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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珍·安·克蘭茲

  「我會小心。」她很快地溜進大門,領先走上通往小小前廳的走道。他拿著門鈕鑰匙圈跟在後面。

  「這裡是銀色的、長的那一枝。」她說。

  他開了門,走進去站在一旁。她移進門廳開始猶豫起來。她是應該在這裡跟他說再見呢,還是讓他送到公寓的門口?她是否應該請救命恩人進屋去喝一杯咖啡?

  想到讓他進入她的公寓,一股既冷又熱的感覺再次穿身而過。那一定不是一個好主意,所以聰明的人應該在門廳說再見。可是,她又為何遲疑?

  艾森以一種評估的神情研究著她。「你真的沒問題嗎?你的臉色不好呢!」

  「謝啦,你還真會奉承客戶,不是嗎?」

  「把它當成專家的觀察。」

  「我只是還有一點定不下來。我跟莉雅說我累壞了,那是真的,然而事實雖然如此,可是我整個人都還很興奮。那種感覺好像一輩子都不會入睡似的。」

  「這是腎上腺素分泌過多的現象,」他說。「我們都一樣。那會使神經系統錯亂,需要一小段時間才能調適過來。」

  「我知道。」她想都沒想地回答。

  「以前經歷過這種事?」

  她說錯話了,今天的事和過多的香檳使得她的警戒心低得危險。她真的應該在說出更多同樣愚蠢的話之前,趕快上樓回到自己的公寓。

  「我聽說過這種症候群,」她不著痕跡地說。「聽來你似乎有過親身經歷。」

  「一、兩次,工作的關係難免會碰上。」他看向樓梯間。「你一定是住在樓上。」

  「是的。」這是再次向他道謝,然後說再見的好時刻。可是,不知怎地,話就是卡在喉嚨中出不來。

  他又挑剔地看她一眼,用力抓住她的手肘。「我還是送你到門口比較好,以你目前的狀況,讓你一個人到處亂跑會有危險。」

  「我沒事的,真的。」她像抓住浮木一般地抓緊包包。「你才是今天受到更大創傷的人。」

  但是當他引導她上樓時,喬依並沒有抗拒。他的力量清清楚楚地從手臂傳過來,如果他真的用力,她相信自己一定掙脫不開。可是她也感覺到,自我控制早已成為他的一部分。強大的力量和堅定的自律,形成一種讓人抗拒不了的性感組合。

  也許一切都是今晚的奇怪情緒作祟。她將近第兩百次地提醒自己,他不是她喜歡的型。

  來到樓梯頂,艾森打量著走廊上成排的門。「哪一家?」

  「角落那一家。」

  他走到門前,選出正確的鑰匙,開了門讓她走進小小的家。

  她很快走進窄小的門廳,開了鑲在天花板、燈光柔和的頂燈,看著他。「我有沒有因為你今天做的事向你道謝?」

  他斜靠在門框上,雙手朝胸前一抱。「你提過好幾次了。你如果再說,我可能又會開始我那一套『你今天下午不應該單獨到戴家』的訓話。」

  她打個哆嗦。「我再也不想聽那段訓話了,不過我仍然很想讓你知道,我很感激你今天所做的事。」

  他的嘴角微微揚起。「而我的台詞應該是這樣,這是我分內的工作,夫人,明天早上你會收到帳單。」

  她不明所以地覺得非常好笑,而微笑變成格格輕笑,然後一發不可收拾。

  事情不對了。她從未如此格格傻笑,至少從來沒有發出如此既不自然、又高音調的笑聲。我失控了。

  她驚駭地扔下包包,雙手摀住自己的嘴。留意到艾森正密切地注意著,她趕緊做一個深呼吸。再一個。

  天可憐見,她的怪笑終於停止。她這才小心翼翼地放下雙手,同時感覺到雙頰因為尷尬而火紅。

  「抱歉。」她咕噥道。

  「我也不對,」他說。「那不是我最好的台詞。」

  「看來今晚不應該喝香檳。」她說。

  「可是當時的感覺很好。」

  「的確。」

  「我能問你一個私人的問題嗎?」

  「我不知道。」他的表情讓她無端端地緊張起來。「什麼問題?」

  「你和莉雅。你們,嗯,是一對嗎?」

  她花了至少兩個心跳的時間來消化這個問題,好不容易才弄懂他的意思。

  「不是,」她說。「我們是朋友,非常親近的朋友。但我們不是愛人。我不是同性戀,而莉雅,呃,坦白說,我並不知道她是什麼。莉雅就是莉雅,我們從來沒有談過她的性傾向。」

  「我猜也是這樣,可是,我想確定一下。」

  「為什麼?」她輕聲問。

  艾森刻意地挺直身體,放開他的手,往小門廳更踏進一步。

  「因為我不想在我吻你的時候,讓自己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傻瓜。」他說。

  時間在這一刻暫時停止,就像跑到馬路上的小馴鹿突然被汽車的大燈照到。她拚命想搜尋一個聰明的回答,想找一句伶牙俐齒的、世故成熟的話語,來打破那令她動彈不得的黑色魔咒。可是她的腦筋拒絕運作。

  幾個小時以來一直衝激著她的那股混亂不安的能量,突然之間全部暴漲到最高潮。她身上的每條神經,就像今天下午在酒窖裡聽到外面的槍聲響起時那樣,因為緊張而嘶嘶作響。

  那個恐怖片刻的回憶,把她從啞口無言中震了出來。

  「我害怕極了,以為他開槍殺了你。」她輕聲耳語地說。

  艾森伸出雙手放在她的肩上。他的手指略微用力,實驗性地輕握,好像等著看她是否會逃走。他慢慢地把她拉向自己。

  「所以我才一直罵你今天下午不應該自己去那裡。」他說。

  他是真的生氣了,她想。是嗎?

  除了他眼中的熱度,她什麼都不確定了。那股熱力如此強大,她相信連冰山都會被融化。至少它就很成功地融化了她內心深處冰凍了許久的某些東西。

  她舉起手指,畫過他下巴邊緣貼著的繃帶。從警局出來後,他曾回家洗澡更衣,顯然也刮了鬍子。

  這樣的觸摸,引發了一種讓她難以置信的迷醉之感。

  「你真的對我很生氣嗎?」她著了迷似地問。

  「我也不確定了,」他喃喃地說。「也許我是氣我自己怎會讓情況失控到那種地步。我根本不應該讓你陷入這一團混亂之中。」

  「那不是你的錯。」

  「是的,那是我的錯。」他用力把她拉過來貼住自己,嘴唇則壓在離她的嘴很近的地方。「而這也將是我的錯,除了我無人可怪。」

  他的嘴印上她的,用力且需索。她的反應急速而立刻,帶著強大的電流。興奮的感覺一波波沖激而上,她發現自己真的在發抖。

  發出一聲極小而模糊的呻吟之後,她伸出手臂環繞著他的頸項,緊緊地貼著他。激烈的情感洶湧而出,讓她既暈眩又無法呼吸。她知道慾望是怎麼回事,可是從來不像這樣。她可以感覺下體越來越濕,而他才只有親吻她而已。

  她知道腦袋理智的那部分很想衝破一切迷霧,提醒她三思,可是她不想理會那個警告。她很清楚自己正航入一個地圖上沒有標示的危險地區,可是她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

  她和艾森剛剛與一個冷血殺手擦身而過。以她的感覺來說,即使他們從此不再見面,今天的事件也在兩人之間創造出不可分割的聯繫。然而話說回來,這或許是人們把一夜情合理化的藉口。

  反正她可以接受。

  她依稀感覺到艾森一手把門關上,另一手則緊緊地抱著她。而她忙著親吻他的喉間、耳朵、嘴唇──還忙著享受緊貼在他堅硬身軀上那種最基本的快樂。

  即使他已經洗過澡、換了衣服,可是她好像還是感覺到,今天所經歷的暴力之氣仍纏繞在他的身上。她希望把它們從他的身上趕走,並用現在充滿她全身的狂喜與極樂,取而代之。

  艾森勉為其難地將唇自她的嘴上拉開,沈重地呼吸著。他的手指插入她的頭髮裡面,雙掌溫柔地捧著她的臉。

  「這可能不是一個很好的主意。」他聲音濁重地說。

  「可能不是。」

  「然而,我想不出更好的。」

  「我也一樣。」

  從某個深處泉湧而上的緊急,奔流至她的全身,所經之處只留下一蓬又一蓬的火花。她可以感覺到艾森的身上也有同樣的電流在辟辟啪啪地通過。他們居然沒有使公寓內的電線短路,實在是一種奇跡。

  他抱起她走出小門廳,注意著角度以免她撞到什麼,來到沈浸於陰影中的小小客廳。他把她放入最近的一件傢俱,一張典雅的弧形沙發。有那麼一會兒,她真擔心這件優美的小傢俱會被兩人加起來的體重壓垮。

  沙發震了一下,但仍保持直立。然而,它終究沒有大到可以容納他們兩個人。當他整個壓到她身上時,艾森帶著她以他的手臂先著陸,跌到了地毯上。

  但是他對高度的改變好像毫無所覺。

  她無法呼吸,可是呼吸是她目前最不關心的事。她的手指抓向他的襯衫鈕釦,感覺自己好像吃了春藥,而他是她的犧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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