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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醒來,伊裡安已經不在了。
她望著空蕩蕩的大廳,心裡湧起難以理解的酸澀。
淳丹扯出抹苦笑,他果真跟著麗琪回希臘本島去,商討如何營救她父親的公司,他幹嘛這麼聽她的話。
「你的憤怒是為了什麼?」昨天晚上,她問他這句話。
他沒有回答,只是很深很深的看了她一眼。
如此高傲將尊嚴視為一切的男人,為她低頭,忍受她的冷言冷語,她卻對他不屑一顧,她其實真的傷了他,就好像他傷了麗棋那般。
淳丹望著漆黑的院子發呆著,伊裡安離去不知道是第幾天了,她有些茫然。順手拿起僕人擺放在桌上的書,這個禮拜所有商業雜誌上刊。登的皆是伊裡安的封面照。
她拿起一本,手指不經意撫過他冰冷的臉龐。
封面上的他少了種神韻,這些人沒一個可拍出她熟識的伊裡安,他們快門下捕捉到的都是伊裡安擺出的冷漠隔絕,他看起來很像個王子,尊貴、疏遠、只有張應付人的撲克臉;而非她所認識的他,會冷笑、會發怒,甚至愛哼人。
他還給她的行動電話響了,她遲疑了一下,懷疑螢幕上浮現的陌生號碼會不會是伊裡安所打過來,然而接起,對方的聲音卻令她失望了。
「丹,是我。」蘇菲亞的聲音傳來。
「姊姊?」
「我們不在的這幾天,沒發生什麼事吧?」蘇菲亞的口吻顯然有些擔心。
「哦——沒事——只不過把一個吵死人的歐巴桑丟出波錫蘭島而已。」她胡亂說了些無關緊要的。
」你和伊裡安怎麼了?」
「沒什麼,還不是跟以前一樣。」
「伊裡安現在在公司裡,他來到本島後變了好多,像是座隨時會爆發的火山,沒人敢靠近。」蘇菲亞十分憂心。「而且,他還劃了一批人為納瑞公司進行重整,整個希臘都在傳言伊裡安與麗琪也許已經復合,否則他不會費如此大精力替納瑞公司轉型。」
淳丹應了聲。
「羅尼基這幾天提了你兩次,兩次伊裡安都發了好大脾氣,他以前不是這麼容易動怒的人,我們離開後你們是不是發生了不愉快?」蘇菲亞問道。
「我跟他還不就是那樣沒什麼事。」
「丹,其實姊姊並不反對你跟伊裡安的事情……啊……等等……伊裡安進辦公室了……」電話那頭急急事客響著。
淳丹聽見蘇菲亞說:「伊裡安,你的電話!」接著有人接過話筒,一個熟悉的磁性嗓音略為疲累地開口:「誰?」
淳丹想開口,但卻不曉得該說些什麼。她的唇張著,價牙俐齒不知跑到哪裡,腦袋中想不出任何字句可以與伊裡安應對,只能任沉默蔓延,
「是誰?」
電話旁有聲音插嘴:「伊裡安,是丹。」
「丹?」
「我……」好不容易開了口,但接著她卻聽見對方掛上話筒的聲音,而後傳來斷線的嘟嘟聲。
「有沒有搞錯,居然掛我的電話?」淳丹拿起話筒,不可思議地望著。「這代表什麼?決心撇清關係了?」她覺得愕然。
放下電話,窩回房裡,她有些混亂地抓起睡在床上的寵物貓胡亂梳毛,也不管她的貓兒因她忘了節制的力道叫得多淒厲。
從以前她身邊的人就說,她的個性只適合當朋友,絕不能當情人。因為她說話習慣開門見山,筆直地將想表達的內容刺人對方心中;但戀愛的人是盲眼生物,他們靠浪漫美好的感覺生存,她凌厲的言語只會鑽人戀人心,讓無數愛情死於非命。
然而,伊裡安明明瞭解她的性格,卻還不怕死地朝她猛撲過來。
這段日子相處下來,淳丹承認自己的確對伊裡安有著與別的男人不同的感覺,在她眼裡,他是特別的,所有人當中只有他能輕易牽動她的情緒。
這麼樣的感覺,若說那是愛,實在太扯了點,但若不是愛,那她對他有過的悸動又是什麼?
伊裡安掛上的電話,將她整個人敲醒。
誰說過那句話:「人,就是犯賤。失去之後,才記起未曾珍惜。」她放手溜掉的愛情,如今回過頭來狠狠地嘲笑著她。
莫非不知不覺中,她竟喜歡上伊裡安了?
要不,她現在的感覺怎會如此難受?
突然理清自己心中疑慮的她,承受不了這樣打擊,頭就往寵物貓身上撞去,可憐的貓兒不知主人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只得慘叫連連。
只是誰不好喜歡,居然去喜歡上以自我為中心的的伊裡安.這對她而言,真是難以接受的噩耗。
而且,她還是在伊裡安決定撒手時,才發現自己的心情。
這……未免也太遲了些……
「人吶,就是犯賤。失去之後,才記起那些未曾珍惜的。」她哺哺重複念著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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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呆過了一周,波錫蘭島上誰也沒回來,癱在沙發上的淳丹雙眼無神看著電視,視線無法對焦呈現晃神狀態。寵物貓不停往她懷裡輕撞,她的生活除了無還是無,然而這會沒人攔阻,她卻怎麼也興不起離去的念頭。
這時行動電話又突然傳來鈴聲。伊裡安嗎?她心裡懷疑著。猜測會不會是他.每回只要電話鈴響,她便會開始疑神疑鬼精神緊張,她發:現自己的每一根神經,不知道從何時起己經被伊裡安牽動著,他們實在 相隔太久沒見面了,她都要以為伊裡安已經忘記她的存在。
「喂?」淳丹接起了電話。
「丹丹,是我。」發話對方講的是中文。
這個世界上,她只容許兩個人這麼叫她。一個是她國中時期兩小無猜的男友,但小男友因為受不了她的言語攻擊,最後不告而別轉到外縣讀書了;另一個則是她無緣相見的老爸,如今病著,在元配家休養中。所以如果有人膽敢叫她這個明稱,觸及她傷痛回憶,那她的心情是會一下子驟轉陰握,整個打雷閃電起來。
「我……」正當淳丹想開口回一句:我哪知道你是誰時,對方又說話了。
「待會兒有空嗎?來見見爸爸。」
「有,我有!」淳丹態度一百八十度轉變,就著話筒喊道。
「丹丹……」電話那頭傳來孟淳風沉穩的低笑。「不用這麼大聲,哥哥聽得見。」
淳丹立刻閉起了嘴,她很少這麼失常。
「三點整司機會過去載你,我與爸爸一同在飯店等你。我媽媽這邊有僕人暫時帶她去本島以外的小島逛逛,吃晚飯前都不會回去。」孟淳風替妹妹想好了一切。
「嗯。」淳丹鎮靜後淺淺地回了句,接著掛上電話。
哥哥在這麼久後才聯絡她是有原因的,他曉得她要時間平復自己的心情。她明白哥哥的用心,也想好了待會兒該如何自處。
於是,她將視線放在貓兒身上。「阿呆!」
「咱!」在她懷裡玩著的貓立刻瞪大了眼,期待而專注地仰望它的主人。
「今天心情好,就陪你玩玩吧!」淳丹將阿呆抱到地上,讓它屁股朝下立正坐好。而後她伸出她的手,手掌朝上翻。
「左手!」淳丹喊出命令句。
「噗——」地一聲,阿果迅速將圓呼呼的肉掌拍到淳丹手中。
「右手!」
「噗——」它就像狗兒般專注。
「轉圈圈!」貓兒刻全身趴平,然後小蠻腰奮力一扭,滾用滾田,滾到客廳的角落裡去。
淳丹傲慢地笑著,這只天真無邪全無心機的波斯貓是養父在路上撿的的流浪動物。後來養父搬回了老家,就把貓兒留給了她。阿呆有對淡金色的眼珠,棕褐交雜的漂亮皮毛,但雖然它外表看起來像貓,骨子裡卻完全不是。
它的性格好動,叫聲清亮短促,只喜歡吃狗餅乾又或許它是與家犬一起長大的,習性與狗兒無異,所以她也乾脆把它當成狗來養,甚至教它這些狗兒的專門雜技。只是它被獸醫檢查出有心臟病後,這些耗費體力的遊戲就不能常玩了。
「阿呆!」淳丹叫著它的名字。
滾到了牆角的阿呆瞄了一聲,踏著小碎步跑到跟她前坐了下來。
它有些瘦小,怎麼養也養不胖,呼吸的時候身體左右輕微搖動著,一雙眸認真而渴望地盯著她。
她的目光落在阿呆頸上的古馳項圈,那是前陣子瘋狂瞎拼時,伊裡安付的錢。想起了他,她的唇角不自覺地上揚,只是,胸口卻隨微笑,泛起一丁點的痛。
她已經好久,沒見到伊裡安了。他現在身旁的人……是麗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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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點整,日色正艷,愛琴海的天空有著顏料調繪不出的青藍,美麗得吸引所有過客仰望蒼穹。
淳丹接到僕人的通知,孟家派來的司機已經在外頭等,她得快離開房間。阿呆瞄瞄叫著,繞著她的腳不停打轉,似乎知道她就要出門,所以緊飄著她不放。
「還想玩?你已經玩一個多小時了。」淳丹瞧阿呆仍喘吁吁的模樣,簡直就是運動過量快心臟病發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