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駭人聽聞的內幕直聽得眾人心都涼了半截,義憤填膺之外,直不相信世上竟有像柳少慶這種出賣自己親妹妹的無恥之徒!
沈逸雲也聽得一愣一愣,看珠兒將額頭都碰出血來了,他連忙將珠兒扶起,仍不敢置信的問道:「珠兒姑娘,剛才你所說的可都是真的?」
珠兒含著淚,立刻指天指地的發誓,「珠兒所言句句屬實,如果有半句虛言。珠兒願遭天打雷劈!」
沈逸雲駭然了,倘若珠兒所言屬實,那麼,他們沈家豈不成為加害柳如筍的間接兇手?
他轉過頭看著沈逸天,「大哥。」然而,看著沈逸天驚厲的臉色,沈逸雲識相的閉上了嘴。
他知道,真相的揭發所帶給沈逸天的震憾,絕不少於他!
沈逸天表情已是驚駭無比!
他緩緩走到珠兒面前,好半天才能自嘴裡迸出一句話,「你說的都是真的?」
珠兒「碰」地一聲,又跪下不斷的磕頭,「沈堡主!珠兒絕對不敢欺騙沈堡主!小姐確實是以死明志不成,迫不得已才會來咸陽的!」
她難過的嗚嗚咽咽,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道:「其實,自老爺死後,小姐所受的委屈就沒人知道,但珠兒知道!珠兒心疼小姐呀!可是珠兒沒有辦法救小姐,求沈堡主想想辦法,把小姐從少爺手裡救出來!珠兒情願給你們做牛做馬來還這份情!求求沈堡主大發慈悲呀!」
沈逸天眼皮抽搐,面色寒慄。
柳如筍當真是為了救珠兒一家人,才會答應來咸陽當他的女人,再伺機盜劍,這天底下真有這麼一個女人,情願犧牲自己一生的清白,也要保住下人的命? 若真是如此,她為什麼不跟他說清楚?為什麼一個人背負這麼多的委屈,也不願對他坦白?
她是不信任他,抑或是怕他? 沈逸天想起他初見柳如筍時,她身上莫名毆打的瘀傷,以及她讓柳少慶給強行拉走的那天,她溢於言表的恐懼……
她是在跟他求救!
她一直在跟他求救!
而他不但沒有出手,反而任由柳少慶將她給帶回了太原,想到此,沈逸天如五雷轟頂般震驚莫名,緊緊握起了泛白的拳頭。
如果珠兒所說的全是事實,那麼,他的舉動恐已造成無法彌補的遺憾……
但若珠兒又在說謊呢?這也不無可能!
那麼,他豈非再次陷入永世不能超生的輪迴裡?
他該去太原救柳如筍嗎?他該再次相信眼前這女人所說的話嗎?
天人交戰的沈逸天,陷入此生最困難的掙扎中……
☆ ☆ ☆
太原,柳家。
「把她給我綁起來!牢牢的給我綁起來!」柳少慶咆哮的聲音傳遍了整座破落不堪的柳府。
他指示柳家唯一的兩個奴僕,將渾身是傷、虛弱得奄奄一息的柳如筍綁在床上。ˍ
瞪著柳如筍,柳少慶白冷陰狠的表情依然讓人作惡, 「你真是翅膀硬了,想飛了是不是?我給你吃十香軟筋散讓你無法自裁,你倒好,趁著藥性弱的時候竟爬到樓上給我往下跳?」
柳少慶簡直氣炸了!
「怎麼?要你去迎春院到底是哪裡對不起你了?在那裡有吃有喝,有得穿有得玩!跟你伺候沈逸天有什麼兩樣?要不是好歹念在你是我妹子的分上,我由得你這麼囂張?」
傷痕纍纍的柳如筍沒有回話,只沉靜的閉上了眼。
自從回到太原後,柳如筍苦難的日子比較之前,只有過之而無不及!就算是在她跳樓之前,身上都已讓柳少慶毆得已無一寸完好的肌膚,更何況是現在。
如今,那大大小小、觸目驚心的擦傷血痕不但佈滿了她姣好的臉,就連雙手雙腳也都是嚴重得叫人不忍卒睹的撕裂傷!
倒是在傷口痛楚得叫一般強壯男子都難忍的情形下,她的表情卻是一派平靜,淡然得讓人心生不捨。
「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柳少慶重重哼了一聲,「養了你這麼多年,要你回饋咱們柳家一點你都做不到!早知道我不如養條狗都比你有用!」
柳少慶惡毒的言語沒有激怒柳如筍,她依舊平靜得像死了一般。
柳少慶皺起了陰險的臉,「你有沒有想過,我要是現在就把你送到迎春院去,那些老鴇逼人就範的手段,可硬生生比我狠一百倍!還容得你給我尋死尋活的?」
柳如筍唇瓣微微動了一動,卻沒有說話。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現在的身價啊?你要搞清楚,你可不再是什麼柳家大小姐,更不是什麼黃花大閨女!要給人作妾人家都還要跟我討價還價了!你還在這裡給我擺什麼大小姐的架子?」
柳少慶哼了一聲,「老實告訴你吧,我現在身上湊一湊都還不足十兩銀子!在我解開寶圖上頭的那幾句話的意思之前,你不去迎春院想餓死在這裡,那是你的事,我可不想陪著你一起死!」
氣急敗壞的罵了半天,見柳如筍面向裡頭,仍是沒有答應的跡象,柳少慶心念一轉,索性開始劃大餅,天花亂墜的鬼話連篇起來。
「要不這樣,頂多我答應你,等我將寶藏拿到手以後,再把你從迎春院買回來不就得了?還有,你不是沒事就愛吃齋念佛的?到時候我就把你那破佛堂修一修,讓你念個過癮也算對得起你 了吧!」
就在柳少慶講得口沫橫飛時,柳如筍蒼白的嘴角,緩緩淌下 一絲血漬……
柳少慶見狀可瞪大了眼,一個箭步上前,粗魯的用力捏著柳 如筍的二頰,怒聲吼叫,「媽的!你敢給我咬舌?」
他氣急敗壞的扳開柳如筍的牙關,反手就是一個火辣辣的 巴掌,「你這個賤女人!我好話都說盡了,你就是不答應是不 是?」
他死命的撕下一條床簾布,死勁的綁在柳如筍牙關上,怒 火中燒的道:「好!你既然無情,就別怪我無義了!我現在告訴你,不管你同不同意,我會通知迎春院的老鴇明天就來把你 帶走!」
柳少慶氣得白臉扭曲變形,「到了迎春院,我就不信你還敢這樣尋死尋活的?你自己好好想想!」
說畢,便和兩個奴僕氣沖沖的甩門走出去!
空蕩蕩的屋裡,淒冷冷的,一片寂靜無聲。
好久、好久以後,渾身是傷又讓人緊緊綁著的柳如筍輕輕動 了動。
虛弱的她,開始用盡全身的力氣,困難的試著移動滿是傷痕 的小手,最後,好不容易勉強按住了懷裡那只她唯一的精神寄托——沈逸天送給她的小玉兔。
一隻因為她適才的跳樓舉動,已經碎裂在她懷裡的小玉兔。
緩緩撫著懷裡一片片的碎塊,和沈逸天相處時的點點滴滴,開始一幕幕浮現在她眼前。
頓時,淚水混著傷口的血漬,泉湧的淌下了兩腮。
往事歷歷在目,一件件、一樁樁,樣樣都讓柳如筍難以忘懷,項項都叫她難以割捨。
淚水,在無聲中轉化成難忍的啜泣,聲聲切切,真讓閒者心酸,看者心痛!
她是這麼的想念沈逸天!
這思念,太深,太濃,深得不見底,濃得化不開!這苦,苦得椎心刺骨,苦到她幾乎無法承受……
她是這麼的想再見沈逸天一面!
如果,她真的被迫要墮入那不見天日的萬丈深淵裡,那麼在這之前,她真的好想告訴他,就算她身已死,但她的心,永遠屬於他一個人的,沒有任何人可以改變她愛他的事實……
可她卻再也沒有機會了!
她這一生,已注定是一連串的悲劇,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這就是她的宿命。
她本就不可以愛上任何一個男人的,可是,她愛了,但是,她沒有一絲後悔。
今後,她將是一個行屍走肉的人,對沈逸天的愛,她將會永遠深埋在她無窮盡的回憶裡……
第九章
「哎呀!我說柳大少爺!你怎麼把我嬌滴滴的心肝給搞成這 樣呀?」迎春院的老鴇搖著紅巾,大呼小叫的看著渾身是傷的柳如筍。
老鴇晃著屁股,趕緊走上前來檢視著她即將要花大把銀子 買進來的貨色,看看還有沒有殺價的空間。
「哎喲!我說柳大少,你瞧瞧你呀,這麼個如花似玉的姑娘給你搞成了這副德性,瞧她這模樣,只剩一口氣了吧?我恐怕她還沒出你們這柳府大門,就會讓閻王爺給招了去!你叫我怎麼辦呀!」柳少慶扯著嘴角,「你放心吧,她命硬得很,死不了!」
「喲!話可不是這麼說哪!」老鴇頻頻搖頭,「你瞧瞧她現在這個樣,我得花多少銀子才能醫得好她呀!而且,萬一醫不好不打緊,不過草蓆一張而已!但我白花花的銀子找誰拿去?這點,你也 得替我想想,是不?」
柳少慶知道老鴇說了這麼多,不過是想討價還價,「你究竟 想怎樣?」老鴇眼中閃著貪婪,「呵,柳少爺,說到底柳姑娘也算是個大美人,好歹也值得我賭一賭,不如這樣吧,先前說好的三千銀兩,咱們以二千兩成交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