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幹嘛嫁給他?他還整整大你十七歲。」官舒晴覺得莫名其妙。
「奇怪,你今天對我特別關心,有什麼企圖?」楊桂妃開玩笑的反問。
官舒晴翻了個白眼。「萬一你厭倦了我爸,我才好拐了你去賣,順便買一個新後母回來給我爸。」
「嘖嘖!最毒女兒心。」楊桂妃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你不說就算了!」
「因為我懶。」
「什麼?」
「你不是好奇我為什麼嫁給你爸嗎?所以我回答你:因為我懶。」楊桂妃以漫不經心的語氣補充說:「我懶得再去討我前任公婆的歡心,我認命了,他們不喜歡我就是不喜歡我,即使我為可風他爸爸守寡八年,他們仍然無法認同我。」
「他們為什麼討厭你?你很隨和、很親切啊!」官舒晴忍不住脫口而出,有點代她抱不平的意味。
「因為我懶。」楊桂妃給她一個感激的眼神,繼續說:「夏家兩老都是精明能幹的人,我那三個大姑也是女強人,就只有我前任老公被寵壞了,比較愛玩。我高二沒念完就奉子成婚,這在姓夏的一家強人眼裡,簡直是不可饒恕!他們認定了是我拖累了夏家獨子,讓他變成和我一樣的懶惰、沒出息,米蟲一個!若不是我生下了可風,老早被掃地出門,也輪不到我守寡八年。」
「夏家有自己的公司,嫌你沒出息可以替你安插一個職位嘛!」
「他們家最低的學歷是大學畢業,不肯讓我出去丟人現眼。」楊桂妃失笑,自我解嘲地搖搖頭。「我天生不是讀書的料,生完小孩又更笨了。或許我真是懶吧!不求上進,若非前任公婆排斥我,搞不好我會『懶得再嫁』而一直守寡下去,混口安穩飯吃吃。」
官舒晴好笑地瞥了她一眼。「我倒希望你懶得再去愛別人,和我爸白頭到老。」
「那也不錯啊!」楊桂妃呵呵笑道。
在醫院下車之前,她幫官舒晴買了一束探病的鮮花,得到一個感激的眼神。楊桂妃不得不承認,她喜歡被人需要或被人感激,那會使她精神一振,自覺活得很有意義。
官舒晴抱著花束走進設備新穎又現代化的大醫院,特等病房裡附設有會客室。不過,她還真是被嚇了一跳,小巧的會客室彷彿一片繽紛花海,桌上堆滿了禮盒、水果籃,放不下的全堆在地上。一個小孤女孫巧靈,不過是盲腸發炎,哪來這麼大陣仗?她懷疑自己走錯了病房。
一個高個子女人正送走一位貴客,很自然的轉而面對她。「你好,小姐。」她極有禮貌的向官舒晴問候,「我是林均秀,柏先生的秘書,在此感謝你百忙之中來探望巧靈小姐。」
「這麼說,我並沒有走錯病房。」官舒晴讚歎地望了望高貴的蘭花、昂貴的香檳玫瑰與香水百合,還有許多叫不出名字的進口鮮花,她突然覺得自己手上的這束花未免太廉價了。
「哦!這些全是柏先生的客戶送的。」林均秀善解人意的說,讓官舒睛明白孫巧靈是「不看僧面看佛面」下的受益人。
「巧靈她還好吧?」
「謝謝你的關心,她非常好。請問貴姓大名?」
「我是官舒晴,她的室友。」
「原來是你,巧靈小姐等你很久了。」林均秀的臉上有一種「終於達成任務」的鬆懈神色。她約莫三十歲,容貌相當上鏡頭,膚色白皙,兩頰微紅,豐滿的紅唇予人重感情的感覺,揉和了她精幹的一面。
「官小姐請進。」
官舒睛卻是呆愣在當場。
由沙發上起身的兩位年輕男士,一個自然是柏雅器,另一個竟是她的繼兄夏可風,她作夢也想不到會在此相遇。
「巧靈,」柏雅器不疾不徐地輕聲說:「大家都是非常誠心地來探望你,你別胡思……」
「得了啦!如果我不是『柏雅器的小妹子』那些人會來看我嗎?」孫巧靈促狹地指向夏可風,「就拿你來說好了,你會來看我嗎?」
夏可風柔和的唇角叛逆十足地抿了起來。「不會,因為我不認識你。」
「說得好!不過,也只有你敢老實承認。本來我就不是什麼知名人士嘛!」孫巧靈頑皮的朝柏雅器眨眨眼。「要是你乖乖去上班,別成天守在醫院,那些人也不會蜂擁而來,搞得我煩死了。」
柏雅器捏一下她的小鼻子。「不知好歹!」
孫巧靈吐吐小舌。「不過,因此引來夏可風倒也值回票價。」
「我?」真可風好奇的咕噥道。
「可不是。」孫巧靈才不管官舒晴的臉色開始漲紅,逕自往下說:「成天聽舒晴夏可風長、夏可風短的,聽得我耳朵都長繭了,我實在很好奇這夏可風是什麼三頭六臂的大人物……」
「孫巧靈,閉上你的嘴巴!」官舒晴急得想摀住她的嘴。
「好凶喔!我現在是病人,記得要對我溫柔一點。」孫巧靈眨眨眼,拉住柏雅器的大手。「你瞪我也沒用,我的靠山正杵在你面前。」
「小人!」官舒晴咬牙道。
「我本來就比你小嘛!不過,叫『小人兒』比較好聽。」孫巧靈的臉上漾箸光彩,含笑地道:「夏可風,你是不是給舒晴吃了迷藥,否則她幹嘛那麼崇拜你啊?」
夏可風居然說:「她崇拜我是應該的,因為……」
「你別亂講話啦!」官舒晴先下手為強的堵住他的下文,把花束塞進孫巧靈懷裡,說道:「祝你早日康復!我們還有事,先走了。」不由分說的拉住夏可風的手,死命的將他往外拖,而夏可風還真的乖乖的被她拉了出去。
孫巧靈掩嘴偷笑。「這下子,舒晴不告白也不行了。」
柏雅器抱胸道:「你幹嘛多事呢?」
「我急著想當伴娘嘛!告訴你喔!大器,我穿禮服保證超美的。」
「這也算理由?」
「不行嗎?」小妮子嘟起嘴,瞪起眼,大哥哥只有豎起白旗。
相雅器暗自嘀咕,想穿禮服,可以自己搶先當新娘啊!
※※※
醫院停車場的一角,一雙男女對峙著。
官舒晴質問他,「你打算對巧靈胡說八道些什麼?」
夏可風笑了。「你說呢?」真好玩,這麼久沒見面,她故作成熟的外表下仍是一顆容易被挑動的心。
「你反問我?」官舒晴張口結舌的表情實在滑稽。
「是啊!我開始相信你是我肚子裡的蛔蟲,我說不到兩句話就被你急急拉走,這表示你知道我要說什麼,並且很不中你的意就是了。」
官舒晴嬌嗅地白了他一眼。「我不知道你要說什麼,但肯定沒好話就對了。不好笑的幽默感——這便是你夏可風的作風。」
「原來你這麼瞭解我啊!真不愧是我的小新娘。」
「誰……誰是你的新娘子?」官舒晴大驚失色地猛跺腳。「我就知道你會抬出小時候陪我玩扮家家酒的可笑往事來說嘴,告訴你,沒有人會覺得有趣,你不如閉嘴算了。」
夏可風不以為然的搖搖頭。「你別搞錯了,那是你的『小時候』,而我當時已經是堂堂十六歲的高中生,說一是一、說二是二。既然你說要做我的新娘子,而我都答應你了,怎麼可能出爾反爾呢?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拿你當『未來的老婆』看待,你感覺不出來嗎?」
「沒感覺。」官舒晴老實地說。
「真沒良心,」夏可風不禁從喉嚨輕輕逸出一聲歎息。
「幹嘛?你少給我亂按罪名。」她忍不住衝口而出,「從小到大,我只看見你和官姿華談笑風生,彷彿你們才是同一國的。」她感到自己全身僵硬,偏偏又管不住舌頭地往下說:「你們莫名其妙的闖進我家,瓜分了屬於我的父愛,贏得我爸的全部注意力。而我,通常是被晾在一旁的那一個,冷眼旁觀你們『父慈子孝』、『兄妹情深』。」
「你喜歡自怨自艾?」他的聲音雖平淡,但仍流露出興味。「別想我會對你說抱歉,那並不是我的錯。我媽要嫁人我有什麼辦法?只好隨遇而安的適應新生活、新父親,差別在於我沒有照你的心願表現出繼子頑劣的一面,使繼父討厭我。」
「我又沒有那個意思。」她有種被冤枉的氣憤。
「別嘴硬了!單看外表你最柔弱,其實你才是我們三個之中最難搞定的那一個。」他不甘示弱的說。
他的話像是刺到她的心窩。
「既然如此,你還敢說我是你的小新娘,不怕我真的賴定你?」
「不怕,我喜歡看你吃醋的樣子。」
「我吃醋?」她可愛的哼了一聲。「我愛吃酸的東西,自有酸梅湯供我解饞,不必吃醋。」
「好,你不吃醋,你只是嫉妒而已。」
「我嫉妒什麼鬼東西啊?」她瞪眼,一副他很不上道的表情。
夏可風咧嘴笑笑說:「你嫉妒我跟姿華有說有笑的,而你在旁邊老是插不上嘴,所以才認定我和姿華是同一國的。其實真冤枉,我們長大的時候,你仍是小孩子,你說不來『大人話』,而年少輕狂的我們也不肯對你『童言童語』,自然使牛頭不對馬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