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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小渝

  大手放在她纖細單薄的右肩上,欲轉過她的身子,「本王答應。」一個是他的妻,  一個是他的謫親皇子,他又怎麼會苛待?

  「謝謝。」低聲謝過後,她拂落放在肩上的大掌,彷彿也拂落了他的牽絆,舉步推  門離去。身心俱疲的她,再地無力去爭奪什麼了。

  看著她頭也不回的離去,闇冥只是淡淡的含笑,直到她轉過迴廊不復見,他也只是  揮掌閤上房門,閉上眼靜坐在帶有她餘香的軟舖上,舌尖舔過齒間她余留的血腥味,瞳  眸幽邃地教人看不清他的心思……

  第三章

  癡纏走出迴廊的駱冰彤,茫茫然地愣征住了,一時之間,她竟不知該往何處去?

  腳步只能順著以往熟悉的路線,緩步來到她從前居住的房間。

  素手輕輕推開房門,卻不禁愕然,這間房……房內所有的擺設一如以往,未曾改變  ,半蓋的水粉,像等著主人著妝;床邊小几上反蓋的藥書,猶停在她當初折起的那一頁  ……走進屋內,素手撫過明淨的丹藥櫃沿,停步凝視著披掛在架上的豔紅外袍,那奪人  心魂的豔紅未曾褪色,也仍淡淡地薰染著她慣聞的藥草香。

  刺眼的紅灼燙了她的眸子,酸澀間,她彷彿有些明白了。

  駱冰彤垂下眸子,笑得有些苦澀,闇冥終究還是以他的方式擁有著她,他總是如此  狂妄、如此霸道啊!

  歡悅的喧鬧聲自遠處直朝她的方向而來。

  「砰!」一聲,武亟用大腳踹開門,肩上坐著湜兒,一大一小如旋風般闖了進來。

  「喲!師妹,武功退步啦!真慢。」他搖搖垂在胸前的湜兒的小腳丫子,算是向她  打招呼。

  「真慢。」湜兒有樣學樣地咋舌重複,小臉上有著運動過後的紅暈,一定是和武亟  玩開了好一陣子。

  「欸!小鬼,別學我說話。」武亟翻了翻白眼。「你武叔我英明神武、風流倜儻,  翩翩的風采是先天的優秀,加上後天數十寒暑的培養,才有今日發於心、形於外約瀟灑  。你這個小子,乳臭未乾,學不出那種奇葩的味道。很失敗耶!

  你。」

  「很失敗耶!你。」湜兒只當他是在耍寶,快樂地重複著他的句尾,小手故意揉亂  了武亟的頭髮。

  「欸!欸!別動,別亂來……」武亟大叫著閃躲。臭小孩,老愛破壞他英挺的形象  。

  武亟的叫囂令他肩上的心惡棍更樂,搓揉的動作更大,甚至到了欲罷不能的地步,  害得武亟哇哇慘叫,兩人鬧成一團。

  這年紀的孩子最是好奇愛玩,看來,湜兒在這兒適應得極佳。駱冰彤淡笑地看著他  們笑鬧,心裡卻隱隱起了些許的失落感。

  湜兒的天地寬廣了,更多的新鮮事物將會漸漸分割走她對他的重要性。

  駱冰彤掏出手絹,為玩得出了滿身汗的湜兒擦拭。「別欺負你武叔了,有沒有乖乖  吃飯?」她柔聲問道。

  湜兒皺著鼻子讓駱冰彤在他臉上抹著,咿唔地回答,「有,很乖,每餐都吃兩碗飯  。」小手還強調地比出兩根手指頭,見他娘伸長柔荑,乾脆接過手絹胡亂抹過小臉便算  交差了。

  別欺負你武叔……嗚……師妹終於懂得體貼他這個苦命的師兄了。

  武亟的牛眼感動得泛出晶瑩的淚光,他湊到她面前,嘟起嘴撒嬌,「師妹,人家也  要。」

  駱冰彤斜睨著他,淡笑道:「湜兒,替你武叔擦汗。」手絹在湜兒的手上,幹嘛找  她?

  「好。」湜兒馬上開心地把手絹抹上瞪大了牛眼的武亟臉上,上下左右努力地替他  擦汗。

  「哇哇……好痛、好髒……小鬼住手……」慘烈的叫聲馬上響徹楓苑。他大手一伸  ,把肩上的小混蛋甩下了地,卻利用巧勁沒傷到他的筋骨,只跌疼了他的小屁股。

  湜兒無辜地揪著手絹,瞪大了眼瞧著他娘,「娘……」他做錯什麼啦?

  駱冰彤清冷的目光似無意地瞥過武亟,最後移到湜兒身上,含笑地摸摸他的頭,「  湜兒好棒,跌下來都沒哭。」

  在她身後齜牙咧嘴、掄起拳頭的武亟,接收到駱冰彤的目光,又聽到她讚美小鬼,  先是愣了兩秒,才心不甘情不願地收起猙獰的面孔,抽搐的嘴角硬是扯出「和藹可親」  的笑容,「乖,真棒。」他拍著湜兒的動作卻十分地僵硬。

  嗚……師妹偏心,只顧她兒子,不念他這個師兄勞苦功高,老是欺壓他這個善良老  百姓,嗚……真是沒有天理啊!

  聽到他娘和武叔都說自己棒,湜兒高興得小臉上散發出光彩,興奮的歡呼,「耶」  」湜兒好棒。」小嘴又突地一扁,「武叔笨蛋,摔疼了湜兒。」

  武亟的牛眼瞪得都快掉下來了。咦!這小鬼還敢嫌棄他咧!

  就見他太陽穴旁的青筋爆跳著,可相反地,他的臉上卻笑得極為「燦爛」。

  「我說,可愛的湜兒皇子,你不是一直纏著我,要我教你武功嗎?武叔考慮再三的  結果,決定放下我絕世超偉人的身段,收你為「奇葩門」的第一大弟子,委屈的盡心盡  力『教導、愛護』你,以期他日你能在江湖上大放異彩,光耀我「奇葩門」的招牌,嘿嘿嘿……」他獰笑著拾起湜兒的衣領,桀桀怪笑地快步離去。

  死小鬼,從此師父我會背著你爹娘,好好地「照顧、調教」你的,雖然你不是個奇  葩,不過,在師父我的琢磨之下,好歹也會是個「琵琶」,咱們走著瞧吧!嘿嘿嘿嘿…  …身後的駱冰彤卻不擔憂,仍是淡笑著看湜兒不知死活地高聲歡呼,笑意不由得更深了  。

  武亟好惡分明,只要認定了是他的人,他就會一古腦兒的傾出所有的熱情對待。

  湜兒交給他,她……放心。

  反身打開衣櫃,取出舊日的一襲衣裳,卻刻意的避開了紅豔之色。

  紅豔是屬於已逝的赤雪,不是今日的駱冰彤。

  換下風塵僕僕的粗布衣裳,掬水洗了把臉,以木簪在腦後清素地綰了一個髻。

  這樣的她,素淨典雅,纖細的身段一如少女,只有清冷的氣質流露著淡漠之色。

  緩步走出門外,已有個黑影靜候著她,「闇後。」來人屈身行禮。

  駱冰彤的唇角浮起淡淡的嘲諷,「你是負責保護我,還是監視我的?」闇冥真的以  為入籠的鳥,還能再振翅飛翔嗎?

  「闇帝命斷玉以性命保護闇後。」斷玉恭謹的回答。

  「闇後……」駱冰彤輕聲喃唸著,唇邊的微笑雖沒有改變,卻漸漸的轉為哀戚。

  「告訴闇帝,今日既要保護我,當年又何必傷我?」他又怎知,向來能傷她的就只  有他啊!

  「你去吧!「她揮退斷玉,逕自轉身往楓苑外走去。她不在乎斷玉是否會跟上,只  是專心地走向林外。

  夏日午後的豔陽毒辣,亮晃晃地照花了她的眼,循著小徑來到楓林之外的溪畔。清  澈可見底的溪水,成群的魚兒悠遊著,涼涼的水聲為酷夏驅走了些許惱人的黏熱。

  溪畔的大石上,坐著一個頭戴斗笠,身著斑斕綵衣的老人身影,他手握著水菸斗屈  腿垂釣。

  駱冰彤緩步走到老人身旁坐下,望著粼粼的水面,輕喚一聲,「師父。」

  薩喀爾德長老吐出了一個菸圈,「妳回來了。」語氣乎淡得像是她只是出外旅行了  數日。

  蒼勁的手一使勁,甩起一條仍掙扎不已的溪魚,見魚一離水,他手指一彈,魚馬上  隨著斷線掉回溪裡,奮游逃去。

  她的喉嚨突然像梗了石塊般,沙啞地道:「我……我回來了。」她悄悄斂下眸子,  忍住眼中的酸澀。

  薩喀爾德長老收回釣竿,重新綁上魚餌,兩人默然無語,天地間只有枝頭啁叫的夏  蟬和著涼涼的流水聲。

  「日頭毒辣,別曬傷了。」大草帽陡地蓋上了她未遮飾的頭頂。

  瘦弱的身子輕輕一顫,認出了這是她以前每次陪師父垂釣時慣戴的草帽,那是師父  親手為她紮的。自八歲那年拜了師,他每年總會親手為她紮上一頂,其間從沒有間斷過  。

  師父對她的情,從未間斷過;而她對師父,卻自私地中斷了五年的聯繫。

  她顫抖著從草帽的陰影下悄悄淌下了兩行淚痕,滴落人如鏡的水面,漾出圈圈漣漪  ,扭曲了倒映的身影。

  薩喀爾德長老不語,只是伸出滿是皺紋的大掌,輕輕拍了拍她膝上顫抖交握的小手  。

  這孩子,冷淡的外表只是一種保護色,心裡其實比誰都空虛得教人心疼。

  掌心拍到她手上大大小小的瘢疤,雪白長眉下的利眼掃過一眼,搖了搖頭,「妳蛇  毒積得太多,長年來一層堆一層,直到如今,難解了。」她現在只剩下一身的傲骨在硬  撐了。

  湜兒一回來,就被武亟捉著四處獻寶,也帶來見過他,從湜兒口中,他多少也知道  之前他娘是怎麼靠著自身餵蛇,以毒血攻毒的壓下他先天帶出娘胎的赤煉火蛇蛇毒,以  致他才能撐到有「龍鯉魚」的內丹解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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