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愛美按下她父親寓所的電鈴,等了許久後,他終於打開門,他的手中握著一杯威士忌。「愛美,寶貝?」他口齒不清地說道,用佈滿血絲的眼眸望著她,他的臉上蓄滿鬍渣。「我不知道你今晚要過來。」他伸臂環住她的肩,歡迎她進去。
他喝醉了,愛美沮喪而哀傷地瞭解,並環顧那個幽暗的房間。過去幾年中,他酗酒的情況越來越嚴重。「你為什麼不開些燈呢?」她柔聲問道,伸手打開客廳裡的一盞燈。
「我喜歡黑暗,」他說道,伸手關掉那盞燈,「黑暗既安全又甜蜜。」他接著問道:「你為什麼突然決定來看我呢?自從你結婚後,你就不來看我了。」
「我上個星期才來過兩次。」愛美提醒他。「不過,我今晚來是要跟你討論一些事情。迪肯的會計師有一些需要解答的問題。」
「沒問題,蜜糖。我們去書房吧,我所有的檔案都在那裡。」
愛美跟隨她父親上樓,走向他在幾年前改裝成辦公室的房間。「你要知道什麼呢,蜜糖?」他問道,喝下一大口酒。
「爸,你知道我有多麼感激你把我所有的錢都存在基金裡,而且一直幫我管理。我必須問你一個問題,但我不要你認為我曾經懷疑你的正直。我只是想瞭解你的原因,沒有任何埋怨的意思。」
他點點頭。
「在過去五年中,你不斷投資歐唐尼的製片公司,使我損失四百萬。那些股票根本一文不值。你為什麼那麼做呢,爸?你明明知道我恨他,而且我也知道你有多麼討厭他。」
他凍結片刻,然後緩緩抬起頭,他的眼眸彷彿兩團燃燒的煤炭。「歐唐尼……」他輕聲說道,露出邪惡的笑容。「你不必再擔心他了,蜜糖,我已經料理了他。我們不必再買他的爛股票,我們可以保住我們的小秘密。」
「你當初為什麼必須買他的股票?」愛美問道,突然緊張起來。
「是他強迫我的,我根本不想買。現在他已經死了,我再也不必受他脅迫了。」
「他怎麼可能強迫你投資四百萬給他的製片公司呢?」她繼續追問,語氣略顯嚴厲。
「不准你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小女孩!」他突然憤怒地叫道。「我還是你老爸。」
愛美驚愕地站起身子,她父親從來就沒有用過這種語氣跟她說過話。「我們還是等你清醒時再討論這件事吧!」
「等一下!」他用驚人的速度抓住她的手臂。「不要離開我,蜜糖,我好害怕。我已經幾天沒有合過眼,因為我是如此害怕。你應該知道,我永遠不會傷害你。」
愛美深受震撼,他看起來是如此憔悴與恐懼。她輕拍他的手,柔聲說道:「我不會離開你,爹爹。不要害怕,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情,我一定要瞭解。」
「你會保守秘密嗎?你發誓?」
她點點頭,感到畏懼。
「歐唐尼逼我買那些股票。他--他在勒索我們。在漫長的五年中,那個混蛋一直在壓搾我們的血汗錢。」
「我們?」她無法置信地叫道。
「你和我是隊友,一方出事,另一方也會受到波及,對不對?」
「應該是吧!」她小心翼翼地說道,設法壓抑住心中的恐懼。「唐尼為什麼勒索……我們?」
「因為他知道是我們殺死蕊琪。」她的父親壓低聲音說道。
愛美倏地跳起來,目瞪口呆地瞪著他。「你發瘋了!你一定是喝醉了,連意識都不清楚了!你怎麼可能殺死查克的妻子?」
「我確實沒有殺她的理由。」
「你為什麼要說這種瘋話?」
「不要說我瘋了!他就是這麼說,這根本是個謊言!我沒有發瘋。我害怕,你為什麼無法瞭解?」他的聲音轉變為哀鳴。
「誰說你發瘋了,爸?你為什麼害怕?」她耐心地問道,彷彿他是一個困惑的小孩。
「唐尼在我殺死他的那個晚上說我發瘋了。」
「是班查克殺死歐唐尼,」她堅決地說道,「每一個人都這麼認為。」
他的眼眸因恐懼而狂亂,他一口吞下剩餘的酒。「不是每一個人都這麼認為!」他叫道。「在那個晚上之後,有私家偵探來找我,來了兩次。他們要知道案發當時我人在哪裡,他們必然是為某個人工作,但是他們不肯告訴我對方是誰。有人在懷疑我,蜜糖,你難道看不出來嗎?他們已經猜出唐尼在勒索我,很快就會猜出為什麼,然後他們就會知道是我殺死蕊琪和唐尼。」
愛美設法壓抑住她的驚慌。「你為什麼殺死蕊琪?」
他伸手扒過他的頭髮。「我不是有意的——我要殺的人是唐尼!我要殺死他。我要他死,但是那個愚蠢的班查克臨時改變心意,變成由唐尼開槍。」
愛美吁出一口氣。「你為什麼要殺死唐尼呢?」
「你明明知道為什麼!」他說道,跌坐在椅上。「他給我的小女孩吃迷幻藥,而且害她懷孕。你以為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咬牙切齒地說道,閉上眼睛。「你每天早上都不舒服,我打電話給達拉斯的醫院,那個護士告訴我真相。」他揉揉眼睛,啜泣地說道:「你才十六歲,他不但害你懷孕,還讓你獨自面對墮胎的恐怖與危險。而在那段時間裡,他仍一直在跟那個婊子交往,他們在你的背後嘲
笑你。即使在你結婚之後,歐唐尼仍然一直威脅我,說要告訴你丈夫你曾懷孕的事……以及你曾經做過的一切。」
「迪肯完全瞭解我的過去,我甚至在幾個星期前告訴他唐尼的事。我一直隱瞞你是因為我不要傷害你,不要讓你感到羞愧。」
「有人知道我做過什麼,」他說道,抱住他的頭,「我必須發現是誰,並殺死他——」他說道,他的手伸向辦公桌的抽屜。
愛美驚恐地注視她的父親取出一把手槍,再也無法懷疑這一切。「放下那把槍,爹爹,我會讓大家知道你只是想保護我。」
「我不要生活在恐懼中,」他哀鳴著,「我沒有辦法睡覺。」
「你不必再生活在恐懼中,醫生會開藥給你,協助你入睡。」
他蹣跚地前進一步,並跌向地板,他的頭撞到桌角,開始大量流血。
「爹爹!」愛美尖叫著衝向他。
可玲用力踩下煞車,把車子停在茱莉家門口。看到前院的腳踏車時,她低咒一聲,知道這表示茱莉正在上課。她連皮包都沒拿就衝出車子,逕自打開前門走進茱莉家。茱莉和三個小男孩坐在餐廳的餐桌旁。「我有話要跟你說,茱莉,」她喘息地說道,「去客廳說。」
茱莉放下書本,朝她的學生微微一笑。「威利,繼續大聲念。我馬上回來。」
走進客廳後,可玲立刻打開電視。
「可玲?」茱莉顫聲說道,意識到可玲緊張的神情必然與查克有關。「不要這樣對待我!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情,是查克,對不對?是壞消息嗎?」
可玲搖搖頭,退開電視機前。「整個新聞界都沸騰了,他們停掉正常節目,宣佈這個天大的消息。國家廣播網說他們要在四點半播放一個特別報導。」她瞥視手錶。「現在已經四點半了。」
「到底是什麼消息?」
「是好消息,」可玲說道,發出苦惱的笑聲,「或者是壞消息,就看你自己如何評斷。茱莉,他——」她停下來,指著電視上的主播人員。
「午安,各位先生、女士,」那個主播說道,「一個小時之前,阿瑪瑞尤的州立監獄已經釋放因殺妻罪名而被判四十五年徒刑的班查克。班查克的律師是在取得一份孟愛美的聲明之後向法院申請釋放查克並獲得允許。孟愛美在范蕊琪被殺時也是該片的演員之一,和班查克、范蕊琪、歐唐尼一起工作。」
茱莉不知不覺地握住可玲的手並捏緊。
「我們的記者已經得知孟小姐那份聲明的內容,她的父親孟喬治在兩天前向她坦承是他殺死范蕊琪和歐唐尼。」
茱莉發出喜悅與苦惱的呻吟,感覺強烈的罪惡感襲擊她。她用雙手抓住椅背支撐自己。電視螢幕上,阿瑪瑞尤監獄的閘門打開,她看到穿著黑色西裝的查克走出來,他在眾人的陪伴下走向一輛等候的轎車。
「班查克以自由之身離開監獄,陪伴著他的是他的加州律師。」主播繼續說道,「在轎車裡等候他的則是他的多年好友商業鉅子費邁特,他始終相信班查克,從來不曾懷疑過他的無辜。站在旁邊的,還有一張我們也熟悉的臉龐,不過,她在此刻並未展露她那著名的酒窩。根據她的神情判斷,她顯然並不想被人看到,但是又必須前來向她自己保證班查克會被安全釋放。」
茱莉注視邁特快步走向那輛轎車,孟愛美和她的丈夫站在一把傘下,露出滿臉的哀戚。查克站在那裡望著她,然後緩緩走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