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往日娘雖常叨念他的婚事,卻總是說說就算,這次竟然定下最後期限,令他大感訝異。
離明年春天大約還有半年多時間,這段日子自己能突破呂文繡心防、贏得美人芳心嗎?看她對自己一副敬而遠之的疏離態度,莊嚴可不敢太樂觀。
其實,莊夫人此次會不容商量地發出最後通牒,是有其原因的。
莊逸與莊蝶兒兄妹倆,見大哥一直不肯對呂文繡採取攻勢、表白心跡,竟然皇帝不急急死太監,決定到莊夫人跟前「告密」,透露莊嚴已有意中人的情報,要母親大人發揮影響力,趕緊施壓。
不過,兄妹倆事先商量的結果,決定不扯出呂文繡,以免母親沉不住氣,替兒子追媳婦,弄巧成拙。
然而,莊蝶兒卻替母親出了個主意,要莊夫人訂出期限,好逼使莊嚴及早向呂文繡示愛。
莊嚴大概作夢也沒想到,自己竟被弟妹們擺了一道吧。
※※※
離開「清心齋」後,莊嚴心情十分沉重。在回大廳途中,經過「彩蝶樓」園外時,卻被一陣陣男女歡笑聲拖住腳步。
抬頭一看,一隻色彩鮮艷的「蝴蝶」風箏,在高空雲霄迎風飄舞。
他聽得出那是小妹跟莊逸的笑聲,中間夾雜著另一名女子的清脆笑語,那肯定不是小柳的聲音,會是……呂文繡嗎?
略一遲疑後,莊嚴舉步邁進通往「彩蝶樓」花園的月牙洞門。
遠遠地,他瞧見莊蝶兒扯著風箏長線,對著天上的大型蝴蝶彩箏又叫又笑,玩得樂不可支。
旁邊,莊逸與呂文繡並肩而立,笑望著興奮得像個孩子般的莊蝶兒。
呂文繡面露淺笑,清麗的臉龐更形柔婉,只可惜她面對莊嚴時總是神情肅然、態度拘謹。因此,莊嚴能見到她展露笑臉的時候並不多。
看她在莊逸面前能夠自在地層現性情中活潑生動的另一面,竟讓莊嚴心中生起一絲妒意。
什麼時候,她的笑容能為自己展現?要多久,她才願打破「主僕」藩籬,無拘無束面對自己?
「大哥!」莊蝶兒眼尖,一眼瞧見立正桂花樹下沉思的莊嚴,高興地對他招手。
呂文繡燦爛如花的笑容立即從臉上隱去,她垂首歙目,恭謹地對行至三人面前的莊嚴屈膝行禮。
「大少爺。」
莊嚴心痛地瞧一眼又武裝起態度的呂文繡,強忍心中失望,轉向莊蝶兒,裝出若無其事的模樣。
「小妹,瞧你玩出一身汗,都這麼大了還這麼野,看將來怎麼找得到婆家哦!」他寵溺地輕叱。
「嗯哼!大哥、小哥都還沒成親,那輪得到我這老三呢?」莊蝶兒頑皮地皺著小鼻子。
「話不能這麼說,你是女孩子,青春有限哪。」莊嚴一本正經。
「那也還輪不到我,阿繡姐大我三歲,她都還沒出閣哩。」
「小姐,您怎可拿我比呢?」呂文繡急道,雙頰緋紅。
「阿繡,我們不是講好了,不要小姐、少爺的叫,那好生疏呀!我們三個是朋友,不是主僕,你剛不是已改口叫我阿逸,叫小妹蝶兒了嗎?怎麼這會兒又忘了?」一旁的莊逸這時突然喳呼著。
「二少爺,我……」呂文繡支吾起來。
「不行、不行!我抗議。你答應過的不能反悔,我要你叫我——阿逸。」莊逸不依地又嚷嚷。不知是何居心,他還故意瞄了眼莊嚴,那神態活似在向他示威。
「對呀!我也不准你再叫我小姐,要叫我——蝶兒。」莊蝶兒也擠到呂文繡身邊湊熱鬧。
「可是……」呂文繡為難地偷眼飄向莊嚴,見他表情不悅,更加不敢造次。
「阿繡,你是不是怕我大哥不同意?」莊逸悠閒地雙臂環胸,修長的雙腿岔開,好整以暇地盯著他老哥,挑釁味濃的說:「別擔心,你是叫我跟小妹,與他什麼相干?只要我倆不反對就成。你依舊稱他大少爺,大哥就不會計較啦!對不對?大哥。」
「隨呂姑娘的意思。」莊嚴壓下怒氣回答。他能說什麼?他可是怕了呂文繡再上演一次辭職風波。
有老闆當得這麼辛苦、委屈的嗎?莊嚴心中實在不能平衡,
「哇!萬歲!大哥答應了!」莊蝶兒高興得拍起手掌,忘了手中還扯著風箏線兒。那只蝴蝶風箏迅即掙脫束縛,自由自在飄向無垠的天際,漸去漸遠,終至消失蹤影。
「啊!我的風箏。」莊蝶兒搶救不及,滿臉懊喪。
「小妹,沒關係啦!拜託阿繡再糊一個就是了嘛。」莊逸安慰地揉揉她頭頂。
「阿繡姐,你再做一個風箏給我,好不好?」莊蝶兒立刻滿臉期待的轉向呂文繡。
「好啊。」呂文繡溫婉地含笑點頭應允。
「阿繡,小妹,走!咱們現在就到房內糊風箏去。」莊逸左手拉過莊蝶兒,右手挽起呂文繡,興高采烈正待邁步往彩蝶樓走……
「阿逸!」莊嚴卻在這時爆出一聲大吼。
「嚇!嚇死人哪,大哥,您不能小聲點嗎?」莊逸戲謔地瞅著莊嚴。
「你太無禮,快放開呂姑娘的手。」莊嚴冷冷命令著,恨不得砍下緊握伊人玉手的那只「毛」手。
「阿逸……」呂文繡羞紅臉囁嚅,她也急著想掙脫莊逸掌握,免得又觸怒大少爺。
雖然他剛說過她可以依自己意思稱呼莊逸,可,一旦她真的如此暱稱,卻又激起他滿腔怒火。他不敢對她發火,只好把箭頭指向倒楣的莊逸。
「阿逸,我叫你放手,聽到沒有?!」他低沉的聲音,已醞釀著風暴即將來襲。
「沒有。」莊逸似乎有意惹毛他,很不怕死地聳肩戲答。
「放肆!快放開呂姑娘,不然……」莊嚴快被氣炸肚皮,臉泛鐵青。
「不然怎樣?」莊逸挑釁的揚眉。
「阿逸,別再惹惱大少爺,你就快放手吧!」呂文繡也急了,低聲央求莊逸。
「我就是不放,看他能怎樣?!哪有連人家拉拉手都要管的。」莊逸這次似乎當真跟莊嚴槓上了。
「很好,我看咱們兄弟倆是太久沒切磋切磋了。」莊嚴怒得冷笑連連。
「是呀!好久沒領教大哥絕技,我也手癢得很呢。」莊逸一臉不在乎。
「我看你不是手癢,是皮癢欠揍!」莊嚴咬牙切齒叱道。
「那就來揍呀!」莊逸爆出一串朗笑。
他心裡明白,自己的武功修為絕不是大哥對手,但一再大膽撩撥他怒氣,還不是為了想探探呂文繡在大哥心中佔有的份量究竟有多深多重,好決定自己要不要放
棄追求她。莊逸發現自己似乎愈來愈欣賞呂文繡,這令他有點苦惱,更有一種無措的慌亂。
「這可是你自找的!」莊嚴怒不可遏,陡然欺身向前,快速飛掌擊向莊逸。
「哎呀!大哥玩真的啊?」說動手就動手,還真駭了莊逸一眺。怪叫一聲後,推開呂文繡及莊蝶兒,迎著撲面而至的掌風也還擊予一掌。
兄弟倆就在偌大的後花園裡交起手來。霎時間,掌風呼呼搖翠竹,落花如霰灑滿庭。
「好耶!大哥加油!小哥加油!」好動頑皮的莊蝶兒不但不勸架,甚至興致高昂地在一旁吆喝起來。
「阿逸,大少爺,你們快住手!」呂文繡卻著急萬分地勸止。
莊蝶兒對武學一竅下通,看不出個中端倪,但呂文繡練過武,看得出莊嚴愈來愈拚命的打法,不由得為莊逸捏把冷汗。
聽到她親熱地叫著「阿逸」,卻生疏地稱自己「太少爺」,這種差別待遇,令莊嚴火氣更旺,情緒一時失控,猛地聚氣翻掌,雷霆萬鈞拍向莊逸心口,那是莊嚴苦練多年威力驚人的「旋風掌」。
「啊喲!」莊逸大吃一驚,他知道旋風掌的威力,沒想到大哥竟然對自己使出如此霸氣的掌力,心中已瞭然呂文繡在他心中份量,慌亂中急急抽身而退。
「大少爺,不可以!」一旁觀戰的呂文繡也看出旋風掌威力,見莊嚴掌風直這莊逸心門,一時情急嬌呼過後,騰身而起加入兩人戰圈,想接下旋風掌,化解莊逸的危機。
「阿繡!」
「呂姑娘,快退!」
莊逸與莊嚴齊聲驚呼。
莊逸側身避過旋風掌,挺身而上的呂文繡卻硬生生直撲強勁的掌風而來。她雖也發出一掌,想化解旋風掌威力,但礙於下人身份不敢全力卯上,而莊嚴也收掌不及,兩人對掌過後,呂文繡身子像適才飄飛的風箏般,跌飛出丈餘遠地面,胸口一甜,口中噴出一口鮮血,昏厥了過去。
※※※
呂文繡硬接莊嚴一掌,震傷了內腑,在數名大夫全力救治下,傷勢雖已穩定下來,但一時半刻還醒不過來。她靜靜躺臥床上,臉色蒼白如紙,教莊嚴心疼不已。
莊嚴驚訝於自己對呂文繡的感情竟已強烈至此。
他甚至無法控制自己脾氣,與莊逸像仇人似地打成一團。這對一向善於節制情緒、喜怒不形於色的他而言,委實太不可思議。
莊嚴更沒想到自己的佔有慾如此強烈,見她與莊逸有說有笑,令他內心燒起一把無名火,將理智都焚燬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