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茱莉喊道,一面拚命往車子裡面坐。「你說到了以後我就可以離開的。」
「我那是說謊。」
「你--你這混蛋,我竟然相信了你!」她喊道,不過她也是在說謊,因為她也早就明白他不可能馬上放她走的。
「茱莉,」他耐著性子說道,「別惹不必要的麻煩了。你得在這裡待幾天,而且這個地方也不錯。」說完,他拔下車鑰匙,逕自走向屋子。
茱莉一時之間氣憤得無法動彈,然後她忍住淚下了車。
她跟著他繞到屋子後面,訝然看著他從雪堆裡挖出一個花盆。然後他把花盆打碎,在土堆裡摸了半天。一會兒之後,他的手中多了一副鑰匙。他用鑰匙打開門,做了一個大禮的姿式請她進去。「我建議你進去看看,我去把車子上的東西拿下來。」他說道。「休息一會兒,欣賞一下風景,把這當成度假吧。」
她張口瞪著他,然後憤憤地說:「我不是在度假!我是人質,別以為我會忘記這一點!」
他委屈地看她一眼,彷彿她是在故意挑毛病似的。她掉頭走進房子裡。這房子佈置得既古樸又豪華。大廳呈六角形,有三個門通往三間套房,還有四面大的落地窗。一面牆上有一座大型壁爐,前面是一個L型的大沙發,地上是又厚又舒服的地毯。她從來沒有看過這麼漂亮的房子,但是此刻的她根本無心注意,因為她實在是又氣又餓了。
她走到廚房,打開一個又一個的橡木櫃。有一個裡頭放滿了各色罐頭。她想先吃一個三明治再睡覺,於是伸手要拿一個魚罐頭。就在這時查克進來了,看到她就說:「這是不是表示你擅長家務呢?」
「你是說,我會不會做飯?」
「對。」
「不會為你做。」茱莉把魚罐頭放回去,卻聽見自己的肚子在咕嚕地叫著抗議。
「老天,你真頑固!」查克打開暖氣,然後走到冰箱前,把冰箱門拉開。茱莉看見裡頭裝滿了肉與青菜,簡直可以媲美超級市場。見他伸手取出一塊厚牛排時,她開始流口水了。但也就在這時她突然感覺疲累已極,整個身子都虛了。所以她決定先洗個熱水澡,睡一覺以後再來解決民生問題。
「我得先睡一覺,」她連使聲音保持冷靜的力氣都沒有了。「請告訴我臥房在哪裡。」
查克看她臉色確實不好,所以沒有爭辯就帶她到房間去,這間大套房裡也有壁爐,浴室是用黑色大理石砌成,牆上也都是鏡子。特大號的床頭櫃上有一具電話。但查克也注意到了。
「浴室在這裡。」他說道,一面走去把電話拔掉,挾在腋下。
「可是沒有電話,我明白。」
她去客廳拿行李,他則一路檢查房間的門。當她彎腰拿起行李時,他抓住她手臂說:「我們先把規矩說清楚,這裡沒有別的房子,車鑰匙在我這裡,你如果要離開只能用腳走路,那樣你還沒走到公路上就會被凍死了。房間的門鎖都沒什麼用,所以你也不必做什麼嘗試,懂嗎?」
茱莉想掙開手臂,但是沒有成功。「我不是白癡。」
「很好。那麼你就應該明白其實你在這房子裡可以自由地跑來跑去。」
她開口想反駁,卻忍不住又打了一個呵欠。
令人口涎直流的煎牛排香味把茱莉由熟睡中喚醒,一時之間她不知身在何處。窗簾縫裡透進來明亮的月光,照在她的大床上。她還以為自己是在某個豪華的大旅館度假。她看一眼鐘,時間是晚上八點二十分。然後她聽見隔壁房間有腳步聲。
是沉重的男性腳步聲......
她猛然驚覺,從床上坐了起來。第一個跑到她腦子裡的念頭就是要設法逃走,但是隨即又想到查克的警告。
「先放輕鬆一點。」她告訴自己,但是仍忍不住構想著各種逃跑的方法,不過似乎都不可行,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已經飢餓難忍。她決定還是民生問題優先。
她的衣服在睡前洗了,現在還沒有干,所以她只好到抽屜裡找了一套寬鬆的男人衣褲穿。她本來就不怎麼注重打扮,現在更沒有必要為一個綁架自己的逃犯這麼做,因此她只是簡單地梳了一下頭髮,讓它自然垂下。讓自己性感絕對是一種錯誤,想想看今天早晨在雪地裡的那個吻......
那個吻彷彿是好久以前的事了。現在她確定他那麼做只是為了安全理由,不是為了性。絕對不是為了性。
拜託,老天,不要為了性。
她深吸一口氣,打開房門,走到外面大廳,一時之間又為眼前美麗的景象迷惑了。壁爐裡有熊熊的火光,咖啡桌上點著蠟燭,映照著旁邊的水晶酒杯。立體音響傳出輕柔的音樂,令她宛如走進一個充滿誘惑性的場景中。
她走到廚房,查克正站在那裡背對著她煮東西。她故意用公事化的口氣說道:「是不是有客人要來?」
他轉過身,把她從頭打量到腳,臉上露出一個懶洋洋而不可解的笑容。然後他舉起酒杯向她敬道:「不知怎麼,你穿著這件寬大的毛衣看起來迷人極了。」
茱莉這才忽然想到,他坐了五年的牢,大概任何女人在他都會很有吸引力。她小心地退後一步。「我就是不要讓你覺得好看。老實說我寧願穿自己的衣服,就算又髒又臭也沒有關係。」她轉身要走開。
「茱莉?」他的口氣中一點善意都沒有了。
她轉回身,很訝異他的心情轉變得如此之快,也令她不由得心生警覺。他朝她走近,她又小心地退後一步。他雙手各拿一個酒杯。「喝一點。」他命令道,同時把一個高腳杯塞給她。
「他媽的,喝一點!」然後他努力把口氣放緩和一點。「這會幫助你放輕鬆一些。」
「我為什麼要放輕鬆?」她頑固地反問。
雖然她看起來一副昂然不屈的樣子,但她聲音裡卻有一些發顫的懼意,使查克的怒意又消散了。這二十四小時以來,她表現出了極大的勇氣,然而此刻他看著她蒼白的臉,才悟到他使她受到了多大的折靡。她真是了不起,又勇敢又好心。他很明智地忍住想伸手撫摸她臉頰安慰她的衝動。知道那樣一定會使她更驚慌。他也沒有為綁架她而道歉,因為她一定會認為那是偽君子的舉動。然而他卻做了一件本來已自我保證過絕對不再做的事情:他想試著讓她相信他是無辜的。「剛才,我請你放輕鬆一點--」
她打斷他的話。「你是命令我,不是請我放輕鬆。」
他苦笑著。「現在我是請你。」
他那突然溫柔起來的口氣頓時使她失去了平衡,於是她連忙吸一口酒以拖延時間,使自己狂惑的感覺穩定下來。他高大的身形擋在她面前,使她別的什麼都看不到,只能看到他的身體。她突然發現他顯然也已經梳洗過,換上了一件黑色毛衣和一條灰長褲,看起來比銀幕上更英俊。
他抬起手撐著她肩膀旁的牆。當他說話的時候,低沉的嗓音溫柔得逼人。「在來的路上,你問我是不是無辜的,那時我回答得很輕率。現在我要主動地告訴你最簡單的事實......」
茱莉好不容易才收回目光,轉而瞪著杯中的酒。她突然害怕在這樣疲累的情況下,可能會真的相信了他要告訴她的謊言。
「看著我,茱莉。」
她抬起目光,迎向他那雙琥珀色的眼睛,心裡又是害怕又是無助的期待。
「我沒有殺人,也沒有企圖殺任何人。我為了一個自己沒有犯的罪被判刑。我希望你至少會相信有可能我對你說的是真話。」
她直視著他的眼睛。突然想起過橋時,他把毯子丟給她的情景,還有在雪地裡他求她配合他的情景,然後她又想起他的吻,原來是那麼猛、那麼急,卻突然又變得那麼溫柔和性感。她本來一直強迫自己忘記那個吻,現在卻又全都回來了,那麼鮮明、那麼刺激而危險。這些記憶再加上他繼續用深沉嗓音所說出來的話,混合起來更具誘惑性。「這是我五年來所過的第一個正常的晚上。要是警察緊追不捨,或許也會是我最後一個晚上。如果你願意合作,我希望能好好享受一下今晚。」
茱莉突然很想合作:理由之一是,雖然她已經睡過一覺,卻還是累得無力與他對抗,而且她快餓死了,也實在厭倦了那種恐懼的感覺。不過她告誡自己,這一切都跟那個吻的記憶沒有關係,也跟她突然相信他說的是實話沒有關係。
「我是無辜的。」他用力地重複一遍,目光始終直盯著她的眼睛。
他的話使她心頭一震,然而她仍試圖抗拒,不願意讓自己愚蠢的感情壓過理智。
「要是你不能真的相信我,」他歎了一口氣,「那麼你能不能至少今天晚上假裝相信我,跟我合作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