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他有目的這麼做?什麼目的?」鄭似鋼恍然大悟。
「什麼目的?這就是你想複雜的地方,也就是我的螞蟻推論罪犯腦細胞思考重點。」
她原來能清楚的事,被陸皓奇越說越糊塗,什麼腦細胞思考重點?
「你們對他而言只是一群螞蟻,他動手的原因,因為他需要螞蟻的頭顱,而他並不在意取了螞蟻的頭顱後,螞蟻必死無疑。」
「你是說……,他需要我們身上的一件東西?」她驚駭地說。
把自己也牽扯進螞蟻推論裡,著實令人恐怖,鄭似鋼想到這裡,心底不由得發寒。
「五名女人可不像你這般孔武有力,她們甚至未有掙扎就被他戳斃了,所以你滿身傷痕,但是她們除了下半部之外,其他地方毫髮未傷。」
「他要女人下半部的東西……,什麼東西?每個女人下半部都一樣,為什麼他單需要那六……五名女人的東西?」
他看她一眼,鄭似鋼臉紅得發紫。
她居然在一個陌生男子之前做如此之形容,實在也太……
他表情凜然,看來他並不在意她的形容。
「在你陳訴事件的同時,我的腦細胞資料檔庫已整理出世界各地類似的案情,你可以聽一聽。」
她很難不驚奇,這位大神探還有資料檔庫?
「在國內雨傘兇殺案事件發生之前,其他國家也有類似的案情發生。最早於緬甸東北部古老的賽瓦村內,有一名六十歲的婦女被人以同樣手法戳斃,她的情況更殘忍,下半部被割去。」
鄭似鋼頭晃了一下,感到由胃裡翻出酸水。
「繼而在菲律賓、泰國、印尼、日木,都有類似案件發生,一把凶器,將對方戳得糜爛全非。」
「目的呢,他是什麼目的?為什麼要這麼做?」鄭似鋼失控地大叫。
「你以為是同一個人?」他望著她,她張大眼睛。
「難道不是同一個人?」
「不同的人,卻有同一個目的。」
「你……指這是犯罪集團操縱的事?」她聲音明顯顫抖起來。
「案子已經破解了,不是嗎?這是一樁典型犯罪集團幕後操作的事。」
她遲遲不能眨一下眼,他輕鬆自然的話裡夾帶太多謎。
「別這樣,你原來不吃驚時的眼睛很美的。」他笑笑說。
這時,他還能想到她眼睛美不美的事?她簡直快要急瘋了。
「犯罪集團幹嘛要做這種事,他取女人的下半部拍賣嗎?一斤兩塊、三塊賣給別人而致富嗎?」
「犯罪集團是我們對他們的稱謂,他們不會認為自己犯了罪。要知道,罪犯思考過程的第一個腦細胞,就是不認為他們做了錯事。他們以為做的事非常聰明而神聖,以他們要的目的來說。」
「什麼目的?」她只能不厭其煩問他這句話。
他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
「以一個發明家來說,一些廢土瓦礫都可以讓他致富,又何況是那些繁瑣複雜的犯罪手法呢?明顯地,他們需要女人下半部的某一樣東西完成目的。」
「何必自己動手,他們可以向醫院購買。」
「問題又產生了,他們買不到這樣東西。試想,有什麼東西是人買不到的呢?必是人無法割捨的東西。再想,又有什麼東西人無法割捨呢?必然是賴以為生的東西,少了它人就不能活的東西。活的東西,他們要的是活的東西!」
他停下,有一陣冷靜的沉默,鄭似鋼清楚聽到來自胸腔嚴重的撞擊。
「我推測,他們在進行一項實驗,但是屢屢失敗。從繼續不斷的犯案中,可以知道他們的實驗並沒有成功,所以他們會繼續行動、繼續殺人。」
「實驗的目的……?」
「致富。」他肯定說。
「那……雨傘?」她想起凶器。
「你和他對峙過,應該知道他並不是以雨傘做為攻擊武器,而是武行擅常的拳擊。那把雨傘功能不在奪人命,而是他用它完成目的,用傘把彎起的傘勾,勾出他要的東西,而當他達到目的,同時也殺了一個人。」
她沉默下來,腦中勾勒出各種想像。
一個犯罪集團……
六種不同典型的女人……
下半體某一樣東西……
可以致富的實驗……
陸皓奇……
她忽然看見陸皓奇的面容在她眼前閃爍,她猛然驚醒。
「你認為我下實驗的結論太草率?」
她點頭。
「不同典型的女人。可見他已實驗過多種女人,但是都沒有成功,還有你應該發現這些女人只有一個相同點。」
「什麼相同點?」她立刻問。
顯然她沒有發現。
「她們都是東方人。」
她用力拍一下額頭,她真是沒想到。
「雖然我用實驗來形容他們的目的有點籠統,不過我相信八九不離十。」他斷然下結論。
「如果真是這樣,這是一樁跨國的犯罪組織,我們又怎麼找他們?」她眉頭深鎖。
他淡淡一笑。
「不必找他,他們會來我你。」她猛然驚起。
他忽然低頭看表,然後歎口氣。
「一分鐘可以說完的話,我居然用了將近一小時的時間。」
她驀然臉紅,言下之意是指她愚笨不堪了?
「你說他們會來找我是什麼意思?」她慌亂掩藏內心的焦躁。
「他沒有殺你,對吧?而且知道你是故意引他人甕的餌。」
「你以為他會向我復仇?」
「不,我不認為,但是,我卻知道他剛發現一具很好的實驗品。」
她傻了眼。
「據你形容和他對打的情形,也要感謝你形容得這麼仔細。事實上,他有置你於死地的衝動卻一再忍住,最後還是決定放你走,為什麼?因為你還有利用的價值,因為他要活的東西,你若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可是……,在我療傷的這個月內,什麼都沒發生。」
「別忘了,你是警察。罪犯再怎麼衝動,斷不會枉自將刀口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況且,他們知道和你爭鬥的下場,你會因打鬥而死,而不是當他們取出你身上之物後才死,他們要伺機而動。」
鄭似鋼沉默片刻,全身泛起莫名的寒意。
「我該怎麼做?」
這會兒,她真像個小學生似地對陸皓奇發問。
陸皓奇回給她一個氣死人的優閒之狀。
「一邊捕人,一邊小心被人捕。」
她咬住唇,沒想到她也是案件的被害者,或許即將成為國內第六名被實驗的樣本。
「你可以打消偵辦此案的念頭,或者躲進你未婚夫──那個臭小子週一慶的懷中,乖乖做個柔弱無助的小女人。」
又一陣沉默後,忽然鄭似鋼移動腳步走到他面前,表情如即將生孩子時女人的激動,陸皓奇好奇地望著她。
「陸皓奇你聽好,我是國際偵辦犯罪集團刑事組的警官,這宗慘無人性的跨國兇殺案是我的權責所在,我沒有理由推托,你也沒有理由讓我退縮。現在我以基於保護世界人民安全保障的理由命令你,在我辦案的過程中,你無條件協助我!」
他聳聳肩,樣子吊兒郎當。
「你說的話太長,我記不住。不過我倒清楚一件事……」他伸手往身上摸去。
她有些心慌,他們都明白涉入案件的危險性,如果他有意退陣,她絕對無理由堅持。
一我收了一張支票!」他亮出支票。
鄭似鋼鬆了一口氣,那表示,他答應了。她身體還有忍不住的寒顫。
第一次,她感到身陷於危險而自覺。
這種感覺真不好,令她開始難以控制的各種想像。當她躺在陸皓奇的床上時,反覆難眠到天亮。
陸皓奇則趴在桌上睡了一晚。
陸皓奇並無意留她過一夜,她更無意多和他相處一秒鐘,可是他們談到三更半夜才結束各種揣測,當鄭似鋼望見外面漆黑一片,又想起山區露霧難行的艱難時,主動向他提出過夜的要求。
「我只有一張床。」他戲謔又頗有深意地告訴她。
「一個人當然一張床就夠了。」她先行和衣躺在他床上,另外指向他們對談時包圍的那張桌子。
「你還有一張桌子。」
她以保護全世界人民安全的口吻命令他,陸皓奇只好默默服從。
☆ ☆ ☆
清晨,她被寒意弄醒,不知是發自於窗外的晨寒,還是內心深處的心寒,總之,她揉著紅腫的雙眼跳起。
陸皓奇趴在桌上,頭部側對著她,她認為他還沉睡著。
原地的她遲疑不動,她不知該用何種方式叫醒他,或者讓他多睡一點……
最後她選擇大聲吼醒陸皓奇。因為她來者是客,雖然是不速之客,他也沒有理由比客人晚起,即使他寡居深山已久,最起碼的待客之道該懂些,於是她朝他走近一些。
她正想竭盡全身之力朝他耳邊吼去,忽然,她發現陸皓奇的眼睛是睜著的,話已到喉根的她猛然吞回去。
她腦中閃過第一個念頭,他死了。
一陣寒意竄上心頭,這一次她能確定寒意是從心底升起的,她用力眨一下眼睛,又發現他一起一伏的規律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