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男人的名字。」
她想掐死他。「那是我的名字。」
「我們會再幫妳取一個。」
「我們不會!」
「妳好大的膽,又想和我爭辯了?」
她真希望她和他一樣高大,他就不敢那樣嘲笑她了。傑宓深吸一口氣,決定不再繼續和這個頑固的男人辯下去。「你自己說你可以忍受的。我們越過邊界了嗎?」
亞烈搖搖頭。「只差一箭之遙。」他轉身欲行。
傑宓喚住了他。「亞烈,你是真的不喜歡英格蘭,是不是?」
她掩不住語氣中的訝異。每個人都該喜歡英格蘭呀!有誰能夠否認它的魅力?
「大多數的時間,我都不喜歡英格蘭。不過也有些時刻例外。」
「什麼時刻?」
「當我發動突襲的時候!」他笑著答道,然後他不等她發表評論,便轉移了話題。「上馬吧,太陽下山了。等我們到了安全之境以後,妳就可以休息了。」
「安全之境?」
「蘇格蘭。」
傑宓想問他何以認定這兩者是相等的,但隨即改變了主意。反正他的答案只會惹火她。
關於她的丈夫,她已經學到了兩件令人非常不愉快的事。第一:他不喜歡被人質問或反駁。傑宓知道這將會構成問題,因為她已決定要在任何她高興的時候,對他質問或反駁,才不在乎他喜不喜歡。第二:當他對她蹙著眉頭的時候,她一點也不喜歡他,這第二點幾乎和第一點一樣令她憂慮,因為亞烈的脾氣像風一樣善變,任何最無心的話似乎都可能讓他皺起眉頭。
「傑宓,我不要再回到那該死的馬背上去。」
瑪莉扯著傑宓的手以求取她的注意。亞烈聽到了瑪莉的話,但他連頭都懶得回。
「這個男人真是夠粗魯的。」傑宓咕噥道。
「傑宓,妳沒在聽我說話嗎?」瑪莉質問道。「妳必須堅持讓我們在此過夜。」
傑宓的心立刻飛到了姊姊身邊。她和瑪莉一樣疲累,但至少她以前有過熬夜照顧病人的經驗。
可是她不敢流露出同情的樣子,她知道如果她給了瑪莉一盎斯,瑪莉就一定會放聲大哭起來。想到這種可能性,傑宓便全身發冷。瑪莉一哭起來比雙胞胎厲害十倍都不止。
「妳忘了妳的教養了嗎?」她硬起心腸責備道。「淑女是不會用『該死的』這種字眼的,瑪莉。」
瑪莉睜大了眼睛。「老天,這種時候妳還訓我?」她顫聲道。「我要回家,我想念爸爸。」
「夠了!」傑宓厲聲制止了姊姊,忙又拍著她的肩膀以中和自己對她的冒犯。「覆水難收,我們已經嫁給蘇格蘭人了,讓我們至少不要丟自己的臉。何況離高地已經很近了,」她誇大其詞地說道:「亞烈答應我一過邊境就找地方過夜,妳當然可以再多撐個幾分鐘。姊姊,讓妳丈夫瞧瞧妳是一個多麼勇敢的女人。」
瑪莉點點頭。「萬一他遲鈍得注意不到我的勇敢呢?」
「那麼我一定會去提醒他注意。」傑宓承諾道。
瑪莉可憐地歎了口氣,走向她的坐騎。傑宓也走回了「野火」身邊。
但是正當她要撐直她累得發軟的腿,準備上馬時,亞烈卻毫無聲響地欺到她的身後,半拖半抱地把她塞到瑪莉方才跌在上面的那叢灌木之間,然後轉身對丹尼作了個手勢。
「你在搞什麼──」瑪莉也被丹尼塞到了傑宓的身旁,傑宓頓時忘了她問到一半的問題。接著丹尼像一堵牆似地擋在兩個女孩之前。
看到丹尼抽劍出鞘,傑宓就完全會意了。她屏著呼吸注視丹尼向金亞烈比了三隻手指。亞烈搖搖頭,比了四隻手指。
瑪莉仍然沒搞清楚狀況。傑宓伸手覆住姊姊的嘴,以掩住她的抗議。
這時亞烈已經走到那一小塊空地的中央站定,傑宓撥開瑪莉的頭髮,讓她可以清楚的看見他。
他還沒有抽出劍,不,他根本沒有帶劍!老天,他根本毫無防衛。她又擔心又生氣,他是哪種戰士?居然會在旅行的時候,忘了把武器帶在身邊?
顯然他是那種該死地健忘的戰士?傑宓皺著眉決定道。也許他是在從倫敦過來的路上,把劍忘記在哪裡了。
她當然不會坐視。金亞烈是她的丈夫,只要她活著,她就不許任何人傷他分毫。她拒絕去想她自己不願見他受傷的真正原因,只是告訴自己,這是因為她不願意在結婚的當天就變成寡婦。就是這麼一回事,沒有其它原因可說。
她取出她隨時插在腰間的小匕首,希望能及時把它交到亞烈手裡,然後她又記起了丹尼的劍。她祈禱丹尼懂得使劍,並打算開口請求他協助亞烈。
在那一剎那,亞烈突然轉過來,對丹尼使了個手勢。她清晰地看到了他的神情,不禁開始顫抖,燃燒於那對冷而黝深的眸子之中的怒火嚇壞了她,從他身上陣陣放射出來的驚人氣勢更令她膽寒。
她從不曾見過這樣的神情,但她還是一眼就辨認了出來:他已準備好要殺戮了。
瑪莉開始哭泣。「那不是一隻山豬,對不對?」
「不,不是。」傑宓耳語道,她捏了捏姊姊的手臂,視線仍然停留在她的丈夫身上。「不會有事的,我們的丈夫會保護我們,妳等著看好了。」
但看到那幾個盜匪緩緩逼近亞烈的時候,傑宓卻不再那麼確信自己的話了。
亞烈和其它人都保持了一段距離,顯然是為了要把盜匪的注意力從女眷身上引開。他故作不知地讓那四個盜匪跟在他身後,自己則繼續緩步向前行。
當然他的個頭比四個盜匪都大了許多。但是他沒有武器,而那幾個盜匪則兩個拿著彎刀,兩個拿著木棍。傑宓覺得自己簡直要吐了。
「丹尼,請你去幫幫亞烈。」她的聲音因為懼怕而顯得軟弱。
「他們才不過四個人,女孩,一切很快就會結束的。」
他的回答讓傑宓火冒三丈,她明白丹尼擋在她們面前是要保護她們,但她仍然不認為他可以因此便坐視他的朋友被殺。
她伸手推了推丹尼的背部。「亞烈沒有武器自衛,把我的匕首或是你的劍給他,丹尼。」
「亞烈不需要武器的。」
他愉快的語氣讓傑宓確定他是瘋了。
她放棄和他爭辯。「你若不去,我就要自己過去幫他了。」
「好吧,女孩,如果妳如此堅持。」丹尼拉開瑪莉緊揪著他的上衣的手,開始朝那幾個包圍著亞烈的男人走去。
但是走到空地的邊緣,他便停住了。傑宓幾乎不敢相信她看到的:丹尼冷靜地收劍入鞘,把兩手交叉在胸前,而且居然還對亞烈咧嘴一笑,亞烈也回他一笑。
「我們嫁了兩個白癡!」傑宓告訴瑪莉。她決定自己仍然是害怕多於憤怒,因為她的聲音在發抖。
一聲深沉的戰吼突然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那聲戰吼來自亞烈。那讓人寒到骨子裡的聲音令瑪莉害怕得也跟著尖叫了一聲。
包圍著亞烈的那個小圈圈收緊了。他一直等到第一個人靠近到打得到的距離才動手。接下來的一連串動作讓傑宓看得目不暇給。她看著他掐住第一個人的脖子和下巴,卡啦一聲地扭斷那人的頸子,然後隨手拋開那人,把另外兩個呼喝著攻向他的男人的腦袋撞到一起,再把那兩個人往他們癱軟在地上的同伴身上一丟。
最後一個盜匪是從後方偷襲的,亞烈旋過身以靴子向那傢伙的鼠蹊毫不費力地一踹,接著便一拳擊在對方的下巴上,讓他的身子飛離地面。
那堆倒在地上的人體簡直像個小山丘。丹尼沒有吹牛,一切的確沒超過一分鐘就解決了。
亞烈看起來連根頭髮也沒弄亂,傑宓驚愕地想道。但在那一瞬間,她一轉身,突然發現有三個男人正從灌木叢的另一端逼向她們。就像三隻潛向獵物的毒蛇。
「亞烈!」她大叫。
「傑宓,妳必須保護我!」瑪莉同時尖叫。
傑宓還沒來得及答話,她姊姊已經一把把她推到自己的身前擋著了。雖然瑪莉幾乎比她的妹妹高了一個頭,但她只要把頭向下縮,她就可以說是安全無慮了。
傑宓甚至沒有想到要保護自己。她明白她的責任所在,瑪莉是最重要的。必要的話,她會以自己的性命來確保瑪莉的安全。
三個男人幾乎逼到了她的身前時,傑宓才忽然想起那把被她緊握在手中的小匕首。她瞄準目標,飛快地擲出了匕首。
盜匪中塊頭最大的那一個發出一聲慘叫,並往地上倒了下去。
丹尼也及時過來料理了三個盜匪中的另一個,但亞烈和他們的距離究竟遠了一些。當他趕到他的獵物身邊的時候,已經太遲了,雖然傑宓像只野貓般掙扎,那最後一個盜匪還是緊緊扣住了她。他的刀子緊壓在她的心臟的位置。
「不要動!」那個男人歇斯底里地對亞烈嚷道。「我現在沒什麼好損失了,只要你再靠近一步,我就殺了她。」已經結束打鬥的丹尼悄悄從身後迫近那人。那人緊張地回頭望向丹尼的方向,亞烈連忙示意丹尼止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