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漾日還來不及對她的話做出反應,她已轉過身去,準備翩然離去。
她才走了幾步,他立刻大喊:「慢著!」
她回眸,不意瞥見他眸中深藏的陰鬱,心頭為之一震。
南宮漾日走到她身後,以雙臂將她緊緊環住。「若梅,朕也是血肉之軀,你可不可以不要對朕這般殘忍?」
他說得又輕又柔,但從他胸膛傳來的劇烈心跳,令她感受到他的話說得多麼用力、多麼懇切!
她緊咬下唇,眼眶驀地一濕。
等了片刻依舊等不到她正面回應的南宮漾日逐漸失去耐心,不過他還是勉強壓抑住內心的激動,溫柔地將她扳正,使她面向他。
「若梅,朕發現你今天穿了宮服,可以告訴朕是為了什麼嗎?」南宮漾日有些好奇地問道。
然而柳若梅的神情是悲傷的,她無法告訴他,她是因為今夜要自盡,才會選擇穿上這般華麗的服裝。
遲疑半晌,她想到一個借口:「因為今天是唐衍風的生日。」
唐衍風、唐衍風……南宮漾日恨恨地在口中默念這個名字,但他知道在她面前,最好不要表現出厭惡的樣子,於是他環抱住她的肩膀,輕聲的問道:「若梅,那朕生日時,你也穿這套宮服,好嗎?」
柳若梅略揚嘴角,露出一個淡漠的表情,有些不置可否。
這是拒絕的意思。南宮漾日情不自禁地環緊她的柳腰。「若梅,你告訴朕,朕究竟哪兒比不上唐衍風?」
柳若梅搖頭,他並不是比不上表哥,而是她的心早已交給了表哥,所以……
她忽然想起自己今夜還有事要做,於是用力推開他。
「柳若梅!」南宮漾日被她的態度惹惱,溫柔的眼光頓時轉為冷冽。
「民女累了,想回房歇息,也請皇上早些安歇。」柳若梅不在乎他凌厲的目光,反正過了今夜,她便不再生存於世上,自然也不必怕得罪他。
南宮漾日沒有開口,只是以一種夾含複雜情緒的眼神注視著她。從他的眼裡,她讀到了深深的絕望。
柳若梅抿著唇,他不該對她寄予如此深情,因為她無以回報。
她感覺眼淚悄悄滑落下來,趕緊低頭不敢看他。
南宮漾日以食指勾起她的下頷,在發現她頰上兩行清淚時立即蹙起眉頭,他溫柔地吻去她的淚,再以冰涼的唇貼在她的櫻唇上。
柳若梅先是陶醉在這樣的溫柔中,但隱隱約約湧起的酸意使她想起自己腹中孕育著屬於他的生命,而她並不愛他,甚至為此決意自絕。
她再度推開他,像隻貓兒般防備似的看著他。
她實在太難以捉摸了,南宮漾日無奈一笑,以最輕柔的語氣說道:「如果累了就早點歇息吧!」
柳若梅低頭行禮後,連句話也不說便匆匆離去。
南宮漾日望著她在月光下離去的身影,不知不覺輕歎口氣,她如此冷淡以待,今夜的他注定要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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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若梅慌張地躲進房間後,激烈的心跳卻沒有隨之恢復正常。在方才與南宮漾日相處的那一瞬間,她險些放棄了自絕的念頭。
她抿緊唇,重新望一眼自己映在鏡中的容顏,再輕輕一歎。
既然已經下定決心,她就不該再有所留戀。
她解下腰帶,往上一拋,將它懸掛上橫樑,再打了個死結。
她小心翼翼地站上椅子,將頸項懸進綁好的腰帶間。從此以後,一切的迷惘就會消失……
她雙足一蹬,纖弱的身軀便懸於樑上,輕微地擺動著。
「若梅!」
恍惚間,她突然聽到一聲著急的叫喚,那道聲音的主人是個男子,不過他會是誰?
「若梅,朕要你開門!」
是南宮漾日,他怎麼會在門外?柳若梅很想開口問他,但她已經沒有力氣發出聲音。
就在此刻,房門驀地被撞開,南宮漾日瞪大眼睛望了她一眼,立刻將她抱了下來。
「若梅,你……」
柳若梅聽不清楚他說了些什麼,星眸一閉便暈了過去。
第七章
不知昏睡了多久,當柳若梅恢復意識清醒過來時,她朦朧的雙眼看到房中微弱的燭光下映著一個男人的身影。
「表哥?」她起身後輕啟朱唇喚道。
然而應聲回頭的卻是面無表情的南宮漾日。
所有記憶瞬間回到她的腦海,她猛然倒抽了口冷氣,怯生生地喚道:「皇上。」
南宮漾日沒有開口回應她,只有以一雙陰鷙的瞳眸凝娣著她,從他的眼裡,她讀不出他在想什麼。
柳若梅害怕他這樣的凝視,她連忙別過頭去想躲避他的視線。
南宮漾日走近她,伸出手捏住她的下顎,強迫她的眸對上他的。「若梅,你為何要懸樑自盡?」他以冰冷的語氣問道。
他還不知道她懷孕的事情嗎?柳若梅望向他的眸,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這樣的沉默持續不到片刻,南宮漾日的目光變得更銳利。「你是因為懷了朕的骨肉,所以才想尋死吧!」
他一點也沒說錯,柳若梅眼眶中閃動著瑩瑩淚光,為什麼他偏偏要守在她門外,使她不能順利地踏上黃泉路?
她的沉默形同默認,南宮漾日猛然放開她的下顎,握拳狠狠向床柱、桌子,甚至牆壁。
柳若梅瞧著他失控的反應,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什麼,只能任由他發洩情緒。
過了半晌,南宮漾日總算冷靜下來,重新回到她的床前。
柳若梅低頭檢視他的手,看見鮮血從他手上慢慢滲出。
她心頭驀地為之一揪,晶瑩的淚水再也忍不住地奪眶而出。
南宮漾日不解她為何流淚,但他也不想多問,只是任她握住他的手,讓她的淚珠掉落在他手上。
寧靜的氣氛在房中凝聚片刻後,南宮漾日才開了口:「若梅,為何懷了朕的骨肉,會讓你絕望到想一死了之?」
柳若梅重新抬頭望向他的眸,他臉上淨是受傷的表情,使她頓時失去開口的勇氣。她突然無法向他解釋自己究竟在想什麼,只能沉默以對。
南宮漾日容不得她逃避,用雙手環抱住她的肩膀,厲聲命令道:「說!你到底要將朕傷到什麼程度才肯罷休?」
柳若梅低著頭,依舊一言不發。
「若梅,你要朕怎麼做才能使你忘了唐衍風?」在她面前,他身為一國之尊的尊嚴竟變得如此輕賤。
即便他再如何深情,她的心依然不願放到他身上。
柳若梅原本想回他「不可能」,好讓他死了這條心,不過在抬眸與他四目交接時又不忍心說出口,甚至此時此刻,她竟有些心動於他的執著。
她驀地想起自己腹中懷了他的孩子,即使離開皇宮,她也無顏再面對表哥。
南宮漾日依舊凝娣著她,一雙深邃的黑眸蘊涵著無數悲憤,他可是高高在上的天子,她為何不心折於他的權勢,偏偏醉心於一個與他猶如天壤之別的男人?
兩人就這樣保持著莫名的對峙狀態,誰都不肯先開口打破沉默。
「皇兄!」
南宮漾月匆匆忙忙奔進來,不意卻闖入這尷尬的氣氛中,連忙陪著笑臉。「皇兄和皇嫂是怎麼回事?有了未來皇子不是該慶祝一番,怎麼都沉著臉,讓臣妹看了好生害怕!」
在南宮漾月的提醒後,柳若梅別過臉去。
南宮漾日則是以陰沉的嗓音回道:「南宮漾月,這沒你的事,出去!」
「皇兄此言差矣,臣妹只是實話實說。」南宮漾月眨眨眼睛,突然湊近南宮漾日的耳畔低聲說道:「皇兄,可不可以出來一下?」
南宮漾日又回頭瞅了一眼柳若梅,卻看不出她在想什麼,於是輕蹙眉頭隨南宮漾月走出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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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房門關好後,南宮漾月立刻開口:「皇兄,既然柳若梅已經懷了孩子,您是不是該封她個什麼名號?」
「你以為朕不想嗎?」南宮漾日有些無奈。
「這點小事交給臣妹吧!」南宮漾月信心十足地道。
「你有辦法?」南宮漾日懷疑地望著她眸中晶亮的光芒。
「請皇兄寬心,臣妹自有辦法。」南宮漾月眨眨眼睛,她早就看不過去了。「不過還請皇兄配合臣妹,方便行事!」
她有絕對的信心能讓柳若梅甘心受封。
「只要能讓她留下,朕什麼都答應。」南宮漾日緊皺的眉頭總算鬆開了些,他相信他這個古靈精怪的妹子會幫他達成願望!
「既然如此,皇兄就先回去歇息,再過一個時辰就要早朝,其他事情就交給臣妹吧!」南宮漾月提醒他。
南宮漾日點點頭,但在轉身後又驀然回首,深情地凝望著柳若梅的門扉。
南宮漾月不忍心驚動他,只是默默佇立於旁搖頭苦笑,直至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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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嫂!」
這聲呼喚使得對著天空凝視的柳若梅回過神來,南宮漾月不知在什麼時候已經走到她身旁。她連忙起身,欠身行禮。
「皇嫂甭客氣,今兒個天氣真好。」南宮漾月輕笑,一邊觀察她臉上的表情。
從她略微泛紅的眼眶,南宮漾月曉得她方才又哭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