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她口頭上老嚷著不出片,其實全都是死愛面子、故意擺酷罷了!
「喂喂喂,你知不知道你已經跟經紀公司簽約了?」瞪了她一眼,祁淇的語氣可嚴厲了;那些違約金賠起來可全都是天文數字,她不可能不知道。
「還有啊,出張片子不是只有你一個人在努力,包括作詞、作曲、配樂……平面、雜誌設計等,林林總總一大坨人聚合在一起,才有可能推出一張叫好又叫座的唱片,絕對不是像你想像的那麼簡單!」還有她這個形象設計兼推展的企劃人員,真是有苦難言!
「哇∼∼」臧熙嬉面露崇拜之色,對祁淇的義正辭嚴感動得莫名其妙。「你好厲害喔,淇姊,竟然能把那∼∼麼大一坨人的工作全都背得滾瓜爛熟,中間還沒有吃過半顆螺絲,你沒去當新聞主播實在太可惜了!」
「啊?」祁淇的嘴角微微抽搐,不知該上揚還是下撇。「有……有這麼厲害嗎?」
果然人類都有虛榮心,即使虛長臧熙嬉幾歲,祁淇仍不免中了小女孩轉移話題的絕佳妙招,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真是當新聞主播的料?
「當然嘍!我可是不隨便誇獎別人的呢!」臧熙嬉一臉天真無邪,令人完全看不出那顆隱在頭皮底下,古靈精怪的腦袋在想些什麼。「欸,淇姊,你有沒有男朋友啊?」
說不上來為什麼,隨著這個敏感的問題字字被完整陳述之後,祁淇的腦子裡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一張男人的臉──
魔鏡啊魔鏡,那張臉太過模糊,我看不清楚……啊!怎麼會是那個傢伙?!
突地瞠大雙眼,驚疑未定地猛拍胸口,她差點沒讓自己腦海裡的影像給嚇死!
竟然是阿達!那傢伙沒事跑到她天馬行空的腦子裡做什麼?真是膨肚死短命!害死不少她擁有高度創意的腦細胞!
目不轉睛地凝著祁淇看似弔詭的舉動,臧熙嬉心裡直呼有趣。「淇姊,你在幹麼?」她從來沒遇過讓她感到如此愉悅的人。
祁淇霍地轉頭瞪她,很用力地瞪她──因為驚嚇過度,她差點忘了身邊還有個臧熙嬉,一時間腦子卡住、鎖死了。「沒沒沒……我很好,沒事,沒事!我們、再來討論一下怎麼說服你的經紀人……」
好好玩喔!臧熙嬉的眼亮了又亮,心裡打定主意。
這個姊姊實在太有趣了,為了保持她生命裡的高娛樂性,她一定要三不五時兼偶爾,就去搔擾這位姊姊一下。
啊∼∼真期待往後歡笑不斷的日子!
※※※
「噗噗噗∼∼」熟悉的重機低咆聲在街口響起,任達驊急忙踩熄剛丟到水泥地上的煙蒂,伸長脖子望向街頭的另一方。
他知道那天晚上發生的事一旦曝光,勢必會讓自己和祁淇之間變得尷尬非常;但他就是心直口快,也不是故意地便說溜了嘴,才會讓她躲到家裡不肯出門。
早上沒聽見她熟悉雜杳的腳步聲,更不見那輛招搖的紅色重型機車,他就明白了她一定是蓄意躲著自己,所以直盼著等她下班後,可以跟她好生解釋一番,以化解兩人之間那種若有似無的僵局。
不過躲人的方式千百種,她大可搬到朋友家暫住或在外任宿,也說不準會不會下了班就回來,不過在聽見熟悉的機車咆哮聲後,他安心了。
因為那表示她沒蓄意躲他,一切都是他想得太多。
將重型機車停進固定的停車格後,祁淇拿下頭上的安全帽,一顆心提得老高,不曉得他對自己的新髮色會不會有什麼惡毒的評語?
任達驊瞪著她飛揚的髮絲,微瞇的眼滲入一絲訝然,卻沒有對她的髮色多加著墨。「怎麼你今天改行當保母了?」
「嗯?」誰當保母了?她有那麼老嗎?一轉頭看到後座早已拿下安全帽的臧熙嬉,她頹喪地垮下小臉。「臭阿達,我才大她六歲多!」
「很好啊。」他試著用以往一般熟稔的語氣跟她說話,就像兩人之間什麼都不曾發生過似的。「你上小一的時候她正好出生;可以了,你沒聽過大小孩帶小小孩嗎?」
「大小孩帶小小孩?」祁淇和臧熙嬉同時出聲,兩人臉上卻是截然不同的表情。
祁淇是搞不懂他的意思,心頭介意的是那幾個年頭的差距,臧熙嬉則是興味十足地盯著任達驊,彷彿想在他身上盯出個補丁什麼來著。
這傢伙誰啊?該不會是淇姊的男朋友吧?還好啦,至少長相過關了!而且……嘿嘿,她好像不經意又發現了一個好玩的人呢!
「就像姊姊帶妹妹那樣,有什麼不對嗎?」他好笑地反問,壓根兒沒注意到臧熙嬉饒富興味且帶有些微陰謀的眸光。
「拜託!」訕訕地跨下車,扶著不到她肩部高度的臧熙嬉也下車,祁淇的表情還沒恢復正常,沒好氣地指了指身邊的小矮個兒。「我的合作對象,未來歌唱界不容小覷的新星──臧熙嬉。」
任達驊愣了下,突地動作詭異地在自己身上左看右看,看得祁淇和臧熙嬉滿頭霧水。
這是哪一國的反應啊?這像是看到未來的明星所會展現的表情和動作嗎?莫非這是新式的歡迎法?兩個女生的眼裡滿是不懂的問號。
忍無可忍之下,祁淇壓制不住好奇心地問:「阿達,你在幹麼?」
「我在看我身上有哪裡……」左翻右翻,翻到右胳肢窩後方一塊髒污,他不好意思地笑了。「呃,剛才修車時弄髒了衣服,難怪你要罵我髒兮兮了。」
兩個女生同時張大嘴巴,感覺成千上百隻的烏鴉由頭頂飛過∼∼
「哈哈哈──」就在祁淇不知該怎麼向臧熙嬉道歉的當口,陡地身邊突兀地出現大笑聲,驚得她差點沒原地跳起。
「熙嬉?」這丫頭有病啊?阿達可是徹底誤會了她名字的意思,她還笑得那麼開心,是不是刺激過度,腦袋打結了?
「嘿,你這個人好好玩喔!」她看得沒錯,這傢伙果然跟淇姊是同一國的,難怪人家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在這兩個人身上得到絕對的印證。「臧熙嬉是我的名字啦,不是你以為的那種髒兮兮。」她大方地指出任達驊的謬誤,完全沒有因此而生氣。
任達驊這回是化成了石像。「啊?」他沒想到自己在無意間傷了人家小女孩的心,真是罪該萬死!「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沒關係啦,我覺得這樣很好啊!」她愛死了有話直說的人,一下子讓她遇上兩個,實在太幸運了!「我最討厭那些明明想笑又憋在心裡不敢笑的人,那種人最詐了,表面上看起來很良善,其實那種人都嘛在背後說人家壞話;比較起來,我倒是很滿意你的反應。」
祁淇和任達驊愕然地互看一眼,兩人同時垮下雙肩,同樣對眼前這個思想特異的小女生感到沒轍。
「喂,你是誰啊?」好奇地在任達驊身邊繞來繞去,臧熙嬉才不管他們心裡在想什麼,她只管打聽她想知道的新鮮事。「是淇姊的男朋友嗎?」
「淇姊?」誰啊?
「喏!」指了指兩眼呆滯、臉色潮紅的祁淇,臧熙嬉一點罪惡感都沒有。「就是那個臉紅到不行的女人吶!」
不知怎地,看到祁淇的大紅臉,任達驊也像被傳染了水痘似的,臉上泛起跟祁淇一般的紅暈。「不……不是、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樣……」
「喔∼∼」點了點頭,臧熙嬉慧黠地泛起奸笑。「不是就不是嘛,可是你們兩個為什麼要臉紅呢?難道不是做賊心虛嗎?」她故作天真地問。
一顆心涼了又涼,臉上卻止不住發燙,祁淇忙揪著臧熙嬉的肩往樓梯間推,並叨叨絮絮地不知在跟誰說話,因為她的眼睛根本是黏在地上,好像滿地全是黃金似的。
「呃……那個,我們還是快點去想辦法解決你經紀人的死腦筋……囝仔狼有耳咽嘴,栽後?哪嗯栽後,就惦惦啦……」慢慢地,聲音消失在二樓門板關上的聲響之後,一切恍似歸於平靜。
問題是,杵在騎樓下的人兒心頭就是不平靜,只見他一會兒對著天邊的月亮傻笑,一會兒又對水泥地面歎氣搖頭。
哎∼∼真是惱人的春天吶──
第五章
「叩叩!」
門板的聲響敲醒祁淇的呆滯狀態,她下意識吸了口氣,將差點流出嘴角的口水吸回嘴裡,遲緩地將焦距調整到辦公室敞開的門板。
「你在發什麼呆?」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實在跟胡少韋認識的祁淇沒有任何相似的地方,他認識的祁淇總是活力充沛,滿腦子都是一些古里古怪的Idea,雖然不見得每個點子都能用,但消除壓力是絕對沒問題的。
「啊?」呆愣地應了聲,她支著不曉得在想什麼的腦袋,感覺有點昏沉。「沒有啊,我哪有在發呆?」跟喝醉酒的人相同原理,發呆的人往往不太願意承認,自己的確處於發呆狀態,祁淇的直覺反應也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