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意思是,這些優點具有某種吸引力,可是那若是在一段長期的關係裡面,女性應付起來會有困難。」
「照你這樣說,我的一輩子注定要在一連串的結婚、離婚中進進出出?」
「我的想法是這樣的,」她說得很刻意。「你需要一個可以應付你之所以為你的這些特點的女性。」
他沈默許久。
「你認為喬依應付得了?」他終於問。
「我不知道,」她說,這種事必須誠實。「但是我可以告訴你一件事,我認為她比你更複雜。」
◇◇◇
喬依坐在床邊,電話夾在耳朵和肩膀之間,手在脫鞋。「長話短說就是,因為他弟弟的謀殺案,艾森討厭通靈的人。」
「你不是通靈的人,」莉雅說。「你只是對一些吸收了邪惡的房間特別敏感。」
「我們面對現實好嗎?不管任何定義,我就是有些怪異。」
「你沒打算要告訴他,你有些怪異吧?沒有必要啊,反正他也不會相信。」
「我知道。」喬依往後躺到蓋住床鋪的棉被上,看著天花板。「他會認為我瘋了,或者是一個騙子,或兩者皆是。」
「對。」
「邦妮今天晚上告訴我的故事,讓人毛骨悚然。那個出錢找人殺她丈夫的人真的沒有被判任何罪。情況真的就會是這樣,即使我有辦法讓任何人相信是──」
「別說出來。」
「對不起。」
依照莉雅的想法,她們在另一段生命裡的任何一件事,都不應該用任何方式留下痕跡,尤其不可以在電話中談論。可是有的時候,喬依會發現不能談論非常的困難。也許是因為太多東西沒有解決,她想。套句她在「仙那度」的治療師麥凡芮會說的話,未結之案。尤其,莉雅又是唯一她敢與之討論的人。
「至少艾森弟弟這件案子還有老天還他一些公道。」莉雅說。
「老天?鬼才相信。如果魏西蒙真是喝醉了酒、跌到海裡去,我願意吃下一棵仙人掌。」
莉雅發出招牌的沙啞笑聲。「好吧!你還要繼續跟艾森見面嗎?」
喬依想起他火熱的晚安親吻。「應該會吧!」
「很好,你應該多出門。」
「出門是一回事,玩火又不一樣了。」
「這把火別玩得太大,有點樂趣就好。你應該享受一下的,喬依,你受了兩年的罪。」
喬依用手肘撐起身體。「好,小玩而且有點樂趣就好。」
莉雅說來簡單。問題是,喬依半躺在那裡想,杜艾森這人渾身都不簡單。
她坐到床沿,抓著棉被想把它掀起來。「我該睡了,明天一早約了水電包商要談價錢。」
「好叫人興奮。」
「才怪。」
她把棉被掀到床尾。
看到從枕頭邊緣伸出來的一張商用信紙時,她整個人立刻凍住。
「我的天哪!」
「喬依?」莉雅的聲音尖銳起來。「你還好嗎?怎麼回事?」
喬依盯著那張信紙,說不出話來。她認出了信紙上的商標,那是位於湖邊的一棟建築物的簡化圖案。
圖案下面只用花體字印了該機構的名稱:燭湖莊,此外沒有地址,也沒有電話號碼。
要傳達給她的消息,是從報紙上分別剪下單一字母再黏貼上去的:
希望你在這裡。
不回二三二號病房的機會須付代價。將再聯絡。
「喬依?」莉雅的聲音充滿著緊張。「快說話,出事了嗎?」
「是的。」喬依說。
第十五章
艾森雙手握住黃銅門把,將門推開。進入小門廳,拉開天鵝絨的幃幕。
他站著,望入漆黑的戲院內部。
喬依不僅僅只是站在門檻上,她還找了藉口不進入整棟屋子裡最有趣的一個房間。
他找到電燈開關,按了幾個。毛玻璃和黃銅的燈亮了起來,照亮了兩邊座位之間的走道。他看著深粉紅色天鵝絨的座位,思考是什麼使得喬依打冷顫。
因為他很確定她在看到這房間時,真的打了冷顫。
看了一會兒,他終於關掉燈光,沿著走廊回到書房。傅班納先生的札記本還在他上回看過留下的位置上。
他坐下來,接著上次的地方開始看。
「……我美麗的凱蜜邀請了她的幾個朋友一起來歡度這個長週末。女士們都是美女,紳士們想必也會有許多精彩的故事可說。大家也會喝很多香檳和杜松子酒。我親愛的凱蜜是那麼年輕與天真,看不出這些人其實多麼膚淺。
我並不盼望這次聚會,可是我也無法反對。凱蜜的朋友對她很重要,我說服我的小花嫁給我的時候,她已講明除非我答應她隨時可以隨心所欲地款待朋友,她才要答應。這個週末肯定要花去不少錢,但是只要我的小花高興,這才是最重要的。
這個週末還有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我看著賓客名單,姓徐的不在上面……」
◇◇◇
「這是一封勒索的信。」莉雅說。
「是的。」喬依緊握矮桌上那杯裝熱茶的馬克杯。沒有用,她還是渾身冰冷,而且抖個不停。這種冷跟她撞進暴力房間時不相上下。「這點我還看得出來。」
「最後出口」裡的談話聲和輕柔的爵士樂在她們的四周流動,掩蓋了她們的緊張和焦慮。這是一家在晚上九點之後轉為可喝酒之俱樂部的簡餐廳,喬依和莉雅坐在靠後方的一個火車式座位裡。她們可以看到樂隊演奏的舞台,可是今晚誰也沒有心情注意音樂。
「那個什麼可以保證我消失的特殊防火牆,根本一點用也沒有嘛。」喬依評論道。「我真想親手扼死那個介紹我們去買這個身份的中間人。」
「商人有很好的商業名聲,」莉雅說。「我不相信他會把你的身份告知別人。」
喬依又渾身一顫,更緊地握住杯子。「你應該知道,如果他可以出賣我,你的身份也會不保。」
「我不認為他出賣我們任何一個人。他從事這一行很久了,我從未聽見任何暗示說他不可靠。」
「反正有人找到我了,我們必須假設對方也知道你在這裡。」
「相信我,」莉雅說。「我這半小時都在想這件事。」
喬依試著整理手邊僅有的資料。「如果你不認為商人出賣我們,這封勒索信要如何解釋?」
「我不知道哪裡出了差錯,可是至少有一個可能。」
「什麼可能?」
莉雅把手指從繞著裝著濃縮咖啡的小杯子上放開。「商人的生意都是利用網路做的,他的安全性應該很好,可是沒有任何系統是完美的。也許他被駭客入侵了。侵入的人可能本來就是在找你,也可能只是隨便抓了一些名字就出來了。」
「這兩個理由都能解釋為什麼我收到勒索信,可是你卻沒有。」喬依把手肘架在桌上。「這表示勒索的人就是那個駭客。」
「也不一定。這個駭客也可能只是在網路之間鑽縫隙的人,他把你的檔案賣給知道你有勒索價值的人。」
喬依揉著太陽穴。「那可能是任何人。」
「不,不會是任何人。」莉雅慢慢地說。「你的姻親可以排除在外,因為他們沒有興趣勒索你。如果他們知道了你在哪裡,只會恨不得盡快再把你關回『仙那度』去。」
「沒錯,」喬依強迫自己思考。「同樣的道理也適用於賀亞昂醫生。如果他知道我的去處,應該是會派他的爪牙來把我抓回去。」
「越快越好,」莉雅同意。「他絕對不會想讓柯佛瑞知道你在外面遊玩了好幾個月。」
「好,勒索者可能不是賀醫生或我親愛的姻親。」
「對,可是弄出那封信的人對你在『仙那度』的歷史非常清楚。」
「否則不會知道我住二三二病房。」
「對。」
「這號碼太正確了,」喬依努力把循環不斷的噩夢擠到一邊,盡量運用邏輯來思考事情。「只有跟燭湖莊有直接關係的人才會知道。」
「我認為這是很正確的推論。」
「可能是某個醫務士嗎?朗文或阿尼?」
「可能,」莉雅慢慢地說。「雖然我不認為他們有足夠的聰明才智,或足夠的權力,取得跟你的去處有關的資訊。」
「這話很有道理,他們很惡劣,但應該不是抽屜裡最銳利的刀。」
「我也很懷疑他們有錢去買這種情報,即使有人提議要賣給他們。提供你的資料給勒索者的人,一定會要求很大筆的錢。」
喬依繼續再想其他的可能。「黎費娜有可能嗎?」
「賀亞昂的行政助理,」莉雅想了一想,點點頭。「可能。黎費娜跟那些人一樣冷血,而且她夠聰明。我相信賀亞昂知道的,她也都知道。她跟賀亞昂睡過一陣子,直到認為他很無聊才又找了新的戶頭,這你記得吧?」
「誰會不記得。好,我們把她放到名單上,還有,別忘了安全室的主任葛雷恩。」
「他會嗎?」莉雅說。「我不認為他夠聰明,何況我有個印象,總覺得他是賀亞昂的人馬。他乖乖地聽話做事,就可以過得很好了。記得他的保時捷嗎?還有誇張的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