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不管是否和平分手,他已達到目的,接下來該全神貫注地注意美雲的報復行動及兩人共同朋友的責難,以及葛庭——那個預言失敗的女人。
忽然,他歸心似箭,想立刻看到她、回到她身邊,從她溫柔的眼眸裡獲得安慰,從她可愛的笑靨裡得到滿足,不管預言曾差點害死他。
當葛庭看到邵第九,活像看到恐布畫面般尖叫起來。
他一邊眼鏡破了,一隻眼睛腫起來,手臂垂掛著,臉上傷痕纍纍,而且皮外套上有明顯的刀痕,他好像才經歷過一場大戰。
「你發生了什麼事?你撞車了嗎?還是遭人打劫……到底怎麼一回事?」
葛庭嚇得口唇發白,亂手亂腳地扶他到沙發上坐好,當他看見她憂心似焚的模樣,心中竟然得到欣慰。
她舉起他的手,卻看到她搖搖欲墜的幾乎暈了過去,於是換他急忙扶住她。
「血……我怕血……」她虛弱的呻吟著。
他看到手臂上傷口的血液從手帕裡滲透出來,就像從她身上流下來一樣,她比他更痛苦。
「不小心摔跤了,摔得好慘,就是這樣。」
「要不要看醫生?」
她急出一頭晶瑩汗珠,像珍珠、也像水鑽。
「不要,只是皮肉擦傷,我自己能處理,放心吧!」他不能告訴她自己就是醫生,只好這麼說。
「那你的臉……」她忍不住摸向他的面頰,他戰慄著,她急忙收回手,指頭有股酸麻的感覺。
「擦點藥就會好,反正我長得不帥,多幾道線地無所謂。」他自嘲地說。
「不,你很好看的……」她否認後馬上垂下頭。
他乘勝追擊,不讓她躲過逼人的試探。
他抬起她尖尖的小下巴。
「哪裡好看?」
她霧氣朦朧的眼光巡視著他,黑黑瘦瘦的輪廓在面前放大,她喜歡他幾綹短髮覆蓋額眉,發亮的眼神無憂無慮,嘴邊難以察覺的一顆黑痣,悄悄躲入笑紋裡。
「你好年輕。」她幽幽歎息,悄悄從他手勁裡脫逃。
又來了,她又打算倚老賣老嚇退他,幸好他明白事實真相,否則他怎能輕易放開她。
「你會愛上我嗎?」
他忽然衝動地問她,她肩頭嚴重地晃動起來,以嚴肅不可侵犯的眼光瞪著他……
他心急了,怕冒犯她,就如情寶初開的小毛頭向年長女人示愛。而她,只不過大他三歲。
「你會愛上像我這樣年輕的男人嗎?」
他只好這麼解釋。
「我已經愛過了,不可能再有機會。」
她聳聳肩故作輕鬆,唇邊浮上滄桑的笑靨。
他衝動地抓住她的肩,讓她看著他迫切的眼眸。
「不,我的意思是,如果邵第九再年輕一次,你會愛上他嗎?」
「不會。」她斬釘截鐵地說道。
抓住肩頭的手指立刻僵硬,他像被打下十八層地獄般難受,她居然拒絕了他……
「如果他能年輕一次,但是我已經夠老了,老得無法再愛他一次,真的,愛他讓我覺得好累。」
「所以,他是個混蛋對不對?」他鐵青著臉叫道。
「他……不盡完美。」
他瞪視她,不明白意思,她咬著唇說下去。
「愛情,可能一瞬間即發生,而相知相惜才是永恆。我為了逃避生活不如意,冒然選擇小九,不管我們生活、背景、思想、觀念、年齡差距有多大,以為相愛就能夠拉近距離,可是相處以後,才發覺生活並不如想像中完美;他亦是凡人,有他的缺點,而我只愛上他的優點,不能包容先天缺陷。」
「缺陷?是因為十年後他變成了禿頭肥壯,所以你無法容忍了嗎?」他氣得大叫。
「自私、狹窄、驕傲、善妒,人類無可避免的先天缺陷!」
她冷漠的打斷他的莫名氣焰。
「你不會懂的,你太年輕……」
「你到底以為你幾歲?」他氣得漲紅臉。
她靜靜地看著他。
「大得……足夠告訴你成長過程。」
片刻沉寂,寧靜空氣裡傳著他粗重的呼吸。
邵第九氣得心肺絞痛,真受不了她自以為是的老氣,要不是那些先天性,人類無可避免的缺陷迫使,他要讓真相大白,告訴她時光倒回了十年,她年輕了十歲,別再對他說些可笑的倚老賣老的言語;順便告訴她,她面前站立之人便是鼎鼎有名、讓她又愛又恨的邵第九。
但是他不能。
因為自私、狹窄、厲傲、善妒的先天缺陷,他不願就此失去她……
她靜靜看著他,那眼眸迷霧重重,看不到未來和過去。
「告訴我,你朋友怎麼了?」
她換成了溫柔語調,想使僵局緩和下來。畢竟她與他沒有深仇大恨,只是萍水相逢的陌路人。
「什麼朋友?」他頹然倒進沙發上,不斷揉著眉際。
「想和女朋友分手的那個人,他怎麼了,成功了嗎?」她帶著笑意問他。
他驚慌地坐直身子,毫不猶豫地開始編織謊言。
「和平理性地坐下來談判,沒有刀光劍影,沒有熱淚盈眶,就像我們現在的情形,坐著和平談判。」
他猛然停住嘴,心臟可怕地收縮起來,原來……,他懂了,原來他是個大說謊家,所有預言乃是他一手造成,事實本來就不是這樣,他想安慰她而欺騙她,同時也欺騙了自己,原來預言沒有錯,她說的沒有錯,是自己害了自己……
很簡單的道理,任何男人都不會面對他心愛的人,告訴她如何被前任女友迫害,這樣他可能會同時失去兩個女人。
而且,對方又是殺無赦的恐布份子,他不想造成她心理負擔,一切後果由男人承擔,她只管躲在他背後就好。
所以,即使他是個天大說謊家,但是心腸還算不壞嘛!
「結果呢?」
她歪著頭看著他,發現他額前蓄滿熱汗。
「輕易解決了問題,他把她留下的東西折現給她,她樂意帶走,就這樣。」
他繼續扯謊,臉不紅心不跳,反正後果已經造成,就照著她所預言的走下去吧!
「就這樣?和你受傷的理由相同?」
她眨動著眼皮。
他猛然跳起來,心煩氣躁的在她面前打繞。
「你懷疑我嗎?我沒有理由騙你!」
她轉動眼波,隨著他來去不已。
「我甚至連你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她平淡地說。
他停下來,站在她面前,她必須昂起頭才能看到他,他似乎放鬆了心情。
「你對我產生興趣了?」他挑起眉頭。
「不,我對你產生敵意。我只知道你從事心理研究,今年二十六歲,其它一無所知。」
「好吧,我告訴你。」他在她身邊坐下,她警覺性的往旁邊挪開一些。
「我叫……阿奇。」他終於想出一個名字。
「姓什麼?」
「吳。」
「那可真是無奇不有了,吳奇先生。」
他下意識紅了臉,自己可真會取名字呵!
「好了,吳奇先生,你還要知道些什麼事?」
他盯著她的眼睛忘了反應,發現她的睫毛好長,像黑色絹布,半蓋住黝黑潭水,那雙深不見底的黑潭。
「什麼事?」他呆呆地說。
她眨一下眼,睫毛輕拍潭水,激動得眼波如流水蕩漾,他猛然想起他的目的,又回到那個膽小自私的男人。
「有,有,我還有好多事要知道,關於你丈夫的一切,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當你完全瞭解男人心之後,等於戰勝了他。」
近似粉紅色的小嘴輕顫著,提起她的丈夫,弦月般的眉掛上憂愁。
「我不想戰勝他,只想戰勝自己……」
說著,她晶盈的黑眼眸閃動哀愁,令他不禁怦然心動。
「我只想……努力做好一個他喜歡的女人。」她堅強地說。
聽著她輕柔如絲般的聲音,他的眼神暗淡下來,能得如此紅粉知己,夫復何求?
她被他看得亂了,想找個東西逃避視線,於是抓起茶几上放著的電話……
他可清醒過來,火速搶過她手上的電話。
「你想幹什麼?」
「打電話給我媽啊,她知道我不在,可能急死了!」
她還有媽呵……他真是對她一無所知。
「不行,你不能打電話給她!因為……沒繳電話費,電話當然被切掉了,而且,你不能讓別人知道你現在的狀況。」
「為什麼?」她自然要問。
因為……他可要想破頭了。
「因為,這是一次難得的機會,你想想,多麼千載難逢的機會,別人突然發現你失蹤,親朋好友認為你勇敢出走了,這樣會改變什麼?讓別人深深發覺你的重要性,讓他們更珍惜你給他們的一切,包括你丈夫。我相信如果他知道你失蹤了,相信你不再需要他時,他便會認真思考你給了他什麼,以及他給了你什麼。」
「我發覺你好會說話。」
她的眼光飄飄然,如癡如醉。
「當然,要看我學什麼了。」他自信的挺起胸膛。
「現在你比較信任我了吧?」
她柔順地點點頭。
「可以告訴我一些我想知道的事嗎?」
她又溫柔地點頭。
「我想知道……」
他想知道的可多呢!股票趨勢,地皮漲幅,物價升降等等,可是他要慢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