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兩人僵持不去,再鬧下去大家都不好看,他只好勉強起身。「這位先生真的很抱歉,害你全身濕淋淋的。」
任承融的話沒有熱情的音調,就像在談論一件公事,但白月一聽到他的聲音,整個人就要軟化了。
那種突然間貼近偶像的震撼,她沒有尖聲驚叫外加昏倒,已經阿彌陀佛了!
她凝神聚精,在呆楞數秒後。「算了!就算我出門不利,倒了八輩子的霉。」她低頭看著自己一身濕的西裝。
任承融示意唐韻涵先行離去,她才以女王高傲的姿態,緩步的推開西餐廳的大門。
「先生,外面的天氣有些冷,我的辦公室就在附近,要不然先到我的辦公室換下這一身濕衣服,我馬上讓人送去乾洗。」任承融沒有熱情的邀約,明言人一聽,都知道他是在說應酬話。
她鼓起勇氣抬頭看著他,他有與白宏同樣的身高,與八年前的模樣幾乎沒什麼改變,濃眉、深邃的單眼皮大眼略厚的唇,說不上好看,反而有種難以靠近的威嚴,更多了幾許的成熟和世故。
「不用了!我回家換就可以了。」她是很想去參觀他的辦公室,可是她是個假男人,外套一脫,不就什麼都拆穿。
「那好,真的對不起。」他微點著頭,嘴角勉強堆起公式化的笑。
她心裡氣著,這頓飯是吃不下去了,拿起皮夾,準備掏出錢。
「我請客。」他淡淡的說著。
「我為什麼要讓你請客,又不是你的錯。」她扔了錢在桌上,也堆起了假假的笑。「以後你最好管好你的太太或者女朋友,別讓美色蒙蔽了心智。」她轉身,跨著大大的步伐氣呼呼的離開餐廳。
沒想到,她的偶像是個這麼孬的男人,竟然袒護自己的女人為所欲為,還幫那個女人道歉。本來嘛!胳臂都是往裡彎,難道他會幫她這個從不相識的陌生人?
她真的氣,八年的偶像夢碎,看清偶像的真實生活原來跟平常人沒什麼兩樣,早知道就不來大風考試了。
考試?她心一驚,看了一眼手錶。糟糕!已經一點了,來不及回家換衣服,她心裡是想離大風遠些,可是腳步還是不由自主的尋找著男士服飾店。
也許她自己才孬呢!為何割捨不下對任承融的愛慕,心裡氣他,卻又想接近他。
最後,她忍痛買下一件西裝外套,幸好褲子沒什麼濕,否則她這個月鐵定要勒緊褲帶過日子。
第二章
一點五十分。
白月氣宇軒昂的跨進大風的企業總部。
在櫃檯辦理完報到手續後,她被工作人員帶往一樓的視聽室。
裡面坐滿了一片黑壓壓的人,她估計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人。
她在指定位置上坐定後,環顧四周,全是衣冠楚楚的精英份子。這麼多人,她放棄了,她一定連大風的二樓都走不上去的。
兩點整。
一名微胖的中年男子站在台前。
「大家好!我是人事部的經理阮仕輝,歡迎大家來大風應微總裁特別助理的工作。」他停頓了下,讓陸續進場的人坐定後,他才又開口。「這次只要是男性、三十歲以下,寄來履歷表,我們都會通知他考試,所以我們這次總共通知了三百五十二人,共分為三天來幫大家做個測試。」
台下的人,原本興高采烈的臉,聽到這裡,神色都黯淡下來。三百五十二分之一的機率,每個人在心底都放棄了這樣的機會。
「當然,大家也不要氣餒,如果在這次表現良好,我們還是會安插到各關係企業工作。」
接著,兩位小姐分頭髮下兩份考巷。
「我們只做性向測驗及英語考試,現在請大家開始盡力做答。」阮仕輝下台步出教室。
二點三十分。
白月第一個交巷,隨即走出視聽室。
白月懷疑,憑她無名小卒怎會被通知考試,原來是人人有獎,害她白高興了那麼久,反正她本來就不想被應徵上,只是害得她剪掉一頭留了多年的長髮,她想來還是有點得不償失。
她魂不守舍的想著,卻結實的撞上一個正轉身的人。
任承融親自送一個重要的客人下樓,才要轉身走回電梯,卻被一個突如其來的人撞上。
「對不起,對不起。」白月趕忙開口。
「是你。」他意味深長的看著她。
怎麼又碰上了他,她思付,連續見到他兩次面,看來這一趟沒有白來。
「你來考試的?」他早知道人事部這幾天的安排。
「沒錯。」她還是不敢看著他,總覺得他的雙眼會電人,讓她莫名的心跳加速。
她再道一聲歉,轉身要離去。
「你叫什麼名字?」他突然想知道。
「白宏,白夭的白,宏亮的宏。」說完,她頭也不回的走。再不走,她心裡雖然氣他,但畢竟已經崇拜了八年,她怕自己花癡的表情很快就會流露出來。
任承融目送著從他眼前逐漸淡去的年輕人,他欣賞了這個叫白宏的人,明知他的身份,對他卻不奉承迎合,卑躬屈膝,還敢連他也一起責罵;明知他有決定權,可以任命這項人事案,可是對他依然我行我素,一點矯情造作也無。很好,他喜歡這種真性情的人,至少在他的身邊就沒有這樣的人,而且在這種以利慾掛帥的社會,這個年輕人的心態純屬難能可貴。
原本他的特別助理,讓他高昇到香港分公司主持業務,這一次他沒有任用身邊親信所推薦的人才,主要是公司裡的元老都想介紹自己的親朋好友進來,用了這個不用那個,得罪人不說,還會引起設必要的誤會及嫌隙,乾脆公開徵人,不但省掉麻煩,還可以加人一股新血輪,但他也須冒著誤用庸才的危機,或著讓居心叵測的人有機可乘,所以他不得不謹慎為要。
五點整。
任承融向人事部經理阮仕輝要了這次考試的優秀名單。
名單中出現了白宏。
他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覺,他想要賭賭看他的直覺准不准。
他要阮仕輝將白宏的相關履歷資料及考試卷送來。
他輕聲的念著:「白宏二十六歲,私立信義大學企管系畢業,工作經驗某文具禮品公司企宣部經理。」
他深沉的笑了。「這個白宏真的很滑,連在哪間公司上班,都不肯透露,只用某字代替,我倒想會會他。」
他撥了內線電話。「阮經理,通知白宏,明天下午兩點過來面試。」
阮仕輝在電話那頭呆楞了好幾秒,直到聽到電話嘟嘟的響聲,任總已經將電話掛斷了。
怎麼會?一向都是先讓人事部過濾出優秀人才,予以面談,再挑出幾位表現最好的人,最後才是由任總親自出面面試,今天似乎有些反常。
阮仕輝想是這樣想,他可是沒有勇氣去質問他的上司。
OO
白月離開大風,直接回到家裡,壓根忘了與夏之維的晚餐之約。
她換下那身男人穿的衣服,趕緊穿回運動服,要是被白宏撞見了,她還不知該怎麼解釋。
半躺在沙發上,長長的腿掛在前方的茶几上。今天一整天,心情說好不好說壞不壞,碰到八年來朝思暮想的偶像,應該很高興,偏偏這個偶像還跟一個沒有水準的女人在一起,害她的心底很不是滋味。
這時,她的手機響起輕脆的音樂聲,她懶洋洋的起身接電話。「喂。」
「白月你在哪裡?」夏之維的聲音在電話那頭響起。
「我在家裡。」她又窩回沙發上。
「你是不是不舒服啊?聲音聽起來怪怪的。」他的聲音總是柔柔的。
「沒有啊!」只是提不起勁而已。
「你不是要和我一起吃晚餐嗎?」
「啊!我忘了。」
「我就知道。沒關係,你想要去哪裡吃飯,我過去接你。」
他一向都是這麼體貼,她從來沒看過他發過脾氣。
「我不想出去,那你來,我做幾樣菜給你吃、」
「好啊!我一忙完就過去,差不多七點的時候。」
「嗯,我等你。」她掛下電話。之維就是這樣,無論她說什麼他都說好,她早就習慣他好好先生的樣子。
她大學的時候,跟幾個男生交往過,可是總是不了了之,以致她沒什麼深刻的戀愛史。
夏之維因為是白宏的死黨,加上他家在南部,一個人隻身在外租屋,所以三天兩頭的就往白家跑,她就這麼自然而然的習慣了他的存在。
兩人之間沒有什麼天雷勾動地火的激情,也沒有風花雪月的堅貞誓言,有的就像白開水一樣,淡淡的沒什麼滋味,又不能沒有對方的存在。
也許是日久生情,他變得跟白宏一樣重要,她視他為親人,有什麼快樂、不快樂的事都會跟他說,只是若要把他當成未來的另一半,她的心不知為什麼,竟起了些微的排斥感。
她收起懶懶的心,走到廚房,準備煮一頓豐盛的晚餐。
000
不到七點門鈴就響了。
她圍著圍裙,趕忙從廚房跑出來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