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妹偏不住口,是您當初強要了她,她才無法對你心動心的!」南有漾月不怕他生氣,如連珠炮似的將內心的感覺毫無保留地說出,在抬頭時才瞧見他陰鬱的表情。
從他黯淡的眸光,她曉得他受傷了!
「皇兄,與其留她在宮裡,不如放她出宮,這樣您也……」她的語氣轉為和緩,試圖平撫他的情緒。
然而南宮漾日從原本的面無表情,轉為綻出一個苦笑。「南宮漾月,連你也這樣說!」
南宮漾月回他一個苦笑,她聽出他的百般不願。「若皇兄真捨不得,就留她下來吧,總之臣妹會常為您美言,您大可放心。」
南宮漾日別過頭去,將脆弱的一面掩住。「漾月,真是多謝你了。」
他居然向她道謝?這恐怕是他南宮漾日有史以來的一次。
南宮漾月苦笑一聲,「皇兄不必客氣,倒是您自個兒也該常去探望她才是。」
南宮漾日轉過身,不置可否。
不忍再見他受傷的表情,南宮漾月趕緊欠身行禮,快步回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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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
柳若梅聽到有人敲門,逕自起身開門。「公主嗎?」她直覺以為是南宮漾月。
「是朕。」
當發覺是南宮漾日的同時,她急忙想要掩上房門,卻被他的大手撐住。
「皇上有何貴事?」柳若梅勉強裝出一副笑臉,再匆匆走進房裡。
南宮漾日跟著她走進房間,順勢將門掩上。「朕來看你。」
「民女姿容平庸,實在不值得皇上掛心。」柳若梅福了福身,隨即別過頭去閃避他深情的目光。
「柳若梅,你非得拒朕於千里之外?」南宮漾日一改平日的嚴峻,低聲下氣地問道。
柳若梅被他突如其來的低姿態嚇住,回眸對上的是他深邃的黑眸,那藏於劍眉下的陰鷺雙眸已明朗不少,再也沒有咄咄逼人的英氣,取而代之的是款款柔情。
這眸光引起她心中一陣悸動,原本亟欲出口的拒絕跟著嚥下喉間。
凝睇了她一會兒,南宮漾日才驚覺到不該被她看到自己深藏於心中的脆弱,他急忙將視線移開,正巧瞧見桌上的橘子。
「這柑橘是……」
「啟稟皇上,是公主送來的。」在他轉移話題的同時,柳若梅隨即鬆了口氣,必恭必敬地回答。
南宮漾日沒有對她的話做出回應,逕自走到桌前剝了顆橘子,並將橘肉一瓣一瓣分開。
「皇上,這柑橘……」原以為他是要自己享用的柳若梅才走近他身旁,口裡冷不防地被他塞入一瓣橘肉。
「吃吧,然後告訴朕,東辰國的柑橘合不合你的胃口。」
柳若梅依言咀嚼幾口,甜美的津液接著滑下喉嚨。
她點點頭。
「那朕也未嘗嘗。」南宮漾日隨即拿起一瓣橘向塞人口中。「的確不錯!」他漾開一個溫柔的微笑。
從不曾見過他這般笑容的柳若梅不禁看呆了,第一次發覺他笑起來較表哥好看,並且讓人有點迷亂……
南宮漾日沒注意到她的神色有異,逕自剝了一瓣橘肉準備送入她的檀口中時,才察覺她茫然地望著他。
「柳若梅?」
他的聲音將她硬生生地喚回現實中,她連忙別過頭去,為自己方纔的意亂情迷感到內疚。
她怎麼可以對他有感覺?她的心裡應該只有表哥呀!
南宮漾日走到她身後,將她攬人懷中,半強迫地將橘子塞入她口中。「既然喜歡就多嘗些,待會兒朕再命人送來!」
就在他說完後,赫然發覺她的雙頰掛上了兩行晶瑩的淚珠。
「柳若梅?」
柳若梅淚眼朦朧地望著他,她無法解釋心中澎湃洶湧的情潮從何而來,只知道這種情況若再持續下去,她或許會慢慢淡忘掉表哥。
而她不能這麼做,她已經對表哥承諾過,這一生一世要做他的妻子!
南宮漾日憐惜地以衣袖輕柔地為她拭去臉上的淚痕,他不懂為何他以柔情待她,她卻依然落淚。
她突然用力推開他的手,有些無禮地喊道:「皇上,求您放了民女!」
南宮漾日瞇緊了眼瞧著她,她那副防備極深的模樣使他心寒,若照他以往的脾氣,一定會狠狠地處罰她,然而此刻他卻對她有更多的心疼。
他轉過身子,故意以冷冽的語氣說道:「朕走了,你早些安歇。」
他在躲避這個話題,柳若梅輕輕一歎,只有欠身行禮。「民女送皇上。」
南宮漾日點點頭,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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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平靜的日子過了不久,這天當柳若梅走出房外時,一陣暈眩感猛然襲上她的腦際。
是病了嗎?還是昨夜沒有睡好?
就在她思索之際,一股難言的痛苦襲上胸口,然而這回不是暈眩感,而是強烈的嘔吐感。
她躲進房裡,悄悄地吐進痰盂內,也因此曉得自己身體已經產生變化。
她--懷了南宮漾日的孩子。
絕望侵蝕了她所有的思緒,在這種狀況下,她再也無法思及該如何出宮。
此刻,佔據她腦海的念頭只有--死。
該如何結束自己的生命呢?
第一個浮現在柳若梅腦海中的念頭是咬舌自盡,但很有可能在她還沒死之前就被人發現。
跟著她想到服毒,只是在後宮裡,根本沒人能為她取得毒藥,就算能,也沒人敢這麼做。
這樣算來,只有懸樑自儘是最好的方法……
「皇嫂!」
就在她冥想之際,南宮漾月驀地推門而入,柳若梅連忙低頭掩藏自己的心虛。
「皇嫂,我皇兄命我送這籃柑橘過來,就放這兒了。」南宮漾月沒注意到柳若梅黯然的神色,逕自將籃子放在桌上,又漾開一個笑容。「皇嫂,你似乎不太舒服,要不要找太醫來給你看看?」
「不!」柳若梅連忙推拒,要是太醫來了,一定馬上便診斷出她的病因。
她惶恐的神情使南宮漾月心生疑竇,不過也僅限於懷疑,她沒有進一步追問。
「皇嫂,那我就先走一步。」
南宮漾月走向門口,又回頭懷疑地望了她一眼,才迅速離去。
柳若梅趕緊關上房門,用力地深呼吸幾口氣後,將視線投向橫樑,若是現在行動或許會被發現,乾脆等到夜闌人靜時再自盡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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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緩緩流逝,當柳若梅倚著窗欞望向天際時,皎潔的月光灑了一地。
該是動手的時候了!她再度將視線投向橫樑,再看看自己身上穿的衣服。糟了,她身上穿的布衣是如此粗陋。
悄悄燃起一盞燭火後,她再望向鏡子,發覺自己的臉色蒼白無比--真要以這副模樣下黃泉,就算是等著了表哥,怕他也不敢上前相認吧!
一股衝動使她拾起眉筆,為自己淡掃蛾眉,再找出胭脂,為蒼白的雙頰點綴上緋色,一抹朱紅則點在小嘴上。
重新凝視鏡中的自己,果然好看多了。
她無奈地牽唇一笑,又以梳子將久未整理的頭髮梳理整齊,順便盤了個同心髻,將她的五官襯托得更為出色。
打扮妥當,她找出房中最華麗的一套宮服套到身上。
現在的她看起來一定像個新嫁娘,只可惜她想嫁的人似乎沒機會看到她這身打扮。
突然很想在生命結束前,重新沐浴在那皎潔的月光下,柳若梅打開門扉,輕移蓮步朝御花園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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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的月色還是純淨得令人怦然心動,柳若梅抬頭望著天上的明月,在心裡默數著自己到這皇宮來已過了多少時間。
一個月?兩個月?
她搖頭苦笑,在這短短數十天裡,她彷彿度盡一生。
再將思緒拉遠些,她想起了在進宮之前與表哥相處的點點滴滴,記得自己在將軍府中與他仰首欣賞月色的情景。
而今,他是否也在不知名的遠方,抬頭與她共賞這輪明月?
今夜的月光也惹得南宮漾日無法成眠,正想到御花園散散心的他,一眼便瞧見柳若梅,更藉著月光看見她臉上的淚痕。
「若梅?」他輕聲喚她,但她並沒有聽見,繼續將視線投向空中,憑弔過往的點點滴滴。
她憔悴的模樣令南宮漾日心生一陣不捨,他情不自禁地用雙臂從背後環抱住她。
被他擁抱的瞬間,柳若梅心頭一陣悸動,恍惚間喊出:「表哥!」
南宮漾日在聽到這兩個字時猛然縮手,以帶著妒意的口吻冷冰冰地道:「你又想起唐衍風了?」
他冷酷的聲音將柳若梅從追憶中拉回到現實,她輕抬明眸望向他,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在她人生的最後一夜,她最不希望見到的就是這個男人啊!
南宮漾日瞅著她眸中瑩瑩閃動的淚光,忍不住將冰冷的口氣收斂起。「夜深了,為什麼還不睡?」他溫柔以對。
柳若梅驚訝於他莫名的溫柔,但這無助於她改變決心。「皇上呢?」
「朕若說是想你想到無法成眠,你怎麼說?」南宮漾日勾起唇角,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
「皇上真是愛說笑。」柳若梅冷冷地回答,欠身行禮。「若是皇上別無要事,民女要回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