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扶起小儀,抱著她坐在他的膝上:「莎士比亞說的:對付潑婦需要棍棒。」
小儀嗚咽搶白:「莎士比亞是狗屁!」
他恍若未聞,繼續說:「而我只用巴掌而已。如果不趁今天教訓你一頓,我怕婚後夫綱不振。」
小儀震驚地張大嘴巴。他在說什麼?
翊德吻掉她雙頰上的淚珠:「我只說一次,李·佩·儀,你給我聽清楚,我現在向你求婚。」他溫柔的口氣與剛才的兇惡判若兩人:「訂婚戒指在我左邊的褲袋裡,如果你願意答意就伸手拿出來,給我一個吻。」
他看著她臉上的表情變化,高懸的一顆心開始往下沉。
她睜大黑白分明的雙眸,睫毛濕濡末干,結結巴巴:「可……可是你母親……她……她?」
「她會尊重我的抉擇。」翊德肯定地說。
她哭得開始打嗝,委曲地:「你……喝酒……會……打老婆。」
「只要你不先動手,我發誓絕不打你半下。」他信誓旦旦,目光清澈地看著她微笑說道:「我沒醉,只是藉酒壯膽。不然,你再怎麼凶悍,我也捨不得打你。」
「翊德,」她靈光一閃,發現新大陸似地叫著:「你是一個大男人主義的沙豬。」
「沒錯!」他大方承認,逼問她:「你嫁不嫁?」
她伸手探入翊德褲袋中,怯生生地摸索。翊德挪動姿勢讓她能順利拿到褲袋底的戒指盒,為了她不經意的蠕動發出呻吟。
白金鑽石閃爍耀眼鋒芒,佩儀屏息讚歎:「好美。」眼眸中的喜悅光彩比鑽石更璀璨。
她突然垮下肩膀,哀怨地抱怨:「一生一次的求婚過程一點也不浪漫。」
翊德哈哈大笑:「那是你自己放棄的。」佩儀滿臉疑惑,還來不及開口詢問,他已經以未婚夫的身份下命令:「現在,閉嘴吻我。」
她很樂意地照做。
***
和沈雲箏女士初次見面的氣氛並不像佩儀所想的那麼尷尬。
翊德早就耳提面命,媽媽的榮耀在匡馨慈善基金會的職位上,最能讓她高興的就是稱讚她的穿著打扮。虛心請教桌上佳餚的做法,她能如數家珍地向你介紹各國美食。
有這麼多話題可聊,不愁准婆婆不開心。佩儀發現:翊德說的沒錯,沈雲箏,不!該改口叫媽媽了--真的很好哄。
她讓佩儀想起一句話:女人是貓。而無疑的,准婆婆是高貴雍容的白色波斯貓,總是一副高高在上,驕傲的神態令人不忍呵責,只想好好嬌寵她。
佩儀忍不住泛起微笑。
沈雲箏則有些納悶。
眼前的女孩兒家分明是一位斯文溫柔,未語先笑的好小姐,哪有徵信社調查所說的潑辣厲害?翊德私下向地透露過:這位李小姐生性靦腆,只是因為母親去世得早才挑起了家庭經濟重擔,這樣說來也怪可憐的。
所以說嘛!徵信社的調查也不一定百分之百正確,總是眼見為憑。沈雲箏暗忖道。
「佩儀。」她親親熱熱地叫她:「伯母有件事跟你說,我曾經請人調查你的家世過,翊德告訴我:你很害羞的--如果,伯母這樣做讓你心裡難過的話,就請你忘了它吧?」
***
佩儀看到翊德猛眨眼,她馬上會意,含笑欠身回答:「怎麼會?天下父母心,您是關心翊德的交友狀況,我相信為人父母都會這樣做的。」
這個答案讓沈雲箏滿意。
翊德放下心頭一塊大石,看著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女人融洽交談。
佩儀驚訝地微張雙唇,她的准婆婆準備為他們辦一場豪華世紀婚禮。
「她喜歡你。」翊德在回家的路上輕鬆地告訴佩儀。
她微笑不置評語,人與人之間還是保持一點距離比較好--尤其是在兩人的人生觀、個性、嗜好完全不同時。
偶爾拜訪養尊處優的婆婆,聊聊珠寶首飾、名牌衣物、各國美食是件有趣的事,佩儀樂意奉陪。
不過若要朝夕相處的話,終究會演變為「相看兩厭」的地步,不能不未雨綢繆。
當沈雲箏忙著擇日準備行聘時,佩儀早已經以未婚妻的身份,陪伴翊德參加過幾次應酬,她發現翊德的個性「非常」圓滑,真的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在沈雲箏面前,他是一個乖兒子,在公司裡是個一絲不苟的老闆,競爭對手眼中是個精明冷酷的敵人。
佩儀認為這是天蠍座特有的捉摸不定與神秘感,所以老是取笑他是一隻「變色龍」。
***
這一天,他們參加一場慈善晚宴,法式自助餐桌旁,客人形成幾個談話圈子,寒暄一番後,佩儀、翊德各自被熟人絆住,談論共通事物時,佩儀這一些人說起了「真相」廣告公司所製作的CF。
這支牛仔褲的爭議之處在於男、女王角的旁白是否有同性戀者的傾向。
正熱烈時,一個身材碩長,穿著晚禮服的男子向她們走來,原本嘈雜的人聲逐漸低微。
眼神銳利一臉倨傲,及肩黑髮僅在腦後紮成一小束馬尾,「真相」的鬼才一出現就吸引眾人目光,大家紛紛交頭接耳。
沈君亞。
他的名字在廣告界中是個傳奇,每次所推出的廣告總是掀起各方爭端,無可否認的:沈君亞是個擅長掌握群眾心理的魔術師,出自他構思的一句短短旁白,往往成為那一季的流行語。而且流言及紼聞總繞著他打轉。神秘莫測、恃才傲物是眾人一致的評語。
看到他往這裡走來,佩儀的心臟一陣急切跳動,拜翊德之賜,「創新」增加了幾筆人情廣告。新客戶如果不是翊德有股東的公司就是沈雲箏的親友事業。而且十之八、九都是「真相」的原客戶--如果得罪了沈君亞也是正常的事。
他走到佩儀面前,從頭到腳仔細審視她一番,彬彬有禮地說:「晚安,李小姐。」
佩儀回報一笑,客氣地與狼寒暄。她不確定沈君亞的用意何在。
他慇勤迷人地建議她試試鵝肝醬這道小點,不由分說輕托她的手臂往前走:「告訴我,你認為一個廣告應該隨俗讓大多數人能接受,還是特立獨行引人爭議——哪一種方式才算成功?」他目光灼灼,等候佩儀落入二選一的陷阱。
她的眼睛連眨都不眨:「我認為,廣告的效益在於傳遞與接受資訊的賓主雙方都能各取所需,皆大歡喜才是成功的廣告。」
沈君亞仰首大笑,露出一口白牙:「很不容易做到。」話鋒一轉,他逕自說:「瑞旭和長谷的CF我都看到了。雖然訴求方式稍嫌女性化,整體來說倒不錯。」
「謝謝。」佩儀受寵若驚,以沈君亞出名的傲慢,這近乎讚美了。她客氣謙虛一番。
「你太客氣了。」沈君亞笑得像只大白鯊:「我衷心希望並期待你能夠加入『真相』。」
佩儀張大嘴巴,旋即合上。他在誘她跳槽?不可能吧?
「十二萬分的誠意。」他微笑補充:「對了!瑞旭的CF曾徵詢過我的意見,只是翊德的腦筋太死板,無法接受新觀念……他還欠我一筆顧問費。」
佩儀有種被愚弄的感覺,背後有一個熟悉聲音插入:「即使再有環保觀念,我也無法將歐風別墅和垃圾掩埋場劃上等號。」
翊德命令道:「你這個危險傢伙,離我未婚妻遠一點。」
沈君亞一笑:「三分二十……八秒。」他望著手錶一眼。「我在猜想,你要多久才會過來,太快了些--我正在遊說佩儀跳槽。」
佩儀一頭霧水。翊德連忙解釋:「君亞是我的表兄,他是……」
沈君亞懶洋洋打斷他的介紹:「沈家的害群之馬。」
翊德一笑:「我舅舅沈長峰的不孝子。」
「哪來那麼多孝子?」沈君亞冷淡說道。
他微微傾身向佩儀道別:「我的邀請永遠有效。」
沈君亞一如來時,行跡飄忽,從容而退。
翊德輕輕開口:「佩儀。」
「嗯?」她側首看他。
「你對君亞的第一印象如何?」他問。
「一個英俊的魔鬼。」她毫不考慮地回答:「舉手投足都是『壞』。」
「心跳有加快,呼吸不穩嗎?」翊德開玩笑,語氣中有絲緊張。
「你在說什麼呀?」佩儀睜大雙眼,隨即笑出聲來,她從小儀的大膽厚顏地低語:「你比他更英俊。」
「真的?」翊德隱住笑意:「我需要一點鼓勵。」
她附耳低語令翊德眼光一亮:「證明給我看。」
衣香鬢影、珠光寶氣的各嬡紳士三三兩兩在宴會、舞池裡穿梭,沒有人注意到陳翊德和他的未婚妻悄然消失。
陳家下聘的排場不小,旺福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嫁女兒弄得毫無頭緒,長兄李旺金以族長身份指揮調度,身為地方鄉紳又適逢選舉將近,來參加佩儀訂婚儀式的不乏重量級人物。國代、議員、市長也賞光到場,參加「世侄女」的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