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他不想再替他的老闆遮掩任何事情了。」喬依想出個理由。
「也許。」
「我們也不能忽略麥凡芮醫生。賀亞昂只要把我關著、讓我吃藥就滿意了,可是麥醫生老是要我接受治療。她一直逼我把走進某些房間所經歷的事告訴她,老是用很多意料之外的測驗考我。」
「她對你的病例的確特別有興趣。」莉雅承認。
「她一定對賀亞昂的副業知道得很清楚。」
「我同意,可是,我認為她應該也像賀亞昂一樣只想把你弄回去,而不是敲詐一筆錢。」
「你的話也有道理。」喬依把頭埋進雙掌中。「這簡直毫無希望嘛。我們這樣永遠也無法確定勒索的人,一切都只能假設。」
「我想,」莉雅說。「我們需要的是專家。」
喬依猛然抬起頭,嚇住了。「去找警察?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他們一知道我是從療養院逃出來的,立刻會把我送回去。」
「我說的不是警察。」莉雅說。
她頓時瞭解。
喬依慢慢地靠向椅背。「不要──」
「你有更好的主意?」
「沒有,」她說。「可是,這真的不是一個好主意。」
「哪裡不好?這是他的專業,他也保證會守密,而且我信任他。」
喬依想吐。「我不想讓他知道……『仙那度』、我和會尖叫的牆。」
「你不必把所有的細節都說出來,他不必知道房間的事情。」
「可是他必須知道『仙那度』。」
「沒錯,這個沒有辦法閃避。依我看,你只有兩個選擇,回家打包準備逃亡,或者打電話給杜艾森。」
「被你這樣一說,我當然只有一個選擇了。」
第十六章
「星期五……
他居然來了,這姓徐的沒有受邀居然敢來。我質問凱蜜,要求她把他趕走。可是她變得非常生氣,拒絕要他離開。她說那樣做是很沒有風度的,何況房間多得是,不怕多一個客人。
午夜……
晚上上雞尾酒之前,我看見他們在一起。從他的眼光,我很清楚他想要引誘她。十點過後不久,他們一起去了花園。我從書房的窗戶看著他們,那可惡的傢伙居然抱住我的凱蜜親吻,而她並沒有抗拒。
現在我知道他們根本早就計劃好,這個週末要在一起的。
是我太傻……」
電話的聲音把正在專心閱讀札記的艾森嚇了一跳。他看看手錶,驚訝地發現已經快要午夜了。他應該上床了。
艾特接起電話時,感覺胃裡抽緊。這個時間很少人會打電話,邦妮是最有可能的。
「杜艾森。」他說。
「艾森?我是喬依。」
輕柔的愉悅取代了不安,他靠向椅背。「怎麼回事?睡不著嗎?」
「我必須再一次地僱用你。」
◇◇◇
二十分鐘後,他走進「最後出口」,在進口處找到喬依和莉雅坐的遙遠角落才走進去。他先站在那裡看著她們。喬依每隔幾秒鐘就抬起頭,焦急地看著門口,可是看得出因為燈光太暗,她看不見他。
他朝她們的座位走去,一路上故意在散亂排列的桌位之間穿梭而行,由於室內燈光幽暗,他幾乎已經走到她們面前,她們才看到他。
發現他居高臨下地聳立面前,喬依明顯地嚇了一大跳。如釋重負的表情在她的臉上來了又去,現在則被警覺所取代。
「艾森,」她的聲音很輕,給他的感覺是她正極力地控制著自己。「我沒有看到你進來。」
莉雅的眉頭微微一皺,沒有露出太過驚訝的表情。他心想,要怎樣才能嚇到她?大概要很重大的事情吧!
「謝謝你趕來。」喬依的口氣好像謝謝他去參加一場葬禮似的。
「反正我也沒有更好的事情可做。」
她的臉紅了起來。
他在她身邊坐下,故意擠著她,想要看她會怎樣做。她的反應是朝裡面縮,跟他保持一些距離。這可不是好現象。
「你一點時間都沒有浪費。」莉雅說。
「鼓勵客人再次使用我們的服務,是擴展生意最好的方法。可是我真的必須承認,這麼快就被再度僱用還真有點意外。」他看著喬依。「怎麼回事?又有另一個可疑的客戶?」
「不是,」喬依說。「是我個人的問題。」
他換個輕鬆的坐姿,一手伸到座椅的後面。「告訴我吧!」
她放在腿上的手握成拳頭。「我遭人勒索。」
啊,情況不妙。他應該拿出專業的心態來處理事情了。
「從頭說起,好嗎?」
她看著莉雅,好像在尋求精神的支持。她的同伴微微點頭。
「兩年前,我丈夫被人謀殺。他遭到槍擊,死在我們度假小屋的後陽台上。」
「請繼續。」
「那是我們結婚週年的前夕、培登獨自開車過去,而且事先並沒有告訴我。他想要為我準備一個驚喜。」
「什麼樣的驚喜?」
「花。」喬依露出緬懷的微笑。「很多、很多的花,水仙、蘭花、很大朵的菊花。他送了很多花去,廚房、浴室、客廳到處都是。我丈夫在加州北部一所小型的學院教藝術史,是一個真正浪漫的人。」
「噢,一個浪漫的人。」
他一輩子也不會在山間小屋放滿了花,只為了讓一個女人感到驚喜,艾森心想。也許他的問題就在這裡。
「他還買了禮物。」喬依張開手掌,然後又握起來。「一架照相機。」
她臉上的表情引發了艾森一個靈感。「是你發現他的,對不對?」
她吞嚥著。「我原本去舊金山參加一個為期三天的座談會,但我們約好會後在小屋見面。那天晚上,我打電話找他,沒有人接。我開始擔心,可是也告訴自己,他沒接電話的理由很多。然而,我仍然一大早就提前離開會場,開車去小屋。」
「請繼續。」艾森在她突然停下時鼓勵她。
她深吸一口氣,似要自己鎮定下來。「我打開門,立刻就知道可怕的事情發生了。」
「你看到什麼?」
「到處都是摔碎的花瓶以及被踩爛的花,照相機也被人狠狠地踩壞了。我的感覺是現場曾經有過激烈的掙扎。可是,警方指出培登是在後陽台被人槍殺的。他顯然是出去搬一些木柴進來。沒有證據顯示他曾看到殺他的人,更別說會有打鬥的情事。」
「警方的解釋是怎樣的?」
「那一陣子附近常有人闖空門,」喬依說。「他們認為那個賊藏在他沒看見的地方,先開槍殺他之後,才進入小屋偷東西。」
「他們對砸碎的花瓶和照相機的說法又是怎樣?」
「他們的結論是小偷沒有找到現金或值錢的東西,就砸花瓶洩氣。」
「你丈夫的皮夾呢?」
她遲疑一下。「在附近找到,是空的。他們的結論是,小偷拿走現金和信用卡之後丟棄的。」
「空空的皮夾正好支持警方的理論。」他輕聲說。
「我知道。」她突然生氣地反駁。「可是我拒絕相信培登是被一個路過的竊賊所殺。」
「你認為發生了什麼事?」
「我相信我丈夫是被他的堂兄柯佛瑞所殺。」
「動機是什麼?」艾森問。
「為了爭取一家公司的控制權。柯氏實業公司是培登的祖父和叔公聯手創立的。培登沒有實際管理任何事,他只喜歡教書。可是他擁有可以左右大局的股份,他很認真地注意著公司以及家族的利益。」
「佛瑞呢?」
「柯佛瑞是目前的執行長,他和培登並不友好。就在謀殺案發生前不久,他們兩人還因為佛瑞想要董事會通過購併一家公司的提案,而發生激烈的爭吵。培登認為佛瑞拿公司的未來去冒險,他打算用自己的股份阻止這個計劃。佛瑞非常地生氣。」
這絕對是需要專業思考的時間。艾森拿出紙筆,放在桌上。
「你認為佛瑞因為培登用那些股票破壞他的計劃,所以謀殺了你丈夫?」
「是的,」喬依的口氣很平穩。「我相信是這樣的。佛瑞的計劃本來可以完美地實現,只可惜他沒有想到一件事。培登死前不久,把他的股份做了很重要的處理。他把所有的股份留給了我。」
艾森用小筆記本的邊緣敲著桌面。「那些股份現在由你控制了?」
「也不盡然,」她說。「這事說來話長。但它應該是這樣的:我想培登開始認為佛瑞來意不善,他把股份設為信託的方式,附帶了一個『如果我死了』的規定──不管我是怎樣死的,股份將轉入一個由銀行管理的信託基金。」
「信託基金的受益人是誰?」艾森問。
「我死亡那時,柯氏家族中所有十歲以下的小孩。」她一副冷眼看好戲的表情。「柯家是個大家族,當時十歲以下的小孩,至少有十五到二十個。但是信託基金也規定,在孩子年滿三十歲之前,本人和父母都不可以動用。」
艾森花了幾分鐘時間仔細思考並消化這個資料,隨即因為佩服而點頭。「要否定一份遺囑很容易,可是要拆散這樣一筆思考周密的信託基金就很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