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你很久了!」她冷冷地看著他,眸光掃過他手上的竹管。
竹管裡有迷魂粉,只消對人吹上一 口就會昏迷,這是他們父女慣用的拐騙技倆之一,她再清楚不過!
「你以為自己在做甚麼?」
「阻止你做壞事!」
「壞事?」趙深啞然失笑。「你以為自己收了手之後就變清高了?自己不想幹的事就算壞事?省省吧!丫頭,別擺出那一副女主子的臉色對我。」
「你走!」她沈下臉。
「怎麼著,才吃了人家幾天飯就用這種態度對老父?」
「你不是我的老父!從來就不是!」多年來,他只是一再地利用她掙錢供他花用而已。
「怎麼,你認真啦?有了新的家人就不要舊的家人,是嗎?」頓了下,他接口又道:「今兒個一早的情形你還看不清嗎?你想幫人家一把,人家還未必領情呢!拿自己的熱臉去貼人家冷屁股,犯賤吶?依我瞧根本就不值!」
「值不值與你無關,你只要離駱家遠一點就成!」
「呸!別以為我需要你的允許才能來去!」
「你只管試試!」
見她態度始終冷硬,趙深心念一轉,改口說道:「丫頭呀,你怎地就是想不通呢?人家都不歡迎咱們留下了,還留下幹啥呢?像咱們這種人注定一輩子飄泊,生不了根的!」
紫罌無語。
他的話卻漸漸滲人她心底,讓她思考起自己的將來……
「是父女的話就別礙我行事,待我拿了駱家莊的地契之後,咱倆一塊兒離開,重新找個地方開始,倘使將來你想成婚,憑你的姿色怕是王府也進得,屆時再風風光光嫁了,誰也不敢動咱父女倆分毫!」趙深說著,彷彿在勾勒自己的未來。
「別把你的將來算上我一份!」她冷冷地回應他。
「你——」
下一瞬,紫罌搶上前,欲奪下他手中竹管,防他害人!
兩人一陣拉扯……竹管裡的迷魂粉一點一滴飄落……
趙深心火一盛,再顧不得原本就極淡的父女情,用勁打了她一個耳刮子!
熱辣辣的灼痛充塞她整張臉!
「由現在開始,咱們一刀兩斷!」她唇角淌著一絲鮮血,嗓音沒有一絲溫度。
她的將來必須為自己而活,不再是他操縱的害人工具!
「好,有種!」說著,他冷不防地以竹管對牢她的臉,吹了氣……
霎時,紫罌只覺一陣暈眩,往旁倒下……
趙深冷笑一聲,收起竹管,潛入房中。
房中的燭火將盡,欲明欲滅地,十分昏暗,而奇怪的是,裡頭並沒人!也罷!
更方便下手!
很快的,他來到一隻木櫃之前,悄悄拉開了木櫃上的閂子。
果然,裡頭有地契多筆,銀子似乎也不少!
這下發了!嘿嘿!
正要伸手取,身邊卻冷冷傳來了聲音,「你敢碰一下裡頭的東西,無論你是誰,我發誓會砍了你的手!」駱封雲手持長刀,由幽暗裡走了出來。
早在紫罌悄悄起身離房的那時候,他就醒了!
她並不知道。
方纔他父女二人的對話,他在暗地裡聽得真切,並很快地著手取出一向置於床下的長刀!
趙深回頭,摘下黑巾的老臉一片陰沈。
「怎麼著?想殺了丈人不成?」他陰惻惻地笑。
駱封雲盯住他。「在這裡未經主人之意而闖人者,被打死官府也不會過問!」
「看來,你是真打算要下手了!」
「瞧在紫罌份上,我可以放你走。」停了下,黑眸透出凌厲之色。「但,這必須是你最後一次出現在駱家莊。」
趙深半瞇起了眼——
「看來,你對她是真心的。值得嗎?像我和她這樣的人,本性是不會改變的,即使少了我,你不怕她有朝一日再度背叛你嗎?」他挑撥地問道,臉上掛著奸滑的笑。
「我不怕!因為紫罌和你不同,她本性良善。」他不為所動地回答。
也許是迷魂粉份量不足,這一刻,踏著蹣跚腳步的紫罌正好來到房門日,當她聽見駱封雲對她的評價之後,寶石」般的瞳眸深處,掀起了巨濤……
他竟如此信任她!
光是對她肉體上的迷戀,是絕對說不出這一番話!
直到這一瞬,她才真正相信這個男人,連她的壞,也無條件地愛上了心坎裡!
趙深和駱封雲同時見到紫罌!
但趙深早一步搶上前,一把拉過紫罌,擋在自己身前——
「別過來!」他抽出腰間備藏的匕首,抵在她頸側,凶狠的威脅目光在這一刻撕破了先前一貫的虛假笑意。
「放開她,我會讓你走!」駱封雲藏起驚心,沈緩的開口。
「讓我走?嘿嘿!走是遲早的事,不過,我這人有個習慣,絕不空手而歸。」
「你要甚麼?」
「不就是白花花的銀子麼!」
身為北地的富戶,保持警戒是不可或缺的保命要素,正所謂禍為財起,有備可免禍患。
「別給他!」紫罌冷冷地開口。
「死丫頭,你活膩了是嗎?別以為我不會對你下手!」
紫罌卻冷笑了起來。」下手更好!我死了,相信你一文錢都拿不到!」
該死!
「我就成全你!」語罷,他加重手上的力道……
一時間,紫罌雪白的頸際沁出一絲絲血珠……
「別傷她!要錢,我給!」說著,駱封雲取出木櫃裡的銀子往桌上擱。
「用桌巾給我包起來,然後丟到我腳邊!」
駱封雲包起銀子。」先放了她!」
「嘿嘿!你當我三歲小孩呀,先把銀子丟過來,否則休怪我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別聽他!」
駱封雲瞧住她。」比起這些身外物,你的命更重要!」說著,他丟過布包。
趙深伸手構起布包。
「你會有報應的!」紫罌開口。
趙深只是冷笑,拉著她一步步退出房外……
當三人來到了長廊之外,趙深仍無放手的打算。
驀地,紫罌心念微動,張口猛往趙深手背上狠咬下去!
趙深痛不可當,立時抽開手,手背上已沾滿了血!
紫罌原可以逃開!但她不但沒逃,反倒趁機逼近趙深,欲奪回那一袋銀子。
趙深忍住痛,拚命往前逃。
三人一陣追逐。
終於,紫罌構著了布包。
然而,在駱封雲趕上之前,趙深猛地回頭,在紫罌肩頭劃下一 刀……
血,沿著她的手臂直住下流,一點一滴順著指尖淌下……而她手上那隻翡翠指環更神不知鬼不覺地吸入了殷紅的血,彷彿為活物般!
「不——」駱封雲脫口嘶吼。
趙深一 回神,抽回匕首,丟下紫罌,捉緊布包,沒命地往前逃!!
駱封雲連追也沒有追他!
他只是迅速跪在雪地裡,拋下手中長刀,伸手抱起了紫罌。
「你……撐著點,我馬上請大夫來!」低沈的嗓音裡揉人了無法控制的顫抖。
陳福在此時也察覺異響而提燈趕來,「天……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爺?」他心驚地盯住夫人。燈影下,她一張臉十分地慘白。
「快去請大夫過府。」駱封雲令道。
月色下,她肩頭一片濡濕,顯是傷得不輕。
「封雲……我、我對不起你……」她難掩傷心地開口。「我、我多想……做對一件事……」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駱封雲心一驚。「噓,別開口,我明白,我都明白……」他加快腳步。
雪地裡,一滴滴怵目驚心的紅,彷彿在白紙上暈染的黑墨,留下了一連串長長的痕跡……
* * *
尾隨陳福而來的是一名年約五十的老大夫。
大夫很瘦,一雙眼精光矍鑠的,是一個此地相當具盛名的醫者。
在他適時地為傷者止血之後,來到了桌邊收拾藥箱。
「大夫,我夫人的傷勢如何?」
「雖然流了不少血,所幸未傷及內腑,只要好好調養一陣,應無大礙。」
「多謝大夫深夜過診。」
「這是咱行醫之人該做的。」頓了下,他背起藥箱。「請陳總管隨我一道回鋪裡抓藥吧!」
駱封雲點點頭,總算放下一顆久懸的心。
送走了大夫之後,駱封雲來到床前,黑沈的眸光裡只有無限憐惜……
每一回和她在一起的時候,總有一種失而復得的感覺……
而這一次,他知道,她將永遠不再遠離!
翌日
駱佳君急匆匆地來到紫罌房外。
「小姐,早上陳福端著藥,交給了服侍夫人的丫環。
「我聽說她出事兒啦?」
陳福歎了口氣。「爺告訴我,夫人昨兒個夜裡為了替爺搶回莊裡被趙深拿走的銀子,讓趙深用刀子給刺了一 刀。」
「趙深人呢?」
「讓他給逃了!」
聞言,駱佳君只是冷冷的回了句:「她自作孽!」
陳福一時啞口無言,不知道該不該為夫人說話。
正待離去,駱佳君不經意地瞧見了廊外的雪地裡,長長的一 段血跡……
掙扎了一會兒,她走了回來,二話不說地進了紫罌房間。
陳福怔了下,卻因為是男丁不得人內而無法阻止小姐,一顆心七上八下地……
爺不在,可別生出甚麼枝節才好!
「怎不餵藥?」人房後,駱佳君一眼掃見桌上的藥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