙深身後。

  莊家再度搖起骰子吆喝,眾賭客們紛紛掏錢下注……

  「可以讓我先欠著嗎?」趙深不再咒罵,轉而陪起笑臉。

  一壯家冷笑地回道:「不成!沒錢就別擋在這裡。」

  「你爺爺我在這裡前前後後好歹也花了五百兩銀子,就不能賒一回嗎?」

  莊家搖搖頭。「倘若人人都如此,那我這賭坊豈不是要喝西北風?你搞清楚,這兒不是善堂,有銀子就是大爺,沒銀子就得滾!」

  「你--」趙深橫眉豎目,雙手揪住莊家衣襟。

  「怎麼著?想打人吶?」莊家朝他身後使了個眼色。「轟出去!」莊家面不改色地下令。

  很快的,兩名大漢架起趙深左右兩邊胳臂,如拎起一隻雞似的,將他帶往賭坊大門口方向……

  「快放開我!」趙深吼叫道。

  兩名大漢冷笑一聲,將他整個人丟到大街上。

  「哎唷,疼死我啦!」趙深一邊爬起,一邊咒罵,儘管他有些拳腳底子,但那點本事若遇上強手就不濟事兒了。

  不過咧,拳腳不如人也沒關係,趙深在疼痛之餘,仍漸漸透出一抹賊笑……

  早在大漢近他身時,他已由其中一名大漢身上扒下銀子。

  揚州城裡賭坊不少,他準備帶著這些銀子到另一個地方試試手氣。

  當趙深一個轉身之後,冷不防地撞上一人——

  「搞甚麼鬼?沒長眼睛吶?」

  趙深正要頂他幾句,卻在瞧清自己撞上的竟是官差之後,打個哆嗦,垂下頭回道。「對不起、對不起。」他邊說邊往旁邊退開。

  捕頭在打過照面之後,對這乾瘦的老頭忽然有種面熟的感覺。「你,抬起頭來瞧瞧!」

  趙深心中喊了聲不妙,當下拔足便狂奔起來。

  捕頭心知有異,帶著手下追了上去。

  不一會兒功夫,兩名捕快便捉住了趙深。

  捕頭盯住這老頭,面上一片深思……

  「差爺啊,草民又沒做錯甚麼,為甚麼要提草民?」

  「既然沒做錯事為甚麼要跑?」捕快懷疑地打量他。

  驀地,捕頭認出他來。「別再跟他多扯了,把人捉起來,帶回衙門交差!」

  「官爺憑甚麼捉草民?」

  「憑甚麼?虧你問得出口,趙老頭,你和你的女兒騙了咱縣大爺,憑這一點就夠你關上十年了!走!」

  趙深聞言,只有垂下頭,教捕快們押走。

  公堂上,王守成居高臨下,一雙小小的銳目直盯住趙深這老頭,神情又怒又不甘心!

  經過他一番搜查之後,他才發現這老頭和他那天仙一般的女兒,其實是專拐人錢財的騙子,曾受騙而蒙受損失者,皆為富戶,每一樁詐騙都是預謀之後下手!

  究竟這對父女觀察他多久才決定下手?

  王守成越想越氣,驚堂木用力一拍。「趙深,你可知罪?」

  「草、草民……該死!」

  「你確實該死!」

  「求大人開恩!」

  「開恩?你父女二人拐騙錢財,受害人無數,本府如何開恩?」

  趙深聞一言,說不出話來!

  「本府問你,你的女兒人呢?」儘管明白她騙人無數,王守成只要一想起她就心癢難熬。

  趙深由王守成臉上瞧出了端倪……霎時,希望彷彿浮上眼前。

  「是不是只要草民供出女兒藏身之處,大人便可以法外施恩?」老臉上一片奸滑。

  王守成怒擰起眉,拍案回道:「大膽刁民,竟想以此要脅本府,來人,將趙深拖出去重打二十大板!」

  趙深心中大驚,口中發出破碎的嘶喊——

  「大人開恩吶……」他這把老骨頭怎經得起杖刑侍候?怕打不了幾下便一命嗚呼了。

  然而,他求饒之聲並無法撼動王守成如鐵的心,依舊教侍衛拉到公堂外杖打二十大板。

  再人公堂的時候,趙深已無法行走,必須由侍衛拖行。

  「現下,本府再問你一次,你的女兒如今藏身何處?!和那個挾持本府的男人是何關係?倘使再要有所欺瞞,下回侍候的可不止二十大板!」

  趙深歎了口氣,忍住身上的痛,緩緩的開口說道:「事實上,紫罌並非我親生女兒,她只是一個撿來的孩子……」

  許久之後,趙深將多年來行騙的歷程一五一十全說了出來。

  「依你之言,那駱封雲亦是受害的富戶之一?」

  「是的,大人。」

  王守成勾起一抹冷笑。「如今你罪證確鑿,本府決定判你邊關充軍十五年。」

  趙深聽判之後,當場暈厥了過去。

  王守成心裡卻浮上紫罌絕俗的美顏……

  他決定無論如何,一定要把她弄到手!

  *  *  *

  自從紫罌為了奪回駱家莊的財產而受傷之後,莊裡上上下下的人都開始當她為真主子,所有對她不利的揣測與流言全都煙消雲散。

  連一向看不慣紫罌的駱佳君也漸漸有了改變。

  這一日,駱佳君正和教書先生在書齋唸書,紫罌來到書齋——

  「夫人!」教書先生放下書冊起身問候。

  「你怎麼來了?」駱佳君蹙起眉,起身扶著她坐上一旁的椅子。「天這麼冷,你傷勢才剛好,應該待在房裡歇息才是!」她嘴上雖然有點不高興,卻仍體貼地取下自己掛在一旁的斗篷,密實地蓋在嫂嫂身上,似是擔心她受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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