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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項琦

  不敢相信自己竟會睡得如此熟,連她起身離開都沒察覺!

  這在以往是從來沒發生過的,多年的沙場生活早將他的警覺心鍛煉得倍加敏銳,只要一有風吹草動就能將他驚醒,只是,這一次他竟然會在個女人身旁睡得如此沉?

  若是有仇家想趁隙殺他,他可能已不知死了多少次,而這一切全是沈含笑那女人造成的!對她,他真的不能大意。

  為了自己的失常,他不快的擰著眉下床走了出去。

  站在屋外環顧四周,卻不見沈含笑的蹤影,一股怒氣莫名浮了出來。

  在衡量她不知道下山的路途,不可能趁隙逃跑,而山徑上落葉如舊,一點也沒人跡走過的痕跡後,他便往屋後的小坡走去。

  才剛翻過小坡,山坡後就傳來一陣水流拍擊聲,遠遠望去,一泓碧翠山泉裡,有個長髮女子正背向他,掬水洗滌自己的身子。

  他滿臉陰鬱的走過去,在她身後的大石上坐下,盯著她雪白的裸背,神情冷厲的不發一言。

  沒發覺身後有雙肆無忌憚的打量眼神,僅著單衣褻褲的沈含笑,強自吸了口氣,咬著牙將身子沉入冰涼的泉水中。

  只是才剛沾到水,她整個人立刻打了個冷顫,邊尖叫邊彈了起來。

  「好冷……」雖是和暖的天氣,但這山泉水仍然冰冷徹骨。

  她連忙摀住嘴,為自己的舉止覺得好笑不已。

  一想到自己這輩子從來不曾在野外沐浴過,她突然覺得有趣又荒唐的可笑。

  如果不是他,她可能還被養在深閨裡,做個茶來伸手的千金小姐,什麼苦都沒嘗過,更別說會如此狼狽的泡在冰冷的泉水裡。

  她搖搖頭,禁止自己想些難過的事,跟著順手往水面上拍打,撩起一片清涼水花。

  越玩越有興致,她像個小孩似的開始胡亂在淺水處踢跳、拍打,臉上的笑容也隨之擴大和燦爛。

  一直待在她身後的夏侯戈,霍地站了起來。

  他一臉憤恨的盯著她的美麗笑靨,冷不防的拾起地上的一顆小碎石,朝她跳動的雙腳射了過去,讓她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突地雙腿一軟,重心不穩的摔進水裡。

  不諳水性的她開始掙扎起來,卻更栽進了水泉深處,結結實實的喝了好幾口水,跟著臉朝下的沉在水裡怎麼也爬不起來。

  夏侯戈冷眼旁觀好一會,在發現她的身子慢慢沒入水中後,他恨恨的低咒了聲,跟著往泉水跳了下去。

  他的血海深仇還沒報,怎能讓她這麼輕易的死去!

  他潛進水裡,一把撈起她纖細的身子,然後破水而出。

  直到兩人安穩的站在水中央時,沈含笑仍是一臉驚慌的緊閉著眼,死命的攀住他。

  「下來!」他不耐地命令。

  「不要,我會淹死的!」她驚魂未定,像猴子攀樹似的死都不鬆手。

  方纔的恐怖情景再次浮現腦海,讓沈含笑嚇得失了魂。

  「這麼淺的水潭也能嚇成這個樣,若我沒出現,妳不就真會蠢到讓自己的恐懼給害得淹死?!」夏侯戈冷冷的瞟她一眼,嘲諷的嗤笑道。

  「不是的……」沈含笑心悸的猛搖頭,驚慌的眼淚掉了下來。「我知道你一定會來的,我就是知道!」她像個孩子般噙著淚水的嚷著。

  她知道他會出現,就像當日在鼓樓上救出她一樣。

  從沒有這樣信任過某人的感覺,但在那一劇,她確是如此想的;抑或者,她根本是依賴上他了?

  為自己突來的領悟,沈含笑心慌的連忙鬆開手,卻險些重心不穩的向後栽。

  「愚蠢的女人!」夏侯戈想都不想的一把攔住她的腰身。

  對一個來路不明的陌生人全無戒心,隨人三兩下哄一哄,就把對方的敷衍當成承諾,還真心真意的全然信任的,全天下恐怕除了她,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了吧!

  望著她羞怯的笑容,一股怒氣莫名其妙浮了上來。

  「妳就這麼信我,不擔心我其實是在欺騙妳?不怕我會負了妳?」夏侯戈惡意的攬她到身前,漆黑如墨的眼裡不含絲毫感情。

  「你……會嗎?」沈含笑抬起頭,笑容中多了一抹淒涼。

  哪怕心裡此刻忽然有種說不出的焦慮,但她還是裝傻的避了開來,當作不懂他話中的惡意挑釁。

  就算最後他會負了自己,但此時,她寧願不去面對這樣的不安和恐懼!

  不敢再細思下去,沈含笑失措的緊抱住夏侯戈,將臉埋入他的胸膛裡。

  夏侯戈神色複雜的瞪著她。

  「無名……夫君。」沈含笑悠悠的喚了聲,語氣裡的心疼和歎息讓夏侯戈下意識的皺起眉。

  「我是死了嗎?」有必要喊得這麼悲淒嗎?他厭煩的叱喝。

  「不是的,我只是在想,若夫君臉上沒有糾結的鬚髮,那會是什麼模樣?」她吶吶的抬起頭,羞赧的伸手摸向他的臉。

  她還是很想知道他真正的樣子,想好好的將他的樣貌鏤刻在心中,永誌不忘。

  她更想好好的愛他,盡可能的讓他幸福──因為,一想到他曾提及的那些痛苦過往,她就忍不住的要為他心疼。

  沒察覺到沈含笑百轉千回的心思,夏侯戈一臉陰鷙的冷嗤了聲。

  若她想見他真正的樣貌,那就如她所願吧!只是,她絕對想不到,這張同他亡父相似的五官面容,將會在沈家掀起多少風風雨雨!

  他幾乎可以預見沈青那老賊,在看到他這張臉時會有多驚慌害怕了!

  「妳真的想看?」夏侯戈沉聲問。

  「嗯!」沈含笑忙不迭的點頭,就怕他會突然反悔。

  「那麼……我要妳親自動手去掉它們!」他從腰間抽出隨身短劍,反轉劍柄置放於她手中。

  他不在乎這一根根極盡逼真,真假相纏的亂胡,是花了多少時間才沾黏長成的,但卻知道越接近他以真面目示人之日,離夏家復仇那天也不遠了!

  沈含笑愣愣的握著劍柄,沒注意到夏侯戈臉上丕變的表情,只是專注的衡量該從哪兒下手。

  她選定了臉頰側邊,仔細而緩慢的替他除去鬍鬚。

  不知道她的無名夫君長得是什麼樣子?

  她噙著淺笑,細細的一手捧著他的臉,一手握著短劍,小心的順著他剛勁的面容線條,一刀刀割去他糾結的亂胡。

  就著初升的朝陽,夏侯戈看見了沈含笑垂在身側的濕黑長髮,他無意識的順手撫上她的發,一路摸索到她的細弱肩頭。

  在濕淋淋的單衣包覆下,她稍嫌瘦弱卻玲瓏有致的身軀,充滿誘惑的叫他無法忽視。

  一雙大掌慢慢的下滑至她的腰間,交扣在她身前的拇指只差幾寸便要碰到胸側了。沈含笑一驚,持劍的手一滑,不小心在他臉上劃出一條血痕。

  「我的天!」她驚叫了聲,漂亮的眉擰了起來,彷彿被劃傷的是自己。

  「別動!」夏侯戈冷不防的抓住她亟欲替他擦拭的手,神色冽寒的抬頭看了下天,再低頭看她。

  天上的點點金光落了下來,剛好灑落她身上,襯得她宛如出水女神,加上一臉的溫柔巧笑……他的心一震,連忙將她抱開,讓她立於背光處。

  她的模樣,讓他心裡的恨意猛地飛舞狂揚。

  瞧這女人多能魅惑人心,連他險些都要落入她的溫柔陷阱裡了!但別以為他會這樣就失了魂,不!他還沒拉她一同墜入地獄,怎能這麼輕易放過她?!

  他舉起手,將她置於自己的臂彎下,讓自己一身漆黑的衣袍遮掩住她燦爛的笑顏,讓她整個人籠罩在黑色陰影之下。

  「……我不熱,夫君不用替我擔心。」不瞭解夏侯戈突如其來的怪異舉動,沈含笑還以為他是在擔心自己。

  她紅著臉,再次舉劍刮除他臉上的剩餘鬍髭,直到一張剛毅俊逸的臉龐出現在自己眼前。

  原來這就是夫君的長相!沈含笑有些看傻的望著夏侯戈。

  夏侯戈一臉不耐的出聲喚醒她。

  「怎麼,我長得很可怖嗎?」從沒有女人會這麼擰著眉瞪著自己,這個認知讓夏侯戈不悅的抬起她的下巴斥道。

  「不!我……」沈含笑心慌意亂的低下頭,氣息不穩的單手摀住自己的眼。

  天!這可是她生平第一次望著男人發怔。

  只是她的無名夫君,竟比她想像中還要相貌出眾,那雙漆黑有神的雙眼、兩道凌厲的劍眉,即便帶著說不出的陰沉感覺,但不知怎麼的,她就是覺得這樣的男人不可能是當乞丐的料,反而還英風颯爽頗像個英雄豪傑?

  她有些困惑了。

  「妳是見鬼了嗎?我可沒丑到入不了妳的眼,把手拿下。」夏侯戈惱火的扯下她的手,大力的將她攬入懷中。

  「啊──」沈含笑呆了下,臉蛋倏地翻紅。

  「都乾淨了?」沒管她小腦袋在胡亂想些什麼,夏侯戈忽然抓起她的手,在她的瞠目中,以她白嫩的手背摩挲自己的臉。

  「嗯!」她羞澀的低頭,就是不敢看他。

  夏侯戈冷眼旁觀沈含笑臉上的表情,在心裡冷冷的嗤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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