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呂師傅武功如何,莊旺可就回答不出啦。
「怎麼,旺伯也不知她武功底子?」
「老奴沒見呂師傅施展過拳腳,因為她是個大姑娘,二少爺特准她不必到『精武堂』練功。」
莊府的護院武師下工後,每天必須自行騰出兩個時辰到「精武堂」練功自修,或與其他武師一起切磋武藝,以增強武學實力。但,莊逸不喜歡呂文繡一個女孩兒家夾雜在那群男性武師中練功,遂交代她不用上「精武堂」,因此見識過她拳腳功夫的只有莊逸一人。
「我們是請個護院,還是請個不做事的大小姐?」莊嚴的神色明顯地更不好看了。
「這……」莊旺見主人發怒,也不敢再多嘴多舌。
「她來多久了?』
「二十來天吧。」
「發三個月薪餉給她,叫她立刻離開,我們重新徵選武師。」莊嚴果決明快的作風顯露無遺。
「大少爺……」想到美麗溫婉、謙遜有禮的呂師傅即將遭到解雇的命運,連莊旺這位老管家都覺於心不忍。
「就這樣辦,麻煩旺伯去轉達,下次徵選武師由我親自面試。」莊嚴交待下命令後,又專注於稽核帳簿內的收支狀況。
「是。」看到莊嚴緊抿的堅毅雙唇,莊旺知道事情已難有轉圜餘地。他深知主人脾氣,一旦決定的事,很難再說動他改變主意。
幸好莊嚴很有生意頭腦,眼光也相當獨到,商務上從來不會做出錯誤決策,否則以他這種霸氣的強硬作風,經商足相當不利的。
※※※
夢魘成真!呂文繡擔心的事,終究還是避不了。沒想到幸運之神眷顧她尚不滿一個月,就急著棄她而去,真教人欲哭無淚啊。她怔怔地盯著桌上的白銀髮呆。
「呂師傅,真抱歉,我也曾向大少爺說情,希望能讓你留下來,但……大少爺對某些觀念是很固執的。」看她難過的樣子,莊旺心裡也不好受。
「謝謝管家替我說情。」呂文繡強忍心中蕭瑟悲情,依舊有禮的致謝。
「呂師傅這麼多禮,真教我汗顏,可惜還是無法說動大少爺。」
「沒關係,管家已盡了心力,這份情我銘感五內。」呂文繡強打起精神續道:「我收拾下東西,待會兒馬上就走。」
「呂師傅……」莊旺不知該如何安慰她。呂文繡逆來順受、從不抱怨的溫婉個性,更令人想幫她一把。「啊!有了,別急著走,我去找二少爺,或許他有辦法讓姑娘留下!」莊旺突然靈機一動,想起了莊逸。
「不用了,別為難二少爺,莊府管事的不是大少爺麼?他說了算數不是?」呂文繡善良的天性,永遠為人著想。
「那不一定。我們當下人的不好多嘴,二少爺就不一樣。而且二少爺一向能言善道,或許可以說服大少爺回心轉意哩!我這就去找他,你可別忙著走啊。」
「老管家……」望著莊旺微駝的背影迅速定遠,呂文繡百感交集。
舉目梭巡這問住了二十餘日的房舍,竟有些眷戀不捨。這房間不過是間下人房,陳設簡單,但卻是她二十年來住過最好的屋宇。可惜不到一個月光景,她又得回到往日飄泊不定的生活,難道孤獨、流浪是她的宿命?
雖然老管家一片好意,介處處為人設想的呂文繡寧可自己受苦,也不想添人麻煩。她不想讓莊逸為難,更不願見他們兄弟倆為了她起爭執,傷了手足之情。
走吧!天無絕人之路,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啊。
呂文繡從桌上取走部份銀兩,因為她上工末滿一個月,只拿自己該得的薪餉。她雖窮,卻窮得有骨氣,非份之財向來一介不取。
挽起簡單行囊,她又開始邁向顛簸多舛的人生旅程。
第二章
「小姐,我求求您,別胡鬧了!」
坐落在莊府後花園中的「彩蝶樓」,傳出一個年輕女孩苦苦央求的聲音。
「小柳,你再囉嗦,我就把你嘴巴縫起來喔!」同樣年輕的女孩聲音,回應的卻是聲聲威脅。
「小姐……」威脅奏效,小柳終於沉寂下來。雖然她知道小姐是刀子嘴豆腐心,只是嚇唬自己而已,但從小伴著小姐成長,也深知她固執天性,一旦她決定的事,就算八匹馬都拉不回她。
想想,小姐的頑固性子有時還真酷似大少爺,真是有其兄必有其妹。幸好二少爺的個性比較溫和,還經常扮演居中協調的潤滑劑,不然,三個主子若都是騾子脾氣,當下人的日子可就難過嘍。
「大哥太過分啦!怎麼可以解雇阿繡姐,我一定要溜出去安慰她!」
原來小柳口中的小姐,正是莊府三小姐莊蝶兒,她正鼓著粉嫩嫩的腮幫子氣嘟嘟的打抱不平。
「小姐,大少爺在家,您還敢在他眼皮下偷溜出府啊?」想到小姐要向大少爺的權威挑戰,小柳就心驚膽戰。
「哼,大哥這次太不近人情,我一定要伸張正義!」莊蝶兒儼然一副行俠仗義、鏟奸鋤惡的俠女姿態。
小柳噗哧笑出聲!她心知肚明小姐只是背地裡裝狠要酷罷了,大少爺一發威,她還不是乖得像只小貓咪。莊府裡能鎮得住這刁蠻大小姐的,也只有大少爺一人,連老爺在世時,都拿這寶貝女兒沒轍。不過,大少爺其實也滿寵溺這個么妹的,小姐雖然很皮,但大少爺對她也很「容忍』,真正對她發睥氣的時候倒也不多。
「你笑什麼?」莊蝶兒白了婢女一眼。她心裡有數,小柳賊賊的笑容代表著什麼涵意。
「好啦!我的大小姐,您就別鬧了。太少爺不在家時,守門的家丁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任您溜上大街玩玩。這回可不行,大少爺回來了,他們才沒那膽子放您出門,要是出了差錯,大家吃不完兜著走。」
南京莊家是江南一帶鉅賈,富可敵國,為防盜賊覬覦財富,莊府禮聘大批武林高手護院,莊嚴及莊逸從小也跟著這群師傅習武防身。但莊蝶兒是嬌滴滴的大小姐,自幼嬌生慣養,莊老爺哪捨得她玩刀動槍,萬一傷了皮肉,可是「傷在兒身,痛在爹心」,所以,儘管莊蝶兒一直瞎纏蠻攪,吵著要跟兩位兄長一道練武,莊老爺唯獨這一點堅持,絕不答應女兒要求。也因此,莊蝶兒從小被層層保護著,不許私自出家門一步。
長大後的莊蝶兒,出落得像朵花兒似地,偏就是個性不像大家閨秀,活潑好動靜不下來。莊嚴在家的時候,她足循規蹈矩不敢造次啦,不過,只要莊嚴出門巡察商務,他前腳剛走,成天關在莊府悶得慌的莊蝶兒就像只快樂的蝴蝶般,後腳便跟著飛出莊府大門。
當然,小蝶兒能展翼飛出高牆,也得有人罩她才行。
莊逸比莊嚴更疼愛這個小妹。他自己的性子也是靜不下來的,因此更能體會么妹被關在「牢籠」裡的心情。故而只要大哥出遠門經商,他就示意家丁給莊蝶兒適度的「自由」。換言之,當莊蝶兒換上偷藏了好些年、莊逸少年時穿的舊衣裳,帶著扮成小廝的小柳溜出府門時,他要守門的家丁故意迴避,裝作沒瞧見,放她們主婢二人一馬。當然,立刻會有數名武師暗中跟上,保護小姐的安全。所以截至目前為止,倒也安然無事,沒出過什麼狀況。
莊蝶兒也因此跟莊逸培養出默契。莊嚴坐鎮家中時,莊蝶兒宛若大家閨秀,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只能待在後花園無聊的撲著蝴蝶兒打發時間。可是,這次她竟異想天開,試圖打破成規,在莊嚴在家時偷溜上街,無怪乎小柳要極力勸阻,免得自己也遭到池魚之殃。
「小姐,您千萬別胡來,大家都一直替您瞞著,大少爺到現在還不知道,您若趁大少爺不在時偷溜出門,要是讓他逮著,下回家丁們可沒人敢掩護您喔。」這回換成丫鬟恐嚇小姐。
「我不會拖累守門的下人,所以我要爬樹翻牆出去。」莊蝶兒得意地道出她的偉大計畫。
「嗄?!」媽呀!小柳的心臟差點停止跳動。雖然她知道小姐從小愛爬樹,技術還可媲美美猴王,但小姐忘了她已長大,該是個舉止端莊優雅的名門千金麼?
「我知道你爬樹技術太差,也不想連累你,所以這次你不用跟我出去。」言談之間,莊蝶兒已換妥莊逸少年時的衣裳,那時他還沒長得太高,剛好合她的身。
「小姐,您又不知道呂師傅住哪。」小柳又忙著另找理由。
「誰說的!阿繡姐跟我說過,她進府前住在城北老樹街底最後一間矮房,我去那兒問問就找得到她。」莊蝶兒開始盤起一頭秀髮,準備將它塞入小皮帽內。
「她那房子不是退租了?」小柳猶在做最後努力。
「聽說那屋子又舊又小,沒什麼人願意承租,應該不會那麼快就租出去,阿繡姐一定又會回去住那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