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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繡姐,拜託你跟大哥說情一下嘛,讓我的救命恩人留在莊府工作啦!」兩個時辰罰跪刑滿,莊蝶兒立即飛快地跑到呂文繡房中纏她。
「我……我只是個下人,怎好過問莊府的人事。」呂文繡的傷已大致痊癒,可以下床了,此刻她斜靠在扶椅上,對著滿臉企盼的莊蝶兒為難地說。
「你才不是下人!要不,大哥怎會要你直呼他名字?哪有下人叫主人名字的!大哥可是最注重規炬的,所以,在他心目中絕對沒有把阿繡姐當作下人。」
「這……」呂文繡不禁語塞。
雖然承蒙莊氏兄妹不棄,以友輩論交,但一向識大體的呂文繡卻謹守分寸,不敢有逾炬的言行,對莊蝶兒的要求,她確實傷透腦筋。
「大哥喜歡你,你說的話他一定會聽的。」
「蝶兒,你……你又來了,千萬不要胡說,大少爺聽了會生氣的。」呂文繡倏地刷紅雙頰。
「大哥才不會生氣,他本來就偷偷喜歡著阿繡姐。只是我跟小哥也想不通,為什麼大哥至今猶不肯向你表白。」莊蝶兒還是固執己見。
「不要說了,叫大少爺聽到會鬧笑話的,他不會看上我,是你們誤會了。」呂文繡慌亂地制止,深怕這話傳到莊嚴耳中,那莊府她可就待不下去啦。
「要我不說也可以,但阿繡姐要答應我,幫我跟大哥提提我恩人工作的事。」莊蝶兒很「陰險」地提出交換條件。
「我……」呂文繡左右為難、輕攢蛾眉。
「反正你跟大哥提提就是嘛,至於成不成我也不再強求了。」莊蝶兒稍稍退讓
「好……好吧,我試試看,但也沒成功的把握喔。」最後,呂文繡只好無奈地點頭應允。
「只要阿繡姐有心幫忙,我就感激不盡了。」
莊蝶兒霎時舒展眉眼、笑容滿面。她有信心只要阿繡姐出馬,必定馬到成功。因為鬼靈精的她,早看出大哥對阿繡姐不尋常的呵護,定會對她百依百順、言聽計從。
第七章
隔天早膳後,莊嚴依照慣例到呂文繡房內探視她傷勢復原情形。
呂文繡剛受傷那幾日,莊嚴經常到她房裡噓寒問暖、關懷備更。但傷勢好了大半後,莊嚴改成每天只在早膳過後到她房內例行采視一下就走,這更印證了呂文繡心中的想法。
他不過是因為擊傷自己心生愧疚,前幾日才盡心照顧自己罷了。等她傷勢穩定後,他果然就減少探視次數,只在每天早晨象徵性來問候一聲而已。
呂文繡早知莊逸跟莊蝶兒誤解了莊嚴的用心,堂堂南京莊家大少爺財大勢大,人品又好,怎會看上一個微不足道的平凡孤女呢?
呂文繡雖囿於身份卑微,不敢對莊嚴有不切實際的妄想,然而一旦確定他對自
己無意後,內心深處卻浮現一抹深沉的失望,對於自己這種矛盾的心態,呂文繡也頗感無奈及徬徨。
她哪知是因為莊嚴聽了自己那一段「情感表白」,才卻步不前、態度疏離的。
「阿繡,你今天覺得如何?」不解佳人心緒的莊嚴客氣地問候。
「謝謝,我已經復原得差不多了,其實我可以去陪蝶兒啦,免得她老喊著無聊。」呂文繡收拾起低落的情緒,清麗的臉龐展現溫婉的微笑。
「別理她,她根本一刻鐘也靜不下來,哪一天她不喊無聊的。」面對她柔美的笑靨,莊嚴有片刻的失神。
「都是我沒陪著她,才害她跌下樹……」想到莊蝶兒的囑托,呂文繡遲疑著將話題導入。
「你知道她跌下樹的事?」
「蝶兒昨天來看我時,曾經提起這段驚險過程,幸好有人正巧路過救了她。」
「哼,她還好意思說!」莊嚴佛然不悅。
「蝶兒年紀還小,難免貪玩,您就別太苛責她了。」善良的呂文繡見莊嚴面色不豫,連忙柔聲勸慰。
「她年紀不小了,要不是娘及莊逸捨不得太早將她出嫁,以她的年紀早該結婚生子啦。」
「呃……」言者無心聽者有意,呂文繡立刻敏感地想到自己的年齡。那麼……在他眼裡,她是不是已經是個很老、很老的姑娘了?
「阿繡,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無意冒犯你……」見她表情尷尬,莊嚴才驚覺自己失言,忙不迭地解釋。
「沒什麼,我不會在意。阿嚴,救小蝶的那個人呢?」為免彼此不自在,呂文繡急忙岔開話題。
「住在客房裡。」莊嚴這才舒了口氣。
「你見過他了嗎?」
「昨天我去謝過他,見過他一面。」
「蝶兒說,你打算贈他一百兩銀子?」
「沒錯,等他離開時,我會親手奉上,以酬謝他對小妹的救命之恩。」
「可是……蝶兒似乎比較希望他能留在莊府工作。」呂文繡猶疑地試探。
「是不是小妹要你作說客的?」精明的莊嚴立即看出端倪。
「這……是的。您能重新考慮一下這個可能性嗎?」老實性格的呂文繡坦承不諱,並且試著說情。
「不可能。」莊嚴斷然回絕,一副沒得商量的酷樣。
「那……蝶兒會很失望的。」呂文繡無限惋惜,沒有完成任務,她內心其實更加失望。
「長痛不如短痛,我寧可她現在傷心失望,但那情緒很快就平復,畢竟她尚未及付出太多情感。」莊嚴意味深長地吁歎。
「阿嚴,我不懂您的意思。」呂文繡疑惑地看著語含玄機的莊嚴。
「其實,昨天小妹提出聘僱請求時,我當時雖予以拒絕,但也不是完全沒有改變主意的餘地。然而,在我到客房見過客人後,我決定不能留他在家裡工作。」
「為什麼?」呂文繡更加迷惑。
「我擔心小妹情竇初開,會……愛上那個男人。」莊嚴一向料事如神,判斷事務能力精確無比。
「你何以如此肯定蝶兒會……陷人情網?」呂文繡對這個答案大感訝然。
「因為他是個十分英俊又有魅力的青年。」
「但,那也不見得蝶兒就會對他一見鍾情呀。」呂文繡提出質疑,畢竟感情的事只有當事人才能體會。
「我的直覺向來準確,況且小妹從來不曾那麼熱心、積極地替一個男人謀職,那表示她對他頗具好感,捨不得他離開。」
「那倒不見得,當初她也曾想為我說項,央求你重新聘用我,不是嗎?」
「你是女的,那不一樣。」莊嚴固執己見。
「這麼說,毫無商量餘地了麼?」
「絕對沒有。」莊嚴態度十分堅決。
「看來小蝶兒注定失望了,只是……我不明白,如果蝶兒當真喜歡那個救命恩人,又有什麼不可以呢?」
「當然不可以,因為他不是漢人。」莊嚴冷然說道。
「他不是漢人?!」呂文繡驚呼。
唉!又是種族歧視下的悲劇。自己就曾深受其害,沒想到蝶兒也將面臨如此不堪的命運,真是造化弄人呀。
「人都是生而平等的,為什麼要有種族之分、歧視異族呢?」呂文繡不勝唏噓。
「非關種族歧視,而是娘不會同意她嫁到那麼遙遠的地方。小妹從小錦衣玉食、嬌生慣養,肯定過不慣那種在荒漠逐水草而居的遊牧生活。」莊嚴進一步透露他反對的理由。、
「荒漠?他……他究竟是哪裡人啊?」
「回疆大漠哈薩克草原的哈薩克族人。」
「哈薩克?!」呂文繡好驚詫,不由脫口而出:「他叫什麼名字?」
「他叫庫利斯。」
「庫利斯?!」呂文繡宛若晴天霹靂,頓時臉色大變,怔仲失神起來。
是他嗎?真的會是庫利斯?
不,不會的!他怎麼可能離開美麗的莎娜,及他摯愛的遼闊草原,獨自到南方來?一定只是同名同姓的巧合罷了。
「阿繡,你怎麼了?」莊嚴對她反常的舉止狐疑大生。
「哦,沒……沒什麼。」呂文繡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敷衍。
「真的沒什麼?」精明過人的莊嚴若有所思地盯住魂不守舍的呂文繡,心中思索她突然神情恍惚的原因。
「阿嚴,我的傷已然痊癒泰半,我想到園子裡走走,順便到彩蝶樓找蝶兒,告訴她這個……不太好的消息。」呂文繡卻答非所問,似乎對莊嚴適才的問話聽而未聞,而這更證明了她的心神不寧。
「若你覺得不礙事,出去活動一下筋骨也好。」莊嚴銳利的眼光一瞬專注凝視呂文繡,那聚精會神的表情,彷彿定要透析伊人內心深藏的秘密。
莊嚴這些日子都不准負傷的呂文繡踏出房門一步,要她待在床上好好靜養,可是今天卻很爽快地答應她的要求,令呂文繡有些意外。不過,心思單純的她也沒想太多,完全沒料到老謀深算的莊嚴之所以不反對,原來另有一番用意。
※※ ※穿越曲折迴廊,行過幾處川堂,出房後的呂文繡,並未往「彩蝶樓」的方向而行,而是朝著中進院落的東廂客房走去。
此時她站立在一排屋舍前,拿不定庫利斯被安置在哪一間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