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好意思看他一眼。「我哥哥塔德開了一個防身術班,可是我覺得在凱頓鎮根本用不著,所以拒絕去學那傻事。他只是在很久以前在家裡教過我一招。那天你追我的時候我驚慌得要死,根本不記得自己學過什麼招式。今天我是早先就想到了,才會這麼輕易就--」她突然住口,怕自己又失言傷了他的自尊。
他們走到雪人前面時,他放開她的手,笑著問:「你還會什麼招式嗎?」
其實茱莉會的。「不會了。」
他仍然笑著看她,同時非常溫柔地說道:「那麼請讓我再教你一招--」他的動作快捷無比,茱莉剛發出尖叫的同時就已經坐倒在雪地上,但是力道正好,沒有一點傷痛。
她瞪著他,然後無奈地笑著爬起來。「你真可怕。」她說著,一面假裝拍去身上的雪,一面動腦筋想對策。
「受夠了嗎?」他笑著問。
「夠了,你贏了,我認輸。」
但是查克看見她眼裡的狡色。「騙人!」他笑著看她擺出架勢圍著他打轉。
僵持了一會兒之後,茱莉笑著說:「好了,時間到。」她扯著外套的拉鏈。「怪不得我快凍僵了,原來這拉鏈開了。」
「我來幫你。」查克說道,一面脫下手套,低頭看拉鏈。茱莉一肩朝他撞過去,沒想到他往旁邊一閃,她就一頭栽到雪人身上了。
茱莉掙扎著脫身,尖聲笑著癱在他腳旁。他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勢。「等你準備好專心做雪人之後,」他昂然走開,「就--」
茱莉的腿一伸,他就絆了一個狗吃屎。她笑著翻身跑開,但是查克也不慢,一把抱住她的腰,把她壓倒在地。「我受夠了,你這小鬼。」他笑著用一手釘住她的雙手。「認輸了嗎?」
「認輸了!」她喘著說道。
「叫我叔叔。」
「叔叔!」她低聲笑著。
「閉上眼睛給我一個吻。」
她笑得花枝亂顫,然後閉上眼睛,故意給他一個很大聲的吻。他也回吻她,吻得她滿臉是濕濕的雪。她笑得更厲害了。「你確定你受夠了嗎?」
「夠了。」茱莉笑著說道。她發現他英俊的臉上已全無憂色,不禁訝然一場雪仗竟能令他這麼開懷。這顯然正是他需要的。
查克把她拉起身。「我想我們可以開始幹正事了,」他宣佈道,然後轉身打量已不成形的雪人,「現在既然我已經教會你怎麼尊敬長上了,我有一個特別的計--」
一團大雪球很不知趣地打在他的後腦勺上......
在這座科羅拉多州的荒山上,笑聲劃破了這個冬日的午後,驚動了樹梢上的松鼠。只見兩個大人瘋狂地打雪仗,然後造了一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雪人。
經過一場激烈的戶外活動,一頓豐盛的晚餐,以及熱情的做愛之後,他們心滿意足地靠在沙發上互擁著。茱莉帶笑地想著查克設計的雪人,那簡直像一個變形的恐龍。
「你在想什麼?」查克問道,同時輕輕吻過她的髮梢。
她抬頭笑了。「我在想你的雪人。難道沒有人告訴過你,雪人應該是要愉快一點的樣子嗎?」
他望著窗外。「那是一個雪怪。」
「那簡直像史蒂芬?金小說裡的怪物。奇怪,你的童年生活會是怎麼樣地墮落?」她開玩笑地問。
「是很墮落。」查克承認道,並更加摟緊了她。他似乎永遠要不夠她。
「查克?」她問道。「你有沒有想到,其實我對你所知並不多,儘管我們已經是......呃......」她不知道該用「情人」這個字眼。
查克頭往後枕著沙發,閉上眼睛。「是『情人』了嗎?」
「『情人』。」她點頭應著。
「你想知道什麼?」
「嗯,譬如,班查克是你的本名還是藝名呢?」
「我是叫查克,班不是真姓,十八歲的時候改的。」
「真的?」她好奇地抬眼看他。他知道她接下來要問什麼。「那你本來姓什麼?」
他從來沒有對任何人回答過這個問題。「姓石。」
「這個姓很好哇,你為什麼要改呢?」她發現他的臉色變僵硬了。
「說來話長。」他簡短地答道。
「噢。」她說道,斷定那一定是一段很不愉快的經歷,最好還是不要現在提。於是她改說第一個跑進她腦海的事情來使他轉移注意力。「我已經知道很多你年輕時候的事了,因為我兩個哥哥都是你的影迷。」
查克低頭看她,明白她為什麼轉變話題,心底不由得興起一股暖意,把先前提到姓石時帶來的寒意驅走了。「是嗎?」他問道。
茱莉點點頭。「因為他們是你的忠實影迷,所以我知道你從小到大都是一個人,到處飄泊,靠在牧場上套牛索和趕馬為生--我說了什麼好笑的話了嗎?」
「我得破壞你的這些錯誤觀念了,」查克笑著說,「那些故事都是帝國製片公司宣傳部門誇張的想像力的產物。事實上我寧願坐兩天兩夜的灰狗巴士,也不願意在馬背上待兩個鐘頭。還有,如果這世界上除了馬以外我還有什麼更討厭的,那就是牛了。」
「牛!」她也大聲笑了出來。然後她屈起兩膝抱在胸前,若有所思地望著他。
「你呢?」他笑著問道,想迴避她一個可能的問題。「你是生下來姓莫嗎,還是後來改的?」
「我生下來沒有姓。」
查克正要舉杯喝酒的動作停了下來。「什麼?」
「我實際上是被人在一條巷子裡的垃圾桶上發現的,用毛巾裹著放在一個紙盒子裡。發現我的那個清潔工把我帶回家,讓他妻子把我弄暖和以後才把我送到醫院去。他們就用他妻子的名字茱莉稱呼我。」
「我的天!」查克驚呼道。
「我還算運氣不錯呢!不然情形可能糟得多。」
「怎麼呢?」查克在驚駭之餘,沒有注意到她眼中的笑意。
「萬一他的妻子叫什麼阿花、阿美的不就糟了?我常常做惡夢,夢見我的名字變成阿花了。」
看見她那樣的微笑,查克感到心裡一股莫名的刺痛。「不過這個故事還算有個快樂的結局,你被莫家人收養了,對不對?」她點點頭,他又說:「他們從此就有了一個心愛的小女孩了。」
「也不盡然。」
「什麼?」他又困惑了。
「莫家人得到的實際上是一個十一歲的女孩。她已經成了芝加哥的街頭小混混,跟一些年紀比較大的男孩學會了許多伎倆。事實上,」她愉快地說道:「我本來很可能成為道上高手呢!我的手快得很。」
「你偷東西?」
「對,而且還被警察抓過,當然不是因為偷東西被抓,因為我是妙手空空。我是被捲入一樁偷車案裡面了。」
查克張口結舌地瞪著她,簡直無從想像她小時候的樣子。「怎麼捲入的?」
她帶笑地斜瞄他一眼。「幾個男孩子在向我示範怎樣接線發動車子。這一招拿來對付你應該是很管用的,只不過昨天我試我那輛藍車子的時候,卻想不起來哪根線應該接到哪根線上面了。」
「什麼?」查克大笑出來,笑聲直震天花板,他一把將她摟在懷裡,把臉埋在她的發間笑著。「老天,」他低聲說道,「只有我會綁架一個會偷車的牧師之女。」
「要不是昨天我得每隔幾分鐘就跑到窗口露一下面,我相信我一定可以得手的。」她說完,他笑得更大聲了。
「老天!」她突然呼道。「我應該試試偷你口袋的!」查克的大笑聲幾乎把她的話蓋過了。「要是我猜到車鑰匙在你口袋裡,我一秒鐘就可以摸到手。」見到她能使他笑得這麼開心,她也愉快得很,把頭靠在他的胸前。等他停止了笑以後,她說道:「該你說了。你如果不是在牧場上長大的,那又是在哪裡呢?」
查克托起她的下巴。「賓州的裡基蒙市。」
「還有,」他望著她困惑的眼睛說道,「石家在那裡擁有一家很大的製造業公司,一百年來一直是當地的經濟命脈。」
她嫌惡地搖著頭。「你家是有錢人!那些關於你白手起家的說法都不是真的,而我哥哥竟然會相信!」
「我很抱歉誤導了你的哥哥。」他說道。她那憤怒的眼神使他格格笑了起來。「事實上我也是看了雜誌以後,才知道宣傳部門為我編造了什麼故事,但是那時候也已經來不及了。不過反正更正也沒什麼用。無論如何,我十八歲就離開了裡基蒙,所以從那以後我就自力更生倒是事實。」
茱莉想問他為什麼離開家,但決定還是暫時只談基本問題。「你有沒有兄弟姊妹?」
「我曾有過兩個兄弟和一個妹妹。」
「你說『有過』是什麼意思?」
「有很多意思。」他歎一口氣說道。
「要是你不想說就不要說了。」茱莉說道,感到他的心情起了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