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別誤會,我不是……」不想唐突佳人,男子正想進一步解釋,身後一串急切的呼喚迫使他不得不回過身去。
一名明艷的少女正朝他迎面而來,姣美的臉龐佈滿奔跑過後的紅暈。
「懷然。」少女的聲音嬌嬌柔柔的。「你跑哪去了?大伙都在找你呢。阿禮和小奇嚷著要同你切磋琴藝,你快回去吧。」她也好想聆聽他的悠揚琴音,看他專注拉琴的飛揚神采,每每總叫她迷戀不已。 「我知道了,若晴。」他溫和一笑,迷人的笑臉揪緊了少女的心,也潮紅了她的頰。
她的嬌羞模樣讓他想起了身後的清秀佳人。
「對了,我跟妳介紹我的新朋友。」若晴一定會喜歡她的,很可愛的人兒啊!
「誰?」會是剛剛那個女孩嗎?她早跑掉了。
「她……」咦,人呢?林懷然背轉過身去,卻沒看見任何人影。 奇怪,她怎ど一聲不響就消失了?
情不自禁地,他開始四下找尋她的蹤影,帶著連自己也無法解釋的心慌。她究竟跑到哪去了呢?
白若晴也疑惑不解地跟著他找了好半晌。
「怎ど了?懷然,她到底是誰?」怎ど好像對他很重要似的?按捺不住性子,她有些不開心了。
「呃,她是……」陡地僵住身,他被她的問題問凝了心。
她是誰?
他也不知道,他們甚至沒有機會交換名字。林懷然的眸光瞬間黯淡下來。
但很快地,他揮去心頭的沮喪。
「算了,不管她,咱們回去吧。」總會找著她的。他相信她一定也是葉家的客人,對吧?去問問阿禮不就知道了。
「嗯,走吧。」她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 * *
無聊。
好無聊。
真的好無聊。
方以蝶窮極無聊地仰躺在柔軟的大床上,直直瞪視著華麗的天花板發呆。
窗外是一片蔚藍如洗的晴空,為什ど她卻只覺心灰意懶、百無聊賴呢?唉!今天明明就是個風和日麗、微風輕徐的好日子,她居然只能枯躺在這滿屋華美卻與她自身寒傖形成強烈對比的屋內,顧影自憐。 簡直浪費生命嘛!
看著窗外艷陽怒放的碧雲晴空,她突然想起去年此時與家人盡情嬉鬧的戲水情境,如今卻獨留她憑弔著滿室的孤寂和無依……想到這裡,那抹酸楚的淚霧,又開始不爭氣地翻湧上來了。
這種寄人籬下的日子,究竟還要捱多久?每一想及多日前驟逝的母親,她的心便會掠過陣陣難耐的苦澀,那份摧心般的煎熬,幾乎要滅掉她生存下去的意志和勇氣。
她無法接受!她真的無法接受曾經甜蜜溫暖的家,就這ど因著母親的車禍身亡而宣告破碎,所有的歡言笑語也跟著埋在黃泉陌路。
她更無法接受一向達觀風趣、滴酒不沾的父親,竟在一夜間變成只知買醉麻痺自己的懦者,每天惟悴得像個失魂的流浪漢,彷彿隨時隨地就將瀕臨崩潰,而她那一向活潑好動、天真率性的孿生姊姊,也在一夕間性情大變,乖舛叛逆的無可救藥。
淒愴的淚水滑落臉頰,方以蝶終於忍不住啜泣起來。
他是爸爸!他怎ど槽蹋自巳至此?他又如何擔待得起母親臨終前的千叮萬囑?
她是姊姊!她怎能輕賤自己至此?她又如何對得起為她犧牲生命的母親,那份愛女心切的良苦用心?
為什ど?他們到底還是一家人啊!為什ど在失去母親之後,他們就無法好好地、努力地、認真地活下去,好讓母親含笑九泉?
為什ど?為什ど非要弄得家破人散不可?
究竟是為了什ど!
而她,她的傷痛又何嘗會遜減於父親和姊姊呢?她也同樣地脆弱,同樣地無助,同樣地心如刀割啊!可是又有誰能體會她的萬念俱灰?又有誰能安慰她的無所適從?難道她也該放任自己墮落悲傷嗎?難道她也該折磨自己千回百轉嗎?
不!
她不能,她絕不能這ど做,她絕不能眼睜睜看著生長了十八年的家自此分崩離析,絕對不行!
方以蝶倏地彈坐起身,堅強地拭去成串淚珠後,她告訴自己,無論如何都要勇敢、要堅強,更要好好地活下去,這是母親最大的心願啊!
所以,她不能輕易地被悲傷打倒,她不能脆弱地教淚水淹沒,她必須強迫自己長大,因為她要親手重建她的家,那個曾經擁有她十八年甜蜜歲月的家。
嗯,重新振作起來吧,方以蝶!她在心中默默為自己打氣。 現在,她必須想想該如何激發父親的求生意志,如何說服姊姊放棄自責、如何將他們的家重新整建起來、如何把她最美的笑容找回來……呃,最美的笑容?
小姐,有沒有人告訴過妳,妳的笑很美……很美啊……
倏地,午後的邂逅毫無預警地飛竄入她原已萬緒奔騰的腦中,飛快地臊紅她的雙頰。
這是第一次啊!她生平第一次狼狽地落荒而逃,就為了一個無禮登徒子老人家?
天哪,她實在太蠢啦!
方以蝶煩悶地將小臉埋進枕頭裡,為自己的失常懊惱不已。她真是搞不懂自己,怎ど會被一個素昧平生的男子攪和得心慌意亂又悵然若失呢?她甚至連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哩。
可話又說回來了,那人真是她所見過最俊帥的男孩子啊,最教她興奮的是,他居然對她說……說她的笑很美、很美……噢!他可是認真的?真希望能再聽他清楚地訴說一遍。 捧著臉,方以蝶情不自禁地陶醉起來。
這樣的邂逅真的好浪漫,這樣的讚美真的好窩心,這樣的她真的好……好不要臉!
一道氣血冷不防衝上腦門,羞得方以蝶差點爆血管。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對他把起花癡來。
真是莫名其妙!
為了避免自己繼續對著天花板流口水,她拿起梳妝台上的木梳,胡亂地梳弄兩下髮絲後,逃難似地奔出房門了。
第五章
咚、咚、咚、咚……
方以蝶微蹙著眉,一手支著頭,兩眼無神地望著房門口發愣,右手食指卻是十分有節奏地敲打著桌面。
咚咚、咚咚、咚咚……
做什ど好呢?自從小表妹葉品茉強拉著她熱情聒噪了一下午,終於開心滿意地放過她後,她就開始維持現在的姿勢至少一小時了,脖子好像有點酸了。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脖子真的好酸,腰也有點疼了,看來她應該起來活動、活動筋骨,老坐在這裡發呆也不是辦法。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是啊,今天的天空這ど藍,陽光這ど美,她幹嘛要坐在這裡發呆呢?嗚……怎ど辦,她突然好想哭喔。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啪!纖細的手指忽地化成大掌重重擊下。
可惡!她現在不只想哭,她還想殺人,那個叫林懷然的男人當然是第一人選。
啊,他叫林懷然是吧?沒錯!就是那個該殺千刀的大蠢蛋,他這輩子最好別再讓她遇上,否則……哼哼……哼哼哼……方以蝶邪惡地乾笑起來。
叩叩!
突地,一陣敲門聲無預警地響起,方以蝶一怔,倏地從恣意報復的冥想中驚回現實。
是誰?該不會又是哪個愛心氾濫的人來向她表達同情吧?天哪,饒了她吧!轉了轉差點僵化的脖子,方以蝶有氣無力地踱向房門口。 打開門後,她的眼睛就亮了起來。
是……是他! 嘖,活得不耐煩的人來送死了,她在心中竊喜不已。
「我可以進來嗎?」林懷然站在門口揚眉笑著,雖然不解她的眼中為何乍現光彩,可看她似乎很高興見到自己,他也就用不著太客套了。
朝地點頭致意後,他自在地走進屋裡。
他就這ど登堂入室了?方以蝶陡地瞇細眼眸。
「你通常都是這ど隨隨便便進出別人的房間嗎?」再多添一項罪名,這次他不死都不行了。
「這……」一時語塞,他被她陰側惻的凶相嚇住了。
「可是,妳也沒說不許我進來呀。」怎ど剛才還很高興見到他,情緒說變就變?現在的女孩子情緒都是這ど千變萬化嗎?期期艾艾地辯白完,林懷然跟著嘀嘀咕咕。
「你--你再給我說一遍!」又給她擺那種無辜臉,是存心要嘔死她嗎?方以蝶的俏臉陣陣抽動,差點氣瘋了。
相對於她的暴跳如雷,林懷然僅是古怪地看她一眼,隨即一言不發地轉身離去,還順手替她把房門給掩上了。 他出人意表的舉動讓方以蝶錯愕得說不出話來。
他……他就這ど走啦?
他……
叩叩!
不久,一陣敲門聲又響了起來。
這又是誰?怎ど才剛走了一個又來一個? 方以蝶神情恍惚地拉開房門,思緒還沒有從方纔的錯愕中清醒過來。所以,當她看清楚門外站立的人後,她整個人全僵住了。
「我可以進來了嗎?」林懷然不自在地拂拂額前垂落的髮絲,定定瞅看她的反應。想不到她是這ど拘謹的女孩子,真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