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依?」
沒有回應。
牆上有對講機裝置,最上面的一個按鈕寫著:全部。他按下它。
「喬依,我是杜艾森。請回話。」
他的聲音在整座屋子裡迴盪。
「艾森,出去,」喬依在對講機中喊叫。她也按了「全部」,警告聲從屋內的每一部對講機吼出。「馬大衛在這裡,他有槍。」
「那有什麼了不起,我也有。你還好嗎?」
「我還好,我在酒窖裡。」她有些喘,可是聲音清醒。「酒窖的門被我鎖住了,他進不來。他剛才在廚房,可是我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裡。我的天!你出去吧,快去報警。」
他沒有回答她,只是脫下鞋子,靜悄悄地沿著中央走道而行。他看到廚房和客廳了。
腳步聲突然出現在廚房裡,馬大衛朝著通往露台和泳池的門跑去。
「別跑了,馬大衛,一切都過去了。」
馬大衛轉身,舉槍。
艾森連忙躲到最近的一座雕刻木櫃後面。
馬大衛胡亂開槍。
附近一座放有骨董銀器和珠寶的玻璃櫃爆炸了,一陣玻璃雨降在艾森身上。
「你碰不了我的,」馬大衛吼叫。「你無法證明任何事!」
槍聲再響,咚咚咚地打進結實的木櫃裡。
這傢伙瘋掉了,艾森心想。
他從木櫃的邊緣探出去,開了一槍。
馬大衛發出一聲慘叫,從躲藏的地方跳出來,跌到鋪著瓷磚的地板上。他丟掉手上的槍,抱著他的右腿。
艾森數到五才站起來,玻璃屑紛紛從他的頭頂和襯衫往下掉。
「艾森,等一下,」喬依抓著涼鞋從走廊那邊跑過來。「到處都是玻璃,而你已經在流血了。」
他的眼睛仍然盯著馬大衛。「你今天不應該一個人來這裡。」
她沒理會這話,逕自穿上涼鞋。
「你等一下,」她的聲音出奇的溫柔。「我找一條地毯來。」
她對他說話的口氣,好像他受到震驚,他這才瞭解。她不知道他其實是非常的生氣。
「先去把馬大衛的槍撿起來。」他說。
「好。」她過去拿起武器,回來交給他。然後她抓起一條長形地毯,鋪在玻璃最多的地方。
她直起身時,他仔細地看向她的臉,有點蒼白,但沒有失控。
她皺起雙眉很快地打量他,然後解開脖子上一條橘紅相間的領巾交給他。「傷口應該不嚴重,可是還是壓著比較好。」
他這才感覺到下巴一直有血滴下來,他接過領巾壓著傷口,一邊走過客廳朝馬大衛躺著呻吟的地方走去。
喬依跟著他。
馬大衛咬著牙,雙手抓著大腿,底下的瓷磚地上已經流了一攤血。
「你無法證明,」馬大衛抬起因憤怒和痛楚而扭曲的臉。「你什麼也無法證明。」
「別太有自信,」艾森從襯衫拍下一些玻璃屑,一邊拿出手機。「我找到那張床了。」
第八章
「好嘛,」喬依說。「告訴我們,你怎樣找到那張床的?」
艾森拿起莉雅堅持要叫的香檳,喝了一口再放下。他平常不會叫香檳,可是喬依似乎很喜歡。順從顧客永遠是對的。反正一回到「夜風樓」,他就可以犒賞自己一大杯真正的威士忌,他這樣安慰自己。
時間不早了,裝潢新潮的噴泉廣場小餐廳的客人逐漸散去,只剩幾桌客人和遠處五、六個可能是談生意的人。其中一個看來有點面熟。
冗長的警局詢問之後,喬依建議他們出來吃點東西。他們都累壞了,她說她很擔心兩人所承擔的壓力,認為他們需要減壓。
「晚餐我請客,」她說。「在發生這種事情的今天,這是我起碼應該做的。」
這樣好的提議,當然不能拒絕,何況他正好有很多話要說。喬依邀了安莉雅同行。這使得他不能利用兩人的親密晚餐,告訴她今天下午為什麼不該獨自出門,反而陷在一種無話可說的尷尬中。
其實,他一點也沒有抱怨的理由。要不是莉雅幫忙,他可能到現在還找不到喬依。
每次一想到喬依把自己反鎖在高科技的鋼門酒窖,以躲避一個瘋狂的殺妻兇手,他就再次感覺到不可理喻的憤怒和冰冷的害怕當頭罩下。她實在太有可能遭到毒手了。
現在他們三個人擠在餐廳角落的火車座,啜飲著香檳。或許這樣也好,他想。他跟喬依應該保持只有生意往來的關係,如果他們今天晚上單獨吃飯,他很有可能做出一些愚蠢的事。
問題是,即使他真的十足十的生氣,他也很想帶她上床。事發之後的緊張使得他有點粗暴,必須費很大的力氣才能藏起他的壞脾氣。
「那張床,」他努力維持一種中立的口氣。「噢,對,被證實為是馬大衛所犯下的最大的錯誤。把妻子的屍體用浴簾包起來,埋在後院裡並不困難。可是他的確挖不了那麼大的洞,足以埋下一張六尺乘七尺的床。」
「那會引起鄰居的注意。」喬依嘲弄地說。
「可是他也不能隨便把它丟棄,人們經常到廢物場找還可以用的東西,而那張床的狀況很好。」
「只有那些血跡不好。」莉雅緩緩轉動手上的香檳酒杯。「他知道沾有血跡的床墊如果被人找到,就會變成他犯罪的證據。」
艾森點頭。表面上,他看不出莉雅和喬依有何相像之處,可是兩人之間有很深的情感聯繫,則是無庸置疑。
他在猜她們是否為性伴侶。他的直覺說不是,可是這方面的事情,他已經愈來愈不敢依賴直覺。女人是一種神秘的生物。何況今晚的他只想跟喬依來上一段火熱的、汗淋淋的性事,所以他的直覺會否認任何事。
別再胡思亂想了,拿出你的專業訓練來。
喬依對他微微一笑。她的臉色已經比幾個小時之前、剛從酒窖衝出來時好了許多,可是雙眼還是亮得不大自然。他知道原因,知道她也正跟自己一樣感受到腎上腺素大量分泌之後、一時還平靜不下來的後果。
「大衛對於你找不到那張床,是那麼的自信。」她說。「他說即使你想到儲藏公司的方向,它們也多得你無從找到正確的一家。他說整個州有好幾百家,甚至好幾千家。」
「也許真有那麼多,」艾森掀開桌子中央替墨西哥玉米餅保溫的陶蓋,拿出一個餅浸入每人面前都有一碗的醬汁裡面,然後咬了一口。「我只需調查從沙漠景觀社區半個小時可以到達的那幾家。而為了隱藏身份,馬大衛一定會找一家很大的公司,讓人家不至於記得他。這個大原則使得可能性縮小到數量有限的幾家,然後我坐下來打電話。」
「等一下,」喬依舉起一隻手。「你為何認為他只會找距離沙漠景觀社區半小時車程內的儲藏公司?」
「我先找到他租用卡車和還車的時間,扣除他把床放進儲藏室所需的時間,他最遠能到哪裡,就很容易算出來了。」
他停下來吃東西,注意到另一頭的生意聚會好像要散了。桌首那個沙色頭髮、身穿高級亞麻西裝的人拿起帳單,準備付賬。
擁有大筆預算可以招待客戶的感覺真好啊,他想,轉身注意自己的客戶和她的朋友。
喬依崇拜地看著他。「真讓人欽佩,被你一說好像事情都很簡單而有道理。你們這種偵探腦筋實在叫人驚歎。」
「謝謝,」艾森說。「我從來就希望人家是因我的腦筋而愛我。」
完了,這根本不是他原來想說的話。看來,他還是少碰香檳為妙。它跟仍在他體內流竄的腎上腺素,似乎會產生不好的混合效應。
莉雅一副看好戲的表情,可是沒有多說什麼。如果喬依覺得他想要人家愛他的腦筋這話有所不妥,她也沒有表現出來。
「不過我還是有些困惑,」喬依再度認真起來。「你怎樣找到馬大衛租用卡車的公司,又怎樣得知他離開沙漠景觀社區的確切時間?」
艾森正要開始回答,卻因為那個穿亞麻西裝的人突然來到他們桌邊而被打斷。
「杜艾森,」雷尼爾正朝他露齒而笑。「很高興見到你。我聽說你今天完成了一個大案子,恭喜啊!」
「閒話傳得真快啊!」艾森說。
「我自有消息來源。」尼爾說著,看看艾森下巴上貼著繃帶的傷口。「好像你還小有損傷。」
「只是一片飛來的玻璃。」艾森看看其他人,開始介紹。「路喬依,安莉雅,這位是雷尼爾先生。」
喬依立刻聯想到。「雷氏保全公司?」
尼爾讚賞地一笑。「正是,很高興認識你。據我所知,杜先生今天下午拿下馬大衛時,有一位女士在場。大概就是兩位美麗的小姐之一吧?」
「我希望你不要多加猜測,」艾森平直地說。「我的客戶希望保持低調。」
「沒問題。」尼爾把注意力轉向莉雅。「杜艾森真是一個幸運的男人,有兩位美麗的小姐相伴。看來他比我更會享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