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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茱麗·嘉伍德

  殷吉緩緩的點了一個頭,吸口氣,再慢慢的拔劍出鞘。他以發抖的雙手將這把鑲著珠寶的寶劍呈給羅伊。"我太令你失望了,爵爺。因為我,使你蒙羞。"

  殷吉閉起雙眼默默等待最沉重的打擊。痛苦的時間分分秒秒地過去,他終於睜開眼。爵爺為什麼還在猶豫?"你不處罰我嗎,爵爺?"他大惑不解的問。

  羅伊繃著臉,可是瞥見修格的笑臉時,連他自己也幾乎笑出來。"我想做的和實際會做的是兩回事,殷吉,"他說。"以後你就會懂了。你為什麼把劍獻給我?"

  男爵溫和的語氣使殷吉松下戒備,莫非男爵對他的失誤並沒有太不高興?"我把劍給你是任由你處置我,爵爺,我不明白你怎麼……我真的是讓你受辱了,對不對?"

  羅伊不理會這個問題。"調來我的部隊之前,你受誰的指揮?"

  "我擔任蓋文男爵的隨從兩年。"殷吉回答。

  "在那兩年裡你可曾看過蓋文拿家臣的佩劍修理他們?"

  羅伊以為答案一定是否認。他知道蓋文有時會用威嚇的手段治那些年輕的新兵,羅伊始終以為這種方式的效果並不好。他更風聞不少關於蓋文苛待新兵的傳言,他也不以為意,他認為這些都是那些怨恨之人誇大其辭。

  然而令他吃驚的是殷吉居然點點頭。"我確實親眼看過這種處罰。蓋文男爵從來不殺部下,可是不少倒媚的士兵都因為處罰過重,傷口受感染而死。"

  "殷吉,怪不得你有這麼奇特的舉動。"修格接口說,"這孩子說的是實話,羅伊。蓋文喜歡用體罰羞辱對方,借此獲得服從和忠誠。殷吉,"修格繼續將視線落到股吉的身上。"亨利和摩根這兩個混球還是蓋文的左右手嗎?"

  殷吉再度點頭。"他們兩人是他的親信,"他說。"蓋文男爵公務太忙的時候,就由亨利和摩根負責訓練人手。"

  "也負責處罰?"修格問。

  "對。"殷杏據實回答。

  "摩根比亨利更壞,"修格說。"我老是看到他在范事。真希望他這次會戰死,可惜撒克遜人不從我願。依我看八成是惡魔存心要保住他的性命。"

  殷吉跨前一大步。"我可不可以放肆的說幾句話?"他問羅伊。

  "你不是一向如此的嗎?"

  殷吉的臉一紅,這個舉動使羅伊忽然覺得自己像上了年紀的老人。他比殷古大十二歲,可是兩個人表現的不同反應卻似相差二十歲不止。"你還要說什麼,殷吉?"

  "誠如修格男爵所說的,絕大多數的士兵對蓋文都很服從,但並不忠誠。大家怕他,對他唯命是從只是怕受處罰,根本不是效忠。當然,對威廉公爵絕對是忠心耿耿的。"

  羅伊表面上毫無動靜,他背靠著壁爐架,抱著胳臂,一副輕鬆自在的模樣,心底卻在發怒。他認為有了這等身份地位的人,應該是出自天性地保護不如他的人,如今蓋文男爵反而變成了一個毀滅者。

  "殷吉,"修格再問他。"是你自己請調到羅伊隊上來的嗎?"

  修格的聲音裡有著明顯的氣喘,他疲倦的靠著椅背,搓著剃了鬍子的面頰等待回話。

  "是我自己請調的,"殷杏答道。"老實說,當時我並不抱太大的希望。請求調到羅伊男爵屬下的人數超過一千。幸虧我父親說動了威廉公爵,才把我的名字排到第一個,我太幸運了。"

  修格搖搖頭:"我還是不懂你是怎麼辦到的。不管威廉幫不幫忙,首先你得取得蓋文的同意。而蓋文是出了名的不好說話,尤其是請調到羅伊手下。蓋文從當年和羅伊一起當隨從的時候開始,就一直在跟羅伊競爭。"

  修格笑出了聲音:"我甚至有些可憐蓋文,他老是跑第二,我看他快要氣瘋了。"

  羅伊盯著殷吉,殷吉的瞼脹得通紅。當他發現男爵看著他時,忍不住的說:"蓋文男爵不是你的朋友。他妒忌你,你總是處處比他強。"

  "那他怎麼會同意你的請調呢?"修格韌而不捨地問。

  殷吉瞪著自己的鞋尖:"他認為我調過來只會壞羅伊男爵的事。亨利和摩根還為蓋文男爵的好主意得意得不得了,他們都認為我永遠別想做一名合格的武士。"

  "蓋文為什麼認為你不合適?"羅伊問。

  殷吉的臉如果再紅一點,就可以點火了。羅伊想,他耐著性子等候這年輕人開口回話。

  "我的心腸太軟,"殷吉老實的承認。"蓋文男爵說我意志不夠堅強,不合適待在他的隊上。現在證實蓋文男爵的看法是正確的,我的弱點使您被打敗了。"

  "我們沒有被打敗!"羅伊氣惱的吼起來。"好了,快把劍收回去。你根本還沒有接受過我的訓練,所以我不怪你。如果在我調教六個月之後,你再犯相同的錯誤,我就會掐著你的脖子,把該知道的常識塞進你的肚子裡。懂了嗎?"羅伊聲色俱厲,殷吉拚命的點頭。"要是我再出錯,我寧願把脖子交給你。"他誇張的起誓。"絕不會再被人打敗。"

  "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把這件小小的不方便說成被人打敗?"羅伊忍無可忍的說。"妮可小姐只是拖延我的時間,並沒有迴避我。等我準備前往倫敦的時候,我自會上修道院一趟。我甚至不必進去,殷吉,她自會出來見我。"

  殷吉瞪大了眼睛看他。

  他深具威脅性的朝殷吉走近一步。"你在懷疑?"

  "沒有,爵爺。"

  羅伊點點頭。他並沒有說明全部的計劃,殷吉知趣的不敢多問。這個話題到此為止。

  但是羅伊很快便發覺,迫於情勢,他已必須將押解妮可到倫敦的行程排列到最後。修格男爵病了,而且病情超乎想像的嚴重。第二天早上,這位驍勇善戰的武士一直高燒不退。

  羅伊不眠不休的守在朋友身邊整整三個晝夜,他不許任何欠缺經驗的新兵或是撒克遜僕傭靠近修格,怕他們伺機下毒。因此照顧病人的責任全部落到他的肩上。糟糕的是,這也是他最難以勝任的一項任務。

  羅伊把線民拘留在城堡內,唯-一次離開修格便是為著盤問詹姆有關妮可一家人的事。他已經擬好了逼使這女人走出"庇護所"的計劃,他必須摸清底細才能萬無一失。

  修格的情況惡化。到週末那天,羅伊發現再不接受適當的治療,修格必死無疑。他決定不顧一切把朋友送進修道院,由殷吉和修格的隨從查理兩個人守在載運修格的馬車兩側。

  四個人被阻在修道院門外,除非他們答應卸下武器。羅伊對於這個規定沒有異議,佩劍一撤除,修道院的大鐵門便徐徐打開。

  院長在石鋪的中庭迎接。她的年紀已經不輕。照羅伊的估計,約莫四十歲,背有些駝,皮膚卻出奇的光滑,不見一絲皺紋。

  她穿著一身的黑,從覆發的頭巾到遮腳的鞋,她的頭頂還及不到他的肩膀。但是她似乎絲毫不受他的高大所影響,她的眼光直接而穩定。

  這位院長使他想起了丹妮修女……不,應該是妮可小姐,他糾正自己。

  "為什麼你的軍隊要包圍修道院?"院長迎上來問。

  "我的軍隊是為了看住妮可小姐,不讓她私自離開這個庇護所。"羅伊回答她。

  "你來的目的是要說服她,帶她走?"

  羅伊搖搖頭,示意院長跟著他走到馬車後面。

  院長顯然有著悲天憫人的天性。一瞧見修格的病況,立刻叫他們把他帶進院內。

  修格已虛弱得無法站立。羅伊扛起昏睡的他,朋友的體重使他略一搖晃,但隨即挺直身體跟隨院長走入修道院。有一道石階直接通達拱形入口的左邊。他和兩名隨從登上石階,隨著修女走向一道燈火通明的長廊。

  一路上都聽見竊竊的耳語。馬靴踩在木質的地板上發出的喀咋聲響徹迴廊,但羅伊仍然聽得見柔和的誦經聲。愈近走廊盡頭的一扇門,誦經文的聲音愈響。他熟悉主禱文,他知道修女們在做禱告,從聲音的方向,他猜想這些修女都齊

  集在上面的一層。

  "我們其實只有一間收容病人的大房間。"院長邊走邊解釋。"上個星期還住得滿滿的,今天只剩下一位撒克遜士兵了。爵爺,你應該不會反對吧,在這層圍牆裡人人平等,不管是諾曼人還是撒克遜人,你說是嗎?'"

  "我贊同,"羅伊說。"這位撒克遜士兵是不是妮可小姐的弟弟?"

  院長轉過身來答道:"是的,傑堤正在休養中。"

  "聽說他生命垂危?"

  "只有上帝才能回答這個問題,"她說。"傑堤拒絕接受十字架的庇佑,他抗拒每一項治療,只求一死,而我們卻不斷祈禱他能康復。但願上帝不要被我們這兩種相反的祈願弄糊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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