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帶笑的眼睛望著洛伊。「朝鮮薊!你有沒有聽過那麼荒謬的事?」
洛伊假裝不解地說:「是說朝鮮薊能壯陽?」
「我——呃——」珍妮發覺這個話題實在不便講,但已經來不及了,此外她也很好奇。「你相信嗎?」
「當然不信,」洛伊板著臉說。「每個人都知道韭菜和胡桃才有用。」
「韭菜和——」珍妮困惑地說著,然後才注意到他強忍住笑的樣子,她笑著搖頭。
「總之,包爵士決定那些珠寶還不夠讓我做他的妻子。幾個月以後,我又做了一件不可原諒的蠢事,」她比較正經地看著洛伊。「然後我父親就決定我應該去接受更嚴格一點的管教。」
「你又做了什麼不可原諒的蠢事?」
她說:「我公開向亞力挑戰,要他收回他所說有關我的壞話,要不然就在梅家堡附近每年一度的比賽中作名譽決鬥。」
「他拒絕了。」洛伊溫柔地說。
「當然,這兩個條件在他都是不名譽的事,除了因為我是女孩之外,也因為我才十四歲,而他已經二十歲。我不管他怎麼想,因為他——人不很好。」
她好不容易才出這樣一個評語。
「你為自己的名譽復仇沒有?」洛伊問道,心裡又是一股莫名的刺痛。
她點點頭,唇間露出笑意。「父親不准我接近比賽場,但我說服管理人借了我一套馬康的甲冑。然後在比賽那天我穿上甲冑騎出場面對亞力,場中誰也不知道我是誰。」
洛伊想到她被長矛擊落地的樣子,覺得自己的血都冷了。「算你運氣好沒被殺死,只是被挑下馬而已。」
她咯咯笑了。「落馬的是亞力。」
洛伊不解地瞪著她。「你把他挑下馬了?」
「以某種方式,」她笑著說。「他正要舉起長矛向我刺過來的時候,我把面盔揭開吐舌頭。」
在接下來短促的沉默之中,她補了一句:「他滑下馬背了。」緊接著洛伊就爆笑出來。
洛伊的笑聲直傳到林子外面,那些騎士、侍從和傭兵都停下手中的工作面面相覷。
洛伊好不容易才止住笑定下神來,帶著欽佩而溫暖的微笑看她。「你這戰略真高明,我會當場封你為武士。」
「我父親可不那麼想,」她說道。「亞力的武藝一向是我們家最引以為傲的——而我卻沒考慮到這點。我父親不僅沒封我為武士,反而當場打了我一頓,然後他就把我送到修道院去了。」
「然後他就讓你在那裡待了兩年。」洛伊幫她把故事結束,語氣充滿溫柔。
珍妮望著他,心裡突然緩緩明白,這個人人稱他冷血殘酷的人,其實全然不是那樣。他能同情一個年輕的傻女孩,他臉上每一處變柔和的線條都說明了這一點。她著迷似地看著他站起來朝她走近,那銀灰色的眼睛直盯著她的眼睛。
珍妮不自覺地也站了起來。「我想,」她望著他的臉說。「許多關於你的謠傳都不對,他們說你做的那些事情都不是真的。」她輕聲說著,美麗的眼睛似乎看穿了他的靈魂。
「是真的。」洛伊想到自己所打過的無數戰爭,那些血淋淋的屍體。
珍妮不知道他的記憶是怎樣的。她只知道眼前這個人曾悲痛地望著他死去的愛馬,也曾為她的故事流露同情之色。「我不相信。」她喃喃地說。
「你要相信!」洛伊希望她不要把他當成征服者,但也不希望她自欺地把他想成一個高尚仁慈的武士。「大部分是真的。」他平靜地說。
恍惚之間,珍妮感到他伸手摟住了她,把她的身子拉近。她看見他的唇緩緩向她湊近,她出神地望著他的眼眸,心裡有一個聲音在警告自己已陷入太深。
珍妮驚惶地想別開臉,呼吸急促起來。洛伊吻著她的額側,然後他溫暖的雙唇沿著她的臉頰滑下,直到她的頸間。珍妮覺得體內都融化了。「不要。」她顫慄地喘著把臉別開,雙手卻抓緊他的上衣,以穩住自己已開始天旋地轉的感覺,他緊緊摟住她的身子,舌頭探索著她的耳際,一隻手則在她背部上下游移。「請你不要這樣。」她痛苦地說著。
他無法停止,也不願停止。他另一支手移到她頸後撫摩著,促她抬起頭讓他吻。珍妮終於禁不住,緩緩抬起頭迎向他的唇。
他的手插入她濃密的發間,深深的長吻攫住她的雙唇,使她陷入一片灼熱的黑暗世界中。珍妮啟開雙唇,感到他的舌深入她嘴裡。她整個人靠在他的身上,他的手在她全身上下愛撫,激動之時猛然把她摟緊。她感到他的腿部肌肉繃緊,中間部分堅挺起來頂著她。
珍妮迷失在這種奇異的激情之中。她雙手摟住他的頸子把自己獻給他,迫使他胸脯間發出渴欲的呻吟。
他好不容易才與她的唇分開,又把她緊緊摟在胸前。她閉起眼睛,傾聽他那急促的心跳和呼吸,飄浮在一種祥和與喜悅的感覺之中。兩次了,他使她感到這種神奇、刺激又駭人的感覺,但今天他還使她感到另外一件事:她使她覺得被需要,覺得他想要她、想珍愛她,而這是她一直渴望的事情。
她抬起頭望著他那迷濛的銀灰色眸子。他平靜地說:「我要你。」
這回她絕對明瞭他的意思。她不加考慮地輕聲說:「你想要我的程度強到願意保證不攻打梅家堡嗎?」
「不。」
他這個字是那麼無情、毫不遲疑地說出口,就像拒絕吃一頓飯一樣容易。
這一個簡單的字對她彷彿一盆冷水兜頭澆下,她挺直身子,他的手滑落開來。
她又羞又驚地緊咬住發顫的下唇,轉開臉木然地整理著她的頭髮和衣襟。
她忍住淚,恨不得立刻跑出這片林子——離開這裡發生的一切。她明白自己要求他的實在是愚蠢之至。最令她傷心的是他竟那麼輕易地就把她甘願獻出的一切棄之不顧——她的名譽、她的自尊、她的身體,犧牲她所看重的一切信仰。
她轉身走出林子,他的聲音在背後響起:「珍妮,」他的語氣依舊是那麼平靜而威嚴,此刻更讓她覺得嫌惡。「你這一路上都騎在我旁邊。」
「最好不要,」她頭也不回地說。她寧願淹死也不願讓他看見她被傷害得有多深,「是因為你的手下——我一直睡在你的帳篷裡,但有佳文在旁邊。如果我再和你一起吃飯,和你並騎,他們會……誤會。」
「他們怎麼想無關緊要。」但洛伊知道並不盡然。如果他公開把珍妮當「客人」對待,他很快就會在與自己並肩作戰的戰友前失去顏面。他的士兵並不是每一個人都忠心耿耿的,尤其那些僱傭兵之中有盜賊也有殺人犯,他是靠威信使他們聽命。但無論是忠貞的騎士或一般傭兵,他們都相信洛伊應該把她當敵人一般騎在胯下凌辱。
「當然無關緊要,」珍妮越想越覺得自己屈順在他的懷抱中真是奇恥大辱。
「受損的不是你的名譽,而是我的。」
他平靜地說:「他們要怎麼想就怎麼想。你回去以後,讓侍衛帶著你和你的馬到前面來。」
珍妮一語不發,嫌惡地瞄他一眼,昂起頭優雅地走出林子。
她只不過瞄他那麼一眼,就已留意到他眼中那抹怪異的光采和嘴角的笑意。
她不知道其中含義何在,只知道他的笑更使她惱怒。
也許是外面的侍衛曾經由林間瞥見她和洛伊的擁抱,也許因為聽見了他們的笑聲,當珍妮走回去時,她感到大家都在斜眼瞄她,那種眼光令她難以忍受。
洛伊從容地走出林子對裡克說:「她將和我們一起騎。」然後他走到自己的馬前,縱身上馬。其他的騎士也都跟著上馬,整支隊伍開動了。
珍妮決意不服從他的命令,依然留在後面。洛伊對她這種叛逆的勇氣感到有趣又欽佩,他忍住笑對裡克說:「去把她帶來。」
洛伊的主意已經打定了。他先前的神情就是表示他已經決心面對挑戰,決心要擁有他所想要的。如今他一旦決定要她,就不再抗拒自己內心的慾望,精神因而格外振奮起來。他想到擁有她、愛撫她的情景,就益發神往。到了哈定堡之後,他們會有豪華舒適的軟床,也有充分的隱私權。他今天晚上就可以享受到她在身旁的喜悅。
他沒想到那個溫柔、天真的女暴君也許並不是那麼容易安撫。在戰場上他所向無敵,因此被一個女孩子擊敗在他是無稽的想法。他要她,而且想要的程度遠超過他的想像之外。他決定要她了。他不會接受她的條件,但情願讓步——合理的讓步。以目前看來,那也許意味著珠寶皮裘以及做他情婦所受的尊敬。
珍妮看見巨人裡克朝後面騎過來。她想起剛才洛伊臉上的笑意,不禁怒火高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