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俊這話你就錯了!」李氏義正言辭。「你到底還年輕,妖孽纏著的就是三叔叔,便是要待他不在,我們才能替他除了那個狐媚淫婦!」說完她也不睬柳蘭俊,向兩邊使個眼色,剎時撲出幾十大漢。
蘭俊俏目裡噴出火來,輕吟一聲,拔劍出鞘:「那就恕侄熄無禮了!」
蘭俊身後眾侍衛也盡出兵器,在方回軒外排開長陣,眼看血戰不能避免!
這當口,軒內突然傳出小蟬的厲聲尖叫和侍衛的驚呼,蘭俊身後的軒門竟被從裡面打開,顏禮刀架著披頭散髮的小蟬走出來。
「顏禮,你做什麼?」蘭俊劍指顏禮大喝。「你敢背叛三爺嗎?現時回頭還來得及!」
顏禮慘然而笑:「三少奶,不是顏禮背主,我一家老小都在她手上──」
李氏截斷他的話,呵呵輕笑:「顏禮父母深明大義,一力贊同除去亂倫通姦的淫婦,還我顏氏一個清白!顏禮事父母至孝,當然照做啦!」
冰涼的刀架在脖頸上,小蟬被嚇得面無人色。
怎麼平時沉默駑鈍的顏禮一忽兒就刀劍相向……二太太……眼裡那麼怨毒的光,她那麼恨我嗎……還有那麼多人,我又沒得罪他們……
李氏瞅瞅小蟬,殘忍的笑漸漸浮到嘴上:「蘭俊,我們也不是難為你,我們大家商定要全族公議處置李小蟬,到時你也能列席!」
蘭俊投鼠忌器,眼看著小蟬被人帶走,心急火燎又無可奈何。
她回頭看看一眾侍衛,心中涼意頓生:「這裡頭還不知有多少懷著異心!三叔,你快回來!」
開鸞居的小黑屋是專門用作懲處不聽話的下人的地方。
整間屋子只有一個小窗戶能漏點光亮,空氣裡一股霉味,幾隻老鼠在腐爛發臭的稻草堆裡鑽來躥去。
站在屋門口的李氏厭惡地嗅嗅鼻子,看到牆角的小蟬,眼睛驀地亮起來。
小蟬縮成一團窩在爛草堆裡。那些人都沒有把她綁起來,將她捉來就一徑扔到這個鬼地方。
她低著頭,喃喃地和肚裡的孩子絮叨:「不怕不怕,不會有事,娘娘會保護郁淩。」其實她心裡也慌,但是快做母親的人總有些旁人沒有的勇氣。
李氏咯咯地笑:「這會子可還舒坦?肚裡的寶寶沒事吧?」
小蟬聽到她說話,倚著牆坐起來,受驚的眼盯住她。
「做什麼,我可是來幫你。」李氏靠近一步俯下身子,眼裡陰光頻閃。「你想要保住孩子吧?」
小蟬無聲點頭。
「那就好。」李氏滿意地點頭,突地伸出手掐住小蟬的脖子,尖尖血紅的指甲戳到水嫩的肌膚。「想要保住孩子,明天問你什麼你就承認什麼。說一個『不』字,我就殺了這個雜種。」細長的手輕撫小蟬鼓鼓的肚子,突然間用力下按。
「啊──」小蟬發出痛呼,雙手緊緊護住肚子,往後縮去。
陰慘慘的笑從李氏牙齒縫裡滲出:「聽清楚了沒有?」
小蟬點頭,惶然淚下。
李氏悠然起身,邁著尊貴的步子離去。
小三兒,你就喜歡這樣沒用的東西?你的眼光真是越來越差了……我會幫你解決她……
呵哈哈哈──
柳蘭俊帶著幾十個侍從列席在顏家祖祠舉行的族中公審。
李氏的侍女小蘭在門口攔下侍衛:「三少奶奶,族中公議只有顏氏本族人才能參加。」
柳蘭俊看著笑得燦爛的小蘭,銀牙暗咬:「臭丫頭,你求祖宗保佑,別落到你姑奶奶手裡,看我怎麼整死你!」但是,面上風平浪靜,將侍從留在外邊,一人走進祖祠。
大堂上已經坐滿了人。
在顏家,有份量的五大爺雲寶、三少爺郁顯、十二少郁嵐都長年在外,大太太憤而離家,剩下能列席的也就是上一輩幾個沒死的姨娘、供奉,二太太,小一輩的少奶奶和年紀尚幼的少爺、小姐。
蘭俊俏目一掃,心裡冷笑:「好個李玉珂,把小孩子都給弄過來了!」郁謹和他兩個妹妹都由乳母帶著坐在堂上。
堂上幾個老傢伙推來推去,最後共舉二太太李氏作為此次公審會議長。
李氏一襲白衣不勝嬌弱,坐在主審席上,輕蹙雙眉:「把李小蟬帶上來!」
穿著皂服麻鞋的小蟬跪在大堂中央,突起的肚子引人注目。
李氏清清嗓子,托付祖祠裡的大供奉顏胥列代為審問。
掉下根針都能聽見的寂靜中,顏胥列蒼老混濁的問話和小蟬稚嫩微弱的回答迴盪在堂殿中。
「跪在堂下的可是李小蟬?」
「是!」
「你於去年三月初三清明前兩天嫁給顏家二十九世第十四子顏郁森?」
「是!」
「是年十月十六顏郁森過世?」
「是。」
「顏郁森身前久病於榻,你已難忍閨房寂寞。顏郁森過世你未回轉娘家也未為丈夫守孝。顏郁森七七未滿你就與顏郁森之父顏鑄干下苟且之事。是真是假?」
「……」
「是真是假?」
「是真。」
堂上嘩然。
「顏郁森死後你主動勾搭顏父,唆使他欺嫂虐子殺僕,是真是假?」
「……」
「是真是假?」
「不是真的!」兩側席上,九歲的郁謹站起來,身旁的乳母拚命拉他衣袍,他一個巴掌打得婦人跌到地上。「我為十四嫂作證。」
李氏眼光一閃:「大供奉,族中公審未滿十六歲的稚子能否發言?」
「二嬸嬸,我們不妨聽聽,省得有人閒話公審不公平!」柳蘭俊當然袒護郁謹。
李氏冷哼一聲。供奉又問:「二十九世十五子顏郁謹有何證詞?」
「郁森哥哥七七那天我去他院裡祭奠,看到十四嫂嫂也在,又看到三老爺顏鑄。是顏鑄強佔了十四嫂嫂!」
堂上又是嘩然。
兩滴淚從小蟬的眼裡掉下。
李氏柔聲問小蟬:「那你說呢,是你主動勾搭公爹,還是他強佔了你?」
「……」
「你肚裡的孩兒是誰的?」李氏還是柔聲細語。
顫抖的手撫住肚子,小蟬抬頭朝著李氏:「是我主動勾搭。」
眾人議論紛紛。
柳蘭俊呆住。
郁謹高喊:「十四嫂嫂!」
小蟬在心內對寶寶說:「郁淩,娘娘一定保護你。」
供奉再問,問了好多,堂下的小蟬一徑地回答:「是。」
屋外夏日炎炎,知了拚命地叫;堂內冰窖酷寒,李氏得意地笑。
顏供奉宣佈罪狀:「淫婦李小蟬剋夫淫蕩,勾引公爹,亂倫通姦。念其身懷有孕,死罪暫免,關押待產。」
小蟬聽到寶寶可保住,眼前一黑,昏了過去。可惜醒來也未必就是青天。
一盆冷水撲到小蟬身上,她渾身一激靈悠悠醒轉。
好像是在開鸞居。
李氏冷森森的笑近在耳畔:「咯咯咯咯咯──你可是真顧惜顏鑄的孽種,什麼都願意認!」
她還要幹什麼?
「你說裴淑霓那個蠢貨為什麼偏偏挑上你這個狐狸精?」寶相莊嚴的臉扭曲猙獰,「你有什麼好,他這麼迷你?還立你做三夫人?」
「你知道嗎?只不過殺了幾個村婦愚婦,他就急得衝到我這裡問罪……他十年沒來過我的開鸞居,好不容易來了還是問罪……」
幾個村婦愚婦?誰?難道是……
「你眼睛瞪那麼圓做什麼?咯咯咯──就是你哥哥嫂嫂一家子,我可是讓他們過完新年才去見閻王的喲!咯咯咯──」
瘋子──小蟬手足冰冷……
「他不睬我,我等了十年了,他為什麼要你?」瘋狂充血可怕的眼睛瞪著小蟬。「你還懷了他的孩子……」爪子般的手伸向小蟬的肚子。「你知道郁森的娘,郁謹的娘,還有他看上的女人到那裡去了嗎?咯咯咯──全沒了,全沒了!」
小蟬寒毛直豎,往後挪去,被兩個侍女牢牢撳在地上,手腳攤開成個「大」字。
「你躲什麼?你和她們一樣,你不見了,他會生氣一陣子,但他才不會把我怎樣,過一陣就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了,你和別的女人沒兩樣、沒兩樣!」
李氏頭髮都散開來,凶獰得仿似地獄的惡鬼。「把她衣服扒了!」
「不──」小蟬徒勞地掙扎。「你說不碰我孩兒……」
「我也想的,留下孩子,就像郁森那樣半死不活,讓做爹的天天活在地獄裡……可是你來不及生了,咯咯咯──」李氏看著小蟬衣服剝光後露出的年輕水嫩的肌膚,眼裡閃過嫉妒。「好水靈,嘖嘖嘖──」
腹部鼓出的瘦小柔弱的軀體好惹眼……
「拿鞭子,給我抽!」
兩個粗壯的僕婦拿著帶著倒刺的籐鞭,一陣躊躇,鞭子下去怕就是一屍兩命!
「哼,心軟?又不是第一次了!」李氏朝著手下冷哼。「我不要她痛快死,你們一定要抽上百八十鞭的,讓她身上沒一寸好皮肉!」
「不──」
我的孩子,郁淩,娘娘還沒見過你,你不會死!
就算有報應,也不該報到你身上啊!
爹爹呢?他怎麼還不來救你?
「季淩──」小蟬絕望大喊。
李氏的臉抽搐不已:「季淩,你竟讓這個賤人喊你季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