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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李葳

  「妳也看得出別人是不是在吃醋啊。」子蛟嘲諷地說,意有所指地瞟了她一眼。

  「我又不是沒長眼睛,當然會看得出來啊!」寶坊笑嘻嘻地擺擺手說。「再說我沒見過長得那麼漂亮的……哇,你幹麼!」

  子蛟一把將她拉入懷中,強迫她坐上自己大腿,攫住她的小下巴,抬起來面對自己說:「那妳就用這雙眼睛,好好地看看我如何?」

  「我有看啊!就這張臉嘛!都看了十幾年了,也沒有變。」他幹麼這麼生氣?

  她又做了什麼惹他不悅的事嗎?「你這麼凶我,是想找我吵架不成?」

  「閉嘴!」

  「啊?你好大膽子,臭餃子,竟敢叫我閉——」

  連給她喘息逃脫的機會都沒有,子蛟的舌宛如凌厲的風撲向她,交織著怒火與飢渴,狂熾而猛烈地吞噬她,被他佔據了整個舌腔因而無處可去的唾液,沿著唇角滴下的羞人感觸,讓寶坊週身泛起陣陣顫抖。

  他實在太狡猾了,每一次都用這一招癱瘓她的腦子,害她連自己剛剛想發什麼火都忘得一乾二淨了。

  幸好,在她以為自己會氣絕在他懷裡、整個人厥過去之前,他就先鬆開了她。

  「我說過多少次了,要頑皮、想冶遊也得看場合與時機,沒事半夜三更的跑到外頭去,才會被人捉走。妳到底想讓我操心多少次、長多少根白髮,才肯老實地不惹麻煩、不給我闖禍?」

  還在雲端上跳舞的意志,突然被澆下一盆熱油。寶坊一愣,他在罵她?剛剛那樣熱情的吻算什麼?只是叫她安靜下來,好作訓話前的準備嗎?既然要罵她,那又何必吻她?要吻她——就不會說點動人的情話啊!

  「然後,到了敵人的地盤上,還是不知悔改地往火裡沖。和敵人說說笑笑地打成一團,算什麼?妳想讓人家以為蘇家大小姐是花癡?看到空有皮相的男人就猛拋媚眼的行為,我可不記得我有教過妳這麼做!」

  花、花癡!「轟」地,寶坊整張臉都怒紅了,她推開於子蛟跳起來,指著他鼻尖叫罵道:「竟敢說我,那你剛剛看銀雪的那種眼神又算什麼!含情脈脈、溫柔得噁心死了!你自己才是——下流、無恥又愛說教的假正經、真小人!」

  於子蛟沒有反駁,逕用一雙黑不溜丟的眼睛瞪著她,寶坊見到他那不痛不癢的樣子,一把怒火越燒越旺。

  也不想想,她為什麼會半夜匆忙的出去找人,還不是想確認他的心裡頭,到底她蘇寶坊是排第一,還是排在蘇家財產之後。假如他肯早一點把話說清楚,她才不會被人捉走呢!

  「我看你根本就是為了我家財產才想和我成婚吧!其實你更喜歡銀雪那樣的女人不是嗎?又美、又嬌,看了就不禁想保護,還不用教導她怎麼當位稱職的賢妻良母,因為她活脫脫就是一本「女經」,是女人中的女人。無極門也很有錢啊!你去追她啊!去娶她啊!我不稀罕你,我受夠了你的無聊說教,我要叫爹爹將你逐出家門!」寶坊憤怒地下了斷言。

  「我再也、再也不要看到你了!」

  第七章

  放縱怒火狂燒,寶坊一口氣把話說完後,自己都沒想到會說得如此難聽。可是覆水難收,已經放出去的話,也沒辦法收回。

  也罷,先歇口氣,聽聽子蛟的反應如何好了。

  此刻他應該相當焦急才是,滿腦子都在想著如何跟她解釋——「我說教是為了妳好啊」;如何向她保證他的心是只屬於她的——「寶兒,我從以前到現在,眼中只有妳」;或者就像過去一樣,他會說「咱們注定成為夫妻」的。

  快說、快說,快點向我低頭,我就會很大方地接受你的道歉,收回一切不該說的話,快一點啊!

  寶坊懷著十足的把握,抬起下巴,好整以暇地看向於子蛟。

  但……子蛟一句話也沒有說。

  他只是用一雙非常悲哀,悲哀到寶坊以為自己會看到他掉淚的驚人之舉。當然,最後他還是沒有掉下絲毫淚水(她懷疑他體內有淚水這玩意的存在),只是垂下雙眸轉身欲走。

  「喂,你——」

  他什麼都不說啊?就這樣要走啦?怎麼可以,她還在等他跟自己道歉,要是他不道歉她就沒有台階可以下啦!這十幾年來哪一次不是他先低頭,所以她才會一時仗著怒火說出這麼絕情的話。

  寶坊想都沒想過,於子蛟會有不肯低頭的一天,因此,她根本不知道該怎麼為自己找台階下啊!

  「明天,我就回京城去。」他背對著她,淡淡地說。

  「啊?」

  「待我回京,會把妳的意思向老爺與夫人稟明。長久以來,多謝小姐的忍耐與照顧,容許我於子蛟寄居在蘇家,也幫助了我家不少。很遺憾不能再繼續照顧寶坊小姐了,盼望妳以後多自保重。」

  寶坊楞愣地看著他走出門外,靜靜地闔上那道門。

  咦?慢、慢著!

  他幹麼說得一副打從明天起,自己和他就再也毫無關係的樣子?他在開什麼玩笑?說她照顧他,但她不記得自己曾經有照顧到他,從頭到尾都是他在照顧她啊!

  再者,她才不要他感謝,她根本從未做過任何對他好的事,陷害他的事倒想得出一籮筐,此時此刻,她寧可要他一句認錯道歉,好讓她有台階下。

  可是……這些狗屁倒灶的事都可以先丟一邊!她最在意的是方才幹子蛟的表情。為什麼不敢轉過頭來向著她說話?為什麼不讓她瞧瞧他是用什麼表情在說話的?

  這種道別的話,他是用哪一張臉說的?他哪生來這麼大的膽子,竟敢、竟敢丟下她!

  這是背叛!徹底的背叛!她是這麼相信他,不管自己嘴巴上如何逞強,她多年下來已經養成了不能失去他的習慣,事到如今,讓她離不開他之後,他才說要走,這不是太狡詐了!

  早知如此——早知道會這樣的話,就別來找她!明明找到了她,說了一堆虛情假意的誓言,說了一堆他們是天生一對的話,結果還不是再也受不了她的脾氣,打算拋棄她嘛!

  我再也、再也不要看到你了!

  好,她承認這句話說得過分,但以前於子蛟也從沒被這樣一句話趕跑啊!她是在說氣話而已,難道於子蛟會不知道?

  他是全天底下將她的底細摸得最透徹的人,連爹娘都不及他來得瞭解她,那又怎麼會聽不出來,她不是真心那麼說的?又何必……把她的一時氣話當真呢!

  「去啊,走啊,滾得越遠越好,我蘇寶坊還怕找不到人愛嗎?」口中喃喃自語,寶坊「撲通」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她咬著指尖,忍住哽咽的聲音,向著空無一人的屋子大吼著。「我恨你,死餃子。我恨你、恨你、恨你!你最好永遠、永遠都找不到妻子,一輩子給我光棍到死!」

  不對,不對,寶坊揉著發紅的眼眶,咬著唇、心想:臭餃子,還不快點回來跟我認錯,只要你說一聲,是你不好,我馬上就會原諒你的,聽到沒有。別拋下我一個人啊!

  沒有了臭餃子,誰還來跟她吵嘴?誰還會跟她大眼瞪小眼?誰會在她身陷泥沼時,永遠第一個趕到她身邊伸出援手?誰會在她擔憂時提供一個庇護的肩膀?她要拿這麼多、這麼多的往事與回憶怎麼辦?他要連她偕同這十多年的日子,一起割捨嗎?他真能捨得嗎?而她呢……

  就連當初離家出走,說好聽點是要先拋棄他,但心態中兒戲的成分遠超過認真的程度,一半還是帶著玩笑的意圖這麼做的。

  然而,這次--寶坊想著子蛟最後的神情,不由得恐慌地想:也許這次是弄假成真了。

  怎麼辦?要去找他嗎?

  不,不要。她再等等,他一定回頭來跟她賠不是的,等他也冷靜下來後,臭餃子一定會後悔,他一定會跑回來的!要她先去追他,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

  「寶坊?妳在嗎?」

  「咚、咚、咚」,房外傳來的敲門聲將寶坊從黑暗中拉醒。她睜開惺忪的眼睛,懶洋洋地從地上抬起身子,呆呆地看著開門進來的人。

  「哎呀,寶坊,妳怎麼了?眼睛腫得像顆核桃一樣。」阿金詫異的把她從地上扶起來,一邊替她拍去灰塵說。「就算再累,也不該睡在地上,床就在旁邊,放著不躺給沙子躺啊?」

  「嗯……謝……謝。」

  她隱約記得自己又哭又罵地,到最後可能耗盡力氣,再也撐不住地睡著了。畢竟昨夜也折騰一晚,連眼都沒合過。寶坊看看左右,子蛟沒來過,要是他曾經回來過,他一定會把她抱上床睡覺的。

  失望地大歎一口氣,寶坊開始苦惱該怎麼跟於子蛟拉下臉賠不是。打出生以來她不記得自己跟誰低頭過,破天荒第一遭,她首次反省了自己。

  「寶坊,妳沒發燒吧?」阿金摸摸她額頭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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