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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茱麗·嘉伍德

  他的頭腦不斷告訴他要理智。她是英格蘭人,天知道他有多?受不了任何跟英格蘭有關的人事物。他在年輕愚蠢時曾經去過那個可恨的國家,想要找一個跟麥依恩的妻子茱麗一樣理想的新娘,但那趟徒勞無功的旅程讓他受到了教訓,因為依恩找到了英格蘭唯一的稀世珍寶。勃迪一直是那樣深信不疑,但遇見莉安以後他不再那麼肯定了。

  「你有過人的勇氣,」他點個頭。「這一點我承認。」

  但僅此而已。

  第七章

  太陽早已下山,一輪明月高掛夜空。他們在卡尼脊山腳下的櫸湖畔紮營。厄倫注意到莉安在發抖,於是替她生了一堆火,廉恩把一條披風鋪在營火邊的地上讓她休息。吃過晚餐後勞柏和廉恩帶亞力去湖裡洗澡。莉安決定起來伸伸腿,她還沒完全站起來,厄倫和史提已經衝過來幫忙了。他們分別抓住她的左右手肘拉她站起來。

  「謝謝,兩位先生。」

  「你可以叫我史提。」黑皮膚的士兵說。

  「我懷疑你搞得清楚我們的名字。」厄倫說。

  「我記得幾個。勞柏和廉恩帶亞力去湖邊。你是厄倫,其他人的名字我就不知道了。」

  「我叫范戈。」一個紅髮士兵湊上前來。

  「我叫歐祥。」一個虎背熊腰的士兵也靠了過來。

  莉安突然覺得她好像被一座六呎高的人牆包圍住。他們盯著她看的樣子,好像她是從天上掉下來的怪物。他們從來沒有遇見過英格蘭女子嗎?他們此刻的舉動為什麼這麼怪異?她跟他們同行一整天了,再大的好奇心也該滿足了吧?

  她從兩個士兵之間的縫隙看到勃迪交抱雙臂靠在一棵樹上。他也在看她,但不同於其他人的是,他的臉上沒有笑容。她微微把頭歪向包圍她的士兵,希望勃迪會瞭解她的暗示,命令他的手下給她呼吸的空間。但他似乎無意伸出援手。

  「你晚餐幾乎什麼都沒吃,夫人。是不是不舒服?」歐祥問。

  「你在我們面前不必裝勇敢。」史提說。

  他們一人一句,根本不給她回答的機會。另一個左臉有刀疤的士兵也來湊熱鬧。「我叫齊斯。」他提醒她。「在我們面前,你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我們是你領主的護衛。」

  「但他不是我的領主。」她終於有機會說話了。

  狄良加入人牆時正好聽到她的話。他注意到他們全咧著嘴傻笑,沒人反駁她的話。「夫人,杜安妮給廉恩一袋藥粉。你今晚得用水服下一半,明晚服下另一半。」

  廉恩從湖邊回來,把一杯液體塞到她手裡。「我嘗過了,夫人。又苦又難聞,所以你可能會想一口氣喝完。」

  她注視著他的藍眸,狐疑地問:「廉恩,你想下藥迷昏我嗎?」

  他大笑。「不,我們都從杜凱文身上學到了教訓,這個藥粉可以幫助你退燒。」

  她決定相信他,一口氣把藥水喝完。她深吸口氣壓下想吐的衝動。「果然很難喝。」

  「你的手臂還痛不痛?」

  「不痛了。」她回答。「失陪了,我想去坐在貴領主身旁的那塊石頭上跟他說話。」

  范戈和歐祥立刻讓路,齊斯抓起地上的披風跑過去鋪在石頭上讓她坐。她道謝坐下。

  「還有什麼事需要我們效勞嗎?」范戈問。

  「沒有了,謝謝你們對我這麼親切。」

  「你不用道謝,我們只是在盡本分,夫人。」歐祥說。

  「請叫我莉安。」

  「不可以,夫人。」他驚駭地說。

  「對,他不可以。」勃迪走過來站在她面前。「你們退下吧。」

  幾個士兵輪流向她鞠躬告退。她一邊目送他們遠去,一邊整理思緒,因為她知道她該詳細說明事情的經過了。她挺起肩膀,等勃迪叫她開始。狄良雙手抱胸地繼續站在她身旁。

  「你和亞力怎麼會在一起的?」勃迪問。

  「這件事得從很久以前說起。我有個姊姊叫莉婷,在我們很小的時候,我們的家受到攻擊,家父慘遭殺害。」莉安緊握著雙手,開始敘述那一夜發生的事。安娜寶盒和約翰國王苦苦找尋兇手的故事引起勃迪的興趣,但他沒有發問,只是在她遲疑時點頭敦促她說下去。

  「最先找到寶盒的人可以得到重賞。男爵的動機純粹出於貪婪,但我想他並不確定寶盒交由莉婷帶離了英格蘭,否則他一定會加倍努力找尋她。一個月前,有個高地人找上男爵。他告訴男爵他可以告訴他莉婷的下落,但有交換條件。」

  「什麼條件?」勃迪問。

  「從慶典上抓走雷西領主的弟弟作為誘殺雷西的誘餌,他要除掉他們兩個。」

  狄良無法保持沉默。「但被抓走的是麥亞力。」

  「對,他們抓錯人了。」接著她開始回答他們一連串的問題。

  「那你怎麼會被扯進這件事裡,莉安?」勃迪問。

  「男爵要我在收穫節前找到姊姊和寶盒帶回去交給他。」

  「如果你沒有達成任務呢?」

  「我的摩肯舅舅就難逃一死。」她突然泣不成聲,但立刻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摩肯舅舅收容了我,撫養我長大,視我如己出。我愛他,無論如何也要保護他。」

  「男爵跟你有沒有親戚關係?」

  「沒有。」

  「跟男爵談條件的那個高地人叫什麼名字?」

  「我不知道。」

  「真的嗎?男爵或他的朋友一定有提過。」他沮喪地說。

  「我為什麼要說謊?為了保護一個叛徒嗎?」

  「但你看到他了,對不對?」勃迪追問。「亞力說你從山坡上看到了他。」

  她點頭。「對。」

  「再見到他時你認不認得出來?」狄良問。

  「可以。」她累得頭都快抬不起來了。「你們很清楚他為什麼回到登罕郡,對不對?」

  「通知男爵抓錯人了,」狄良回答。「到時亞力就會被殺死。但男爵為什麼毆打你?」

  「打女人的男人是懦夫,懦夫不需要找理由為他們的行為辯解。」勃迪憤怒地說。

  「我們第一次逃跑沒有逃成,男爵想要懲罰我和亞力。」她說。

  「亞力說你用自己的身體保護他。」狄良說。「那樣做非常勇敢,夫人。」

  她不以為然。「我並不勇敢,我好怕他們會殺他。我這輩子從來沒有那麼害怕過。」

  勃迪和狄良交換一個眼神。「動手的是誰?是男爵還是他的朋友?」勃迪問。

  「男爵。」

  「亞力說還有一個男人也打了你,真的是那樣嗎?」勃迪低沉的聲音充滿威脅性。

  「我不記得了。」

  「不,你記得。」他凶巴巴地說。「告訴我。」

  被他的語氣嚇了一跳,她挺直腰桿。「事實上是他的一個朋友。但我不明白你為什麼非知道不可,事情已經過去了。」

  「不,事情才剛開始。」他輕聲地說。

  強悍的戰士外表下搏動著紳士的心。勃迪顯然想要關懷她,卻不知從何著手,這個領悟令莉安感到驚訝又有趣。當他表示話都問完了時,她急忙站起來以免他改變心意。她轉身要走,但腳被披風勾到,一個踉蹌跌進他的懷裡。他抓住她的肩膀扶她起來,但在她站穩後並沒有放手,反而理所當然地摟著她的肩膀。她想要巧妙地以聳肩擺脫他,但那招無效,她只好抬頭叫他放手。他在等她,他眼中的憐惜和溫柔看得她心跳加速、兩腿發軟。

  他知道他對她的影響嗎?他的體溫使她想要倚偎過去。他英俊粗獷的面孔、低沉渾厚的嗓音,甚至是趾高氣昂的走路方式都令她著迷,還有他肌肉發達的大腿......她拋開那個不得體的想法,她不該注意到那種事。但她確實沒有見過像他這樣的男人,也不曾有過這種反應。跟他在一起時,她不再感到脆弱無助和缺乏自信。勃迪似乎是那種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她希望自己能有他十分之一的傲慢和自信。

  她望著他,不自覺地露出笑容。說也奇怪,跟他相識不到一天,她卻覺得他們好像已經在一起多年了。他們像老友似地並肩走向湖邊;但她猜也像戀人,對可能的發展充滿期待。他對她產生的影響真的很奇怪,他使她覺得不再孤單。他會幫助她斬妖除魔嗎?不,她不能也不願把他扯進她的戰爭裡。她瞭解自己的責任。她必須獨自對抗妖魔,如果失敗......赤足裸胸的亞力拖著一根樹枝從不遠處跑過,他的歡笑聲在林間迴盪。

  「他會興奮得睡不著。」莉安說。

  「他會睡得很熟。」勃迪反駁。

  到達湖邊時他才放開她。「需要幫忙嗎?」

  「我自己來就行了,謝謝。」

  「手臂別碰到水。」他提醒,轉身走向營地。

  「等一下。」

  他轉身面對她。「什麼事?」

  「你......」她突然住口,低垂著頭,祈禱似地握著雙手。

  他上前一步,覺得此刻的她看來柔弱又迷人。「怎樣?」他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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