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鳳?」淚光中,她更顯茫然。
「曉鳳方才從我手中搶走了我替你們出嫁時所準備的玉鐲子,這會兒……已經離家走了。」
「走了?」她再也承受不了任何打擊了。
「爹趁這個機會要交代你幾件事……」他握緊曉蝶的手。努力張開嘴說:「爹走了之後……」
「您不會有事的,爹——」她又哭了。
「傻孩子,爹拖累你這麼久,也該去找你娘了。」接著又說:「以後你要替爹好好照顧小四和小五,好嗎?」
「我會的,我會的。」她頻頻點頭答應,然而淚水仍然無法停止地繼續滑落。
「還有曉鳳她……爹擔心她一個女孩家,到底能走去哪兒?」
「我會把曉鳳找回來的。」儘管曉鳳使得她和江水寒分隔兩地,害她差點掉入林正富的魔掌,但她仍然視她為這個家的一份子。
「你會原諒她吧?」蔚元擔心地問。
「無論如何,她總是蔚家的人,我會原諒她的。」
「那我就放心了。」他又繼續說:「還有,在江少俠尚未回來之前,你帶著小四、小五趕緊離開這兒,另外找個地方先躲一陣子。」
「爹的意思是……」
「爹若走了,今後你一個女孩家可得多加小心,懂嗎?」
「爹不會拋下我們的,我會帶著您和弟弟妹妹一起走的!」她激動地看著父親泛白的臉。
蔚元拍拍她的手,努力擠出一點微笑。「我明白你的孝心,但是……但是……」
見父親喘著氣,且話又說不上來,曉蝶急得哭叫起來!「爹,您怎麼了?您說話呀,別丟下曉蝶不管啊!」
被曉蝶斷斷續續的哭喊聲吵醒的小四和小五,這時都紛紛跑了進來。
「大姐!發生什麼事?」小四本來是一雙惺忪睡眼,在見到了父親血流滿面的模樣,也忍不住心慌驚叫。
「爹受傷了。」曉蝶滿臉淚水且面色凝重地回答。
「爹,您怎麼了?哪兒不舒服,要不要小五替您背?」年紀尚小的小五,只知道父親的身子本來就不好。
「你們乖,爹很快就沒事了……咳咳!」蔚元咳了幾聲之後,無力地說:「但是以後你們一定要聽大姐的話,要堅強,懂嗎?」
「我們會的。」小四也忍不住流下淚水。
「我知道,」小五說:「等我長大後,還要保護姐姐呢,」
「好……好……乖,我的乖兒子……」
話聲至此就停了,和爹的談話就這樣停了,從此再也聽不到爹的聲音……她不要,她不要爹走!!
「爹,您醒醒,別在這兒睡呀,這樣會著涼的。」懵懂不知的小五,還口口聲聲叫喚著爹,想喚醒沉睡中的爹。
此情此景,不管爹要她再怎麼堅強,心終究是碎了,強忍的淚水再也關不住,她痛不欲生地跪在父親面前放聲大哭。「爹——」
悲淒的哀慟聲,震撼了整間屋子。
人已去,留下的只有無限的悲痛與哀傷。
靈桌上,白煙。
曉蝶和小四、小五身著白色喪服跪在父親的靈前。
悲泣的哭聲自三人身上傳來,讓在場的人都為這突如其來的惡耗哀傷不已。
「聽說昨兒個夜裡來個男的,躲進了曉蝶的房裡,想對她施暴。」隔壁的劉大叔朝一旁的鄰人說。
「這事是真的嗎?」有人問。
「當然是真的!」劉大叔又說:「昨兒半夜裡,我因為肚子疼起來上茅廁,結果就聽見蔚老頭他家吵吵鬧鬧的,等我上完茅廁想上前察看時,就看見個男的慌慌張張地逃了出來。」
「那也不能證明什麼。」又有人說道。
「你們想想看,蔚老頭家裡有幾個錢可偷,況且一個陌生男子,兩手空空的跑了出來,若不是劫財,那就是劫色了。」
「哎呀!那可真要命,一個姑娘家就這樣沒了清白,叫她以後怎麼做人呀!」王大嬸站在身為女人的立場替曉蝶抱不平。
「真是不幸!」大家異口同聲地說。
「你們有沒有瞧見曉蝶那個呆滯癡傻的神情?」有人問。
「沒注意,她到底怎麼了?」
「聽說從昨晚事情發生後,她就這個樣了。」劉大叔繼續說:「我想大概是因為遭人輕薄,受不了刺激,所以整個人就成癡呆了。」
「一個女人失去了貞節能不哀傷嗎?看樣子,一定是的。」一名婦人說道。
「唉,真是可憐!」
「可是前一陣子,蔚家不是住個男人嗎?怎麼不見那個人呢?」劉大叔問。
「人家早在一個多月前就離開了。」王大嬸說。
「要是有個男人在,情況大概就不會這麼糟了。」劉大叔認為。
「說的也是,不過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咱們就盡點力幫助他們幾個吧。」
「那是當然,咱們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大伙幫這幾個小孩度過難關是應該的。」劉大叔本著助人為樂的心情說道。
說著說著,劉大嬸赫然發現蔚家幾個子女怎麼少了一個?「你們瞧瞧,怎麼曉鳳不在場呢?」
「唉?真是不在。」
「那個曉鳳本來就不太愛理人,個性有些怪。」
「我也這麼認為。」
「真是不孝,父親都死了,也不回來祭拜一下。」
大伙不明就理,又是一陣議論紛紛。
蔚家的遭遇,博得很多人的同情和幫忙,卻也因此謠言滿天飛。
而曉蝶呢?
跪在父親靈前的她,心情是哀慟的,但是她已無力再去面對外頭那些是是非非,一切就隨他們吧。
只要她的心還是乾淨的,她不怕別人怎麼說。
心中唯一期盼的是——水寒,你快回來吧!
第九章
蔚元的喪事在三天後處理完畢。
還處在喪爹的傷痛中的曉蝶,已經好幾日沒有開口說話了。
儘管外頭對她議論紛紛,認為她已經成了癡呆,但是她仍然不想反駁,就讓他們一直這麼認為吧。
癡呆有什麼不好,她過她想過的生活,不必理會別人的言語,不必對他人的言論提出反駁,這樣反而是她所渴求的。
她垂首繡著手絹,拚命的繡,沒日沒夜的繡,一條又一條……她不說話,也不像前幾日那樣整天一直哭,清瘦的臉龐看不出一絲絲情緒,只是埋首在針線堆裡,想借由不停地工作來掩飾心中的脆弱罷了。
之前這個家雖窮,但一家人彼此之間至少還擁有愛,可是現在呢,爹離開人世了,水寒回關外,就連曉鳳也不告而別,甚至還逼她陷入絕境,這一時之間的變化,教她如何承受這樣無情的打擊!
她真的無法接受這個事實,於是拚命的工作和期待江水寒回來,便成了她唯一的精神支柱。
她想,就算眼前一切再苦,她也要忍耐撐下去,直到江水寒回來的那一天;因為她相信,他不會忍心看她承受這些悲痛,他會關心她、體貼她,有了這些關懷,現在再辛苦她也甘願。
一想起江水寒,她的唇邊不由地漾起了淺淺的笑意。
不知道他現在可好?他的師父是否會答應他們的婚事呢?
想起這些,讓她連日的悲傷一掃而空,精神也稍為振奮了些。
但……她又想起了曉鳳,她連做夢也想不到,當她要辦爹的喪事時,赫然發現家裡的積蓄竟全被曉鳳拿走了,就連江水寒留給她的銀票也不翼而飛,她在家裡上上下下都尋遍了,就是連個值錢的東西都沒有,最後不得已向村裡的人借了點銀子,就在這麼艱難的情況下辦了喪事。
如今爹雖然已入土,但是曉蝶知道爹是為了救她,而被那個豬狗不如、沒有人性的畜牲給打死,她恨林正富卻更恨自己,因為早知今天爹會喪命在他手下,當初就不該要求江水寒放他一命,反而造成今天這個局面,所以該死的應該是她呀!
這幾天她的淚水沒有一天停過。本來因為害喜而身子虛弱的她,現在更是明顯地瘦了一大圈,而她那雙含淚呆滯的眸子,也明顯地紅腫不堪。
她看起來非常憔悴,尤其是在處理父親喪事的那幾天,幾度昏厥。
平日喜歡閒言閒語的王大嬸,雖然常常口不擇言,但是見了曉蝶現在這個樣子,心裡也是非常難過,因此便主動過來幫忙,尤其是小四、小五的吃喝,全都多虧了王大嬸打點。
曉蝶看在眼裡,心中的感激何止一句謝謝可了。一個平常她最討厭的人,竟然在她最困難的時候出手相援,教她怎麼不感動呢!
反觀自己的親妹妹,她怎麼也想不到曉鳳竟然會引狼入室,進而害死了父親,並且偷走原本就不多的積蓄而一走了之。現在這個家正需要她的時候,她人呢?她在哪兒呢?
「大姐。」不知何時,小四已悄悄走到她身旁。
曉蝶的神情有些黯淡,看了小四後,問道:「小五呢?」
「他已經睡了。」小四回道。
「這幾天謝謝你,把小五照顧得這麼好。」
「我們是一家人,照顧小五是應該的。」
「你長大了,也懂事多了。」唯一令曉蝶安慰的,應該是小四的聰慧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