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珍妮喊著,心裡狂亂地猜測一輩子鎖在修道院裡會是怎樣可怕的一件事——尤其是鎖在一個偏僻的修道院裡。
「我說的是昨天晚上由一小隊人馬護送來的倫杜甘修道院的院長,你是最清楚不過的。」他一面說,一面舉拳重重敲打著那扇厚重的木門。「她因為下雨而耽擱了,所以你那可敬的班修士才被迫裝病以使婚禮延期。」
毫不留情的羞辱使珍妮憤怒得胸部劇烈起伏著,眼冒怒火。「首先,我從來沒有聽過什麼倫杜甘修道院。其次,那個修道院的院長來了又有什麼關係?」她大聲說著。「現在,請你告訴我一件事情。你是不是要告訴我,你把我從床上拖起來,從城牆上吊下來,又在暴風雨裡橫越蘇格蘭來到這裡,就只因你不想再多等一天娶我?」
他用輕蔑的眼光上下掃過她浸濕的胸前,那神情使珍妮心頭抽緊。「你太抬舉自己了,」他咬牙切齒地說。「只不過因為受到死刑和剝奪產業的威脅,我才同意娶你。」
他又不耐煩地猛敲著門。門開了,露出一張驚訝的修士的臉。洛伊不睬修士,仍繼續怒視著珍妮:「我們來這裡是因為兩位國王要我們趕快結婚,我的甜心,而我們現在就是要做這件事情。你不值得發動一場戰爭。我們來這裡也是因為上斷頭台有違我的理性,但最主要的是因為我覺得破壞你父親對我所施的計謀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你瘋了!」她憤怒地喊著。「你是個魔鬼!」
「而你,我親愛的,」洛伊答道。「是一個婊子。」說完他轉頭對嚇呆了的修士宣佈:「這位女士和我希望結婚。」
穿白袍、披黑色晨袍的道明會修士臉上帶著既好笑又難以置信的表情。他有禮地往後退一步,請他們進到修道院裡。「我——我一定聽錯了。」
「不,你沒有聽錯。」洛伊拉著珍妮長驅直入。他停下來,打量一下修道院色彩美麗的玻璃窗,然後低頭蹙眉看著修士。「怎麼樣?」
這個年紀大約二十五歲的修士如今已由驚愕中恢復正常,轉頭對珍妮平靜地說:「我是葛修士,孩子。你願意告訴我這是怎麼一回事嗎?」
珍妮在這種環境中聲調自然地平和下來。「葛修士,請你一定要幫助我。這個人把我從家裡綁來了。我是梅珍妮,我父親是——」
「一個邪惡、詭計多端的壞蛋。」洛伊插口道,同時緊緊捏住珍妮的臂膀,警告她若再多言可能臂膀就會斷掉。
「我——我明白了。」葛修士極力鎮定地說著,揚起眉毛望望洛伊。「現在我知道這位女士的身份以及她父親是誰了,你是不是也可以告訴我你是誰呢?我想我可以猜到——」
洛伊一時覺得這個修士挺有趣的,俯身向前說:「我是——」
但珍妮生氣地打斷他:「他是『黑狼』!野獸和瘋子!」
葛修士瞪大了眼睛,但外表看來仍十分平靜。他點點頭補充說道:「柯萊莫公爵。」
「既然已經介紹過了,」洛伊對修士說。「就趕快把該說的話說了,讓事情了結吧!」
葛修士極力保持一副莊重的態度。「通常必須有正式的儀式,不過據我所知,教會和詹姆士國王已經批准這項婚姻,所以就沒什麼問題了。」珍妮的心沉了下來。他又對珍妮說:「然而依我看來,嫁給這個人似乎不是你的意願,對不對?」
「不錯!」珍妮答道。
年輕的修士遲疑一下,終於鼓起勇氣對高大的洛伊說:「藍爵士,我不能主持這項婚事,因為沒有她的同意——」他的話突然停了,洛伊的瞪視似乎使他想起了什麼事情。
修士轉身又對珍妮說:「珍妮小姐,我無意冒犯你,可是據我所知,大家都知道你……呃……和這個人有好幾個星期在一起,而且他——和你——」
「那不是我的意願。」珍妮輕喊出來,同時感到羞辱萬分。
「我知道,」葛修士溫和地安慰道。「可是在我拒絕主持這項婚事之前,我想先知道你是否確定自己在……做他人質的時候沒有……呃……懷孕?如果你不確定,就最好讓我完成婚禮,萬一有小孩的話,這是必需的。」
這話使珍妮的臉紅了,而她對洛伊的憎恨也到達了最高點。
「沒有,不可能。」
「這樣子的話,」葛修士又鼓起勇氣對洛伊說。「你必須明白,我不能——」
「我非常明白,」洛伊故作有禮地說著,握住珍妮臂膀的手捏得更緊了。「請你原諒我們失陪一下。我們大概十五分鐘以後再回來,那時候你就可以主持婚禮了。」
珍妮恐懼至極,站在那裡不肯動,瞪著洛伊問:「你要把我帶到哪裡去?」
「到我剛才看到的後面一座小房子裡。」他平靜地說道。
「為什麼?」她的聲調因恐懼而提高,同時也拚命想掙脫他的手。
「使我們的婚禮成為『必需』之事。」
珍妮不用多猜就知道洛伊會把她拖到那小房子裡強暴她,然後再把她拖回來,讓修士不得不為他們證婚,她的希望消逝了,垂頭喪氣地說:「我恨你。」她的聲音如死一般平靜。
「這是這項完美婚姻的完美基礎。」洛伊諷刺地說。然後他轉身對修士說:「快點開始吧!我們在這裡已經浪費不少時間了。」
幾分鐘以後,在神聖的婚姻維繫與仇恨的基礎下,珍妮又被拉出小修道院拋上洛伊的馬背。洛伊轉身對裡克迅速說了幾句話,只見這個巨人回身又朝修道院走去。
「他去那裡做什麼?」珍妮喊道,因為她想起葛修士說今天修道院裡只有他一個人。「他對你不可能造成威脅,而且他說他只是暫時住在這裡而已。」
「閉嘴!」他斥道,然後上馬坐在她身後。
他們無言地騎在泥濘的路上。到了一個叉路口時,洛伊停了下來,策馬轉入旁邊的林子裡等著。時間一分鐘一分鐘地過去,珍妮往路上望去,不知道他究竟在等什麼。然後她看到了:裡克騎馬朝這邊直奔過來,手上還牽著另外一匹馬,而在那匹馬上又顛又晃的竟是葛修士,他看起來彷彿這輩子從來沒騎過馬一樣。
珍妮望著這難以置信的一幕,回身對洛伊喊道:「你——你這瘋子!你這回竟然綁架了一個修士!你從聖地上綁架了一個修士!」
洛伊收回視線冷冷地看著她,他這種漠然的態度使她更生氣。「他們會為這把你吊死的!教皇會把你的頭砍掉,把你的頭掛在——」洛伊故意誇大地說:「請你不要再說了,你會讓我做噩夢的。」
他竟然對自己的罪行毫不在乎,珍妮受不了了,她的聲音低了下來。「你是不是什麼樣的事情都敢做,根本沒有限度?」
「沒有。」他答道。然後他一拉韁繩騎到路上與裡克會合,珍妮抓緊「宙斯」的鬃毛,同情地看著可憐的葛修士。
他們一直以這種讓人有跌斷脖子危險的速度直奔到日暮。中間只稍作停留讓馬休息喝水。洛伊終於示意裡克停下來,在林間的一小塊空地上紮營。珍妮疲倦得癱軟下來。
雨已經停了,珍妮的衣服仍潮濕不堪。她狠狠地瞪著在生火的洛伊說:「如果你過的生活就是這樣子,實在是一無可取。」她明白為什麼愛琳姑媽在獨居了二十年之後會那麼愛講話了。在忍受了洛伊一天一夜的沉默之後,珍妮迫切渴望把心中的怨氣一吐為快。
珍妮疲憊地在火邊坐下來,雙臂抱著膝蓋。她繼續唱著她的獨角戲。「也許你以為這樣在荒山野地騎馬逃命很有意思,而且你隨時還可以打一場血腥的仗,綁架一、兩個無助的百姓。對於你這種人而言,這種生活確實很理想!」
洛伊回頭看看在他背後嘀咕的她,見她把下巴靠在膝頭,揚起眉毛,那份挑釁的勇氣令他有點難以置信。經過他這二十四小時以來這麼折磨她之後,梅珍妮——不對,藍珍妮——竟然還能夠坐在一堆濕葉子上嘲諷他。
珍妮還打算再說下去,但這時葛修士由林子裡出來看見了她,於是也蹣跚地走過來坐在她旁邊。他在樹葉堆上不安地移動臀部測試著,眨著眼睛忍住疼痛。「我——」他又眨了一眨眼睛。「——不太常騎馬。」
珍妮可以想見他一定渾身酸疼,於是對他同情地微笑一下。「我想他不會要殺掉你或折磨你吧?」修士斜眼望著她。
「我已被這馬折磨夠了,」他怨艾地說。「不過,我不認為自己會被殺掉。那是一件傻事。你的丈夫不是傻瓜,雖然也許有些莽撞,但並不傻。」
「你不擔心你的性命有危險?」珍妮敬佩地望著他,想起自己第一次看到「黑狼」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