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拉凝視著他。燭火照射著他金黃色的頭髮,閃出一種透明的光。他看來是那麼美,那麼生動,朱拉急於想撫摸他,甚至舉起了她的手。
羅恩突然閃開,下了床。「你可以睡在這裡,」他說,指著靠石牆的一個席位,長度對她是足夠的。
朱拉跳起來,想抗議他這種荒唐的安排,但接著想,這樣也好,當他被暗殺時--他肯定要被暗殺--她不會沾上他的血;再說這樣她也不會有孩子。她和這個男人雖然同居一室,但她卻是處女,直到成了寡婦。那麼傑拉爾特成了國王,她就可以和達勒結婚,然後再生孩子。
她從床上站起來,顯得很平靜。「你說明天我們要旅行?」
他背著她。「是的,我們動身到瓦特爾斯去,但首先要住在艾裡阿爾人的村莊,召集他們的男男女女開會。」
「開會做什麼?」她邊說,邊解開褲帶,把松寬的褲子脫下來。
他仍舊背著她。「為了婚姻……」他中斷了他的活,因為他看見她半裸的身體。「快上床去,」他以深沉的口氣說,「蓋上你自己。」
朱拉在他背後笑,鑽進羊皮套裡。她看著他脫衣服,他的臉一直背著她。他脫下高筒靴,露出生著棕色汗毛的腿,長及膝蓋的繡花長袍也從頭頂上脫下來,朱拉再次看見了他肌肉發達的身軀,這頓時使她記起了他的感受,在河邊遇見他的感受和在馬棚裡的感受。
他沒有看她,就吹滅了床邊的蠟燭,房間裡突然變得一團漆黑。
「羅恩。」在黑暗中,她第一次用他的姓名低聲叫他。
「不要和我說話,」他大聲說,「還是叫我英國人吧,不要用我的名字。」
朱拉咬緊牙關,咒罵這個愚蠢的外國人。由於他惡劣的脾氣和不理智的性格,她估計不出一個星期的時間,就會有人結束他的生命。那樣她就可以擺脫開他。她想,可喜的擺脫,沒有他,蘭康尼亞也許會更好些。
她躺著,想起了達勒。將來在她和達勒結婚的時候,她仍是處女,那該多好啊。
「起來!」
朱拉在溫暖的被窩裡懶洋洋地轉動一下,室內依然很黑,羅恩站在距地約五步遠的地方,已經穿好了衣服,凝視著她。
「艾裡阿爾人都像你一樣懶嗎?」他厲聲厲色地說,「車隊已在下面集合。」
「英國男人都像你一樣壞脾氣嗎?」她回答說,在被窩裡伸展身體。
他存心不去看她,只是吩咐:「拿著你的衣物和用具到下邊來,快點!」說完,他就離開了房間。
朱拉沒有花費多久即穿戴完畢,然後拿著幾件衣服和武器走到宮庭的院子裡。此時,院內正擁擠著歡騰嘶叫的馬隊和叫喊騷亂的人群。她看見傑拉爾特穿著一身黑色服裝,騎在一匹黑馬上,正在指揮著隊列。達勒騎馬停在一邊。靠近他的是西麗安。
朱拉向她的朋友微笑,但西麗安轉過頭去,不和她打招呼。朱拉的笑容消失了。她從僕人手裡接過麵包和葡萄酒,默默地吃著。
羅恩在人群中間,他驅馬準備出發。朱拉不得不承認,他似乎很勝任組織這次遠行,男人們似乎都承認他是領袖。
朱拉著見車隊裝滿了貨物和食品。洛拉和她兒子菲利普坐在一輛四輪馬車上,靠近趕車人座位旁邊。
「早安,」她向洛拉問候,並遞給菲利普一塊麵包。
「蘭康尼亞武士都吃麵包嗎?」菲利普嚴肅地問她,轉身向洛拉笑笑,但這個英國女人只是摸了摸他的鼻尖,沒有吱聲。朱拉轉身走開,騎馬走到贊蒂身旁。
大隊人馬出發遠征了。
走了一天,到了一個艾裡阿爾人的村莊。
這個村莊距埃斯卡朗城幾十英里,是艾裡阿爾人口的主要居住區。幾個世紀以來,由於部落之間互相殘殺,戰爭不斷,所以不管是男、女警衛隊的衛士都要從這裡選拔,經過訓練後,他們再被派回村莊以監視敵人,保護艾裡阿爾不受侵略。附近這幾千萬里是艾裡阿爾境內唯一安全的地方。孩子們作遊戲,婦女們唱歌,收割穀物,或是紡織、繡花,男女老幼都過著安靜、舒適的生活。但是為了保衛這個地方先後已犧牲了幾千名艾裡阿爾的衛士。
途中,朱拉騎馬在贊蒂身旁走了大部份路程,她聽到菲利普抱怨馬車的顛簸,所以她特意馳進車隊。「你喜歡和我一起騎馬嗎?」她問這孩子,並等待洛拉准許。
洛拉著看她,敷衍了事的點點頭。
菲利普差不多熟練地跳到朱拉的懷抱裡,她把他扶在她前面的馬鞍上。在剩下的旅程中,她給他講蘭康尼亞古老的神話故事,講基督耶穌上帝的性格,他們也打仗,鬧糾紛。菲利普從沒有聽到過這麼多有趣的故事,所以聽得很入迷。
「你為什麼抱這小狗?」傑拉爾特憤怒地訓斥朱拉,當他來到她身邊時勒住馬。「你漸漸對英國人溫柔起來了。」
「他是個孩子,」朱拉不滿地說。
「孩子要長大成人。」
她向他表示厭煩。「他對你沒有威脅,他不要求你的王位。」
傑拉爾特對坐在馬上的孩子敵對地看了一眼,就騎馬走了。
「我不喜歡他,」菲利普說。
「當然,你對。他將是蘭康尼亞的國王。」
「我舅舅羅恩是國王,他是最好的國王。」
「我們等著瞧吧。」
當這些旅客到達村莊時,已是深夜了。車隊乘渡船過了河,馬和人同樣也須乘渡船。
人民拿著火炬歡迎他們,人人都想看看這個自稱國王的英國人。
這裡是朱拉的故鄉。她的一些親戚跑來向她問候。她的身份已很高貴,她贏得了比賽的冠軍,而且已與國王結婚。
「他怎麼樣?」人們低聲向朱拉詢問,「他讓你懷胎了嗎?」
「他像達勒一樣漂亮嗎?」
「他和索爾一樣強壯嗎?」
當羅恩走到來拉身後時,人們停止了談話。朱拉看見她姨媽眼裡充滿著淚水,這是因親人團聚快活的表示。
朱拉向他們笑了,然後轉向羅恩,「我可以向你介紹我的親屬嗎?」她有禮貌地問他。
後來,朱拉的姨媽引他們到她家裡,讓出一個很小的房間,只有一張床,沒有什麼座位。
「這次旅行,你覺得疲勞嗎?」她問羅恩。
「不,」他溫柔地回答,「你關心菲利普,很好。我相信這孩子漸漸也崇敬你。他是個活潑可愛的孩子,渴望學習。或許他比我更像蘭康尼亞人。」
他坐在床邊,脫下他的馬靴。他時時沉思,似乎有什麼煩惱。話到了她的舌尖,想問他有什麼心事,但卻沒有說出來。最好和這個男人分開,他只是她暫時的丈夫。
「我猜想,你大概不會和我同床睡覺吧?」她試探著問。
「我想不會。這裡有許多獸皮,我在地板上睡,你在床上睡。」
朱拉皺皺眉頭,躺在很大的空床上。她看見羅恩果真睡地板,鋪蓋著獸皮。房裡似乎充滿著一種緊張、不和諧的氣氛。她不能入睡。
「月亮多麼皎潔可愛。」她低聲說。
羅恩沒有說話,她想,或許他睡著了。
「朱拉。」他溫柔地說。
「嗯。」她以相同的音調回答他。
「你懷疑過自己沒有?你可能認為自己的一些看法是對的,但在內心深處是否曾發生過懷疑?」
「是的。」她有時確有這種感覺。
他沒有再說什麼。過了一會,朱拉聽見他發出輕微的呼吸聲。她思索了很長時間,不知他所指的是什麼內容。
第二天清晨,所有艾裡阿爾人都醒得很早。他們想要看望朋友和親戚,還想看這個英國人。朱拉發現羅恩經過人群時,人們的面容是喜悅的,他用他們的語言和大家談話,沒有顯出急性子,不像他對待她那樣。相反,他是那樣沉著、聰慧,使人們覺得他的風度高雅而又可親。
「你看,他像魔鬼一樣油嘴滑舌,」傑拉爾特對朱拉說,「要注意,保持頭腦清醒。有人可能利用這個傻瓜的小聰明,使我們陷入戰爭。」
朱拉喝了一點蘋果汁,說:「他不需要戰爭。他渴望和平。」
「一個人需要什麼和得到什麼是截然不同的兩碼事。如果我們闖進瓦特爾斯的領土,就要準備戰鬥。自從索爾父親殺死布萊諾的丈夫後,她本來對我們艾裡阿爾人就充滿仇恨。」
「或許布萊塔是個戰爭狂。」朱拉說,「她也許希望再次看見她的兒子。」
傑拉爾特大為吃驚。「你為了這個英國人,想背叛你的國家?」
「不,絕對不!他要聯合各個部落,讓他試試,看誰跟隨他?他的意思是艾裡阿爾和瓦特爾斯可以通婚,艾裡阿爾人會同意嗎?我想在他開始行動前就得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