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艾蓓想了想,「公司裡頭沒有什麼可以用錢的情況,但是我大概曉得晚晶她那個人很節儉,沒看過她花錢的樣子。」
「果然如此。」凌睿唐證實了他心中的揣測,他瞄了瞄公寓上頭違章建築的位置,不禁搖了搖頭,「老大,她可能節儉過頭了。」
依舊哼著歌,陶晚晶彎進小巷子,一如往常地爬上五層的樓梯,然後回家、睡覺,這就是她的生活,平淡乏味,而她連改變都不想改變。
看到垂到一邊的屋簷,她考慮著等假日的時候自己爬上去補一補,房子裡都快透風了,但是她想到那些補屋子的建材還要錢,算了,明天去垃圾場找幾塊木板回來,她總得維持住這間房子的穩固性,否則哪天她一早醒來,卻發覺自己的天花板破了個大洞,那可得花一大筆錢。
她低頭翻出鑰匙,眼角餘光卻不經意地瞄到一個黑影,她警覺地將公事包擋在前頭,轉身面對眼前開始活動的影子,慌慌張張地從她身上掏出所有的零錢,
「你、你……我……」
抖落一地的零錢洩漏了她的驚惶,也在她白皙的粉頰間泛上一抹青意,「這些……這些都給你,我沒有錢了,你……這是我身上所有的錢,如果你不嫌棄,就拿去用吧!」
凌睿唐頓了下,瞅著面前這個宛若天使的女人,蹲在地上拚命地想把她掉落一地的零錢撿起,他向前踏了一步,又引起這個女人短促地尖叫一聲,整個纖弱的身軀重重地往她背後的木門上摔。
「啊!」完蛋了!為什麼她這次竟然會在自家門口遇上歹徒?陶晚晶瞪著眼前巨大的身影,懷疑自己有沒有能力把他趕走,「你……不要過來、不要過來,我把所有的錢都給你……」嗚……她的心在滴血,她今天走了一個半小時賺到的交通費全泡湯了。
「小姐我……」
「不要過來!」陶晚晶死命地把銅板全扔到凌睿唐身上,彷彿這樣就可以把他給打發走,「我身上只有這些錢,如果你不滿意我也沒辦法,請你去找其他人吧!我身上真的沒有半毛錢了。」
她把他當成強盜了,他看起來有哪一點像強盜?凌睿唐默默地在心中歎一口氣,完全沒有想到他龐大的身影在月色的掩蓋下有多嚇人,更甭提半夜兩、三點躲在人家家門口,可能會被人家當成歹徒,「小姐……」
「不要過來!」驚惶之下,陶晚晶隱藏多年的母語不由自主地脫口而出。
凌睿唐愣了愣,她說的是……「日文?」在她的檔案中,為什麼沒有提到她會說日文?
陶晚晶摀住嘴,死命地將身子縮向門邊,木屋發出嘎嘎的聲響,顯然無法牢固到可以支撐她的地步,她的眼角隱約地泛出淚光,迅速地在她眼角凝結成晶瑩的光彩,但她立即伸手抹去,像是不願讓他看見自己的怯懦。
凌睿唐默默地又歎口氣,她的脆弱模樣令他不敢上前一步,但他又無法和處於歇斯底里狀態的她好好談話,於是他只好蹲下身子,遙遠地和她眼光平視,企圖讓自己不對她造成那麼大的威脅感,「陶晚晶?」
陶晚晶愣了一下,隨即倒抽了口氣,他……這個陌生人知道她的名字!在月光下,她看不清楚他的面貌,不過由她自己過往的經驗,她確信自己應該沒見過這個人。
「你……」他到底是誰?為什麼會知道她的姓名?
「我沒有惡意,也沒意思搶你的錢。」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充滿安撫,這個女人不僅嚇到了她自己,也把他給嚇著了,從他出生二十幾年到現在,對他尖叫的女人不是沒有,只不過她是第一個因為過度驚嚇而尖叫的女人。
「你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陶晚晶顫巍巍地開口。這下子更糟糕了,他知道她是誰,而她連他是誰都不清楚,他沒意思搶她的錢,那他三更半夜躲在她家門口幹什麼?跟她道晚安嗎?
凌睿唐緩緩地從口袋掏出一張拗得亂七八糟的明信片,擺在兩個人中間,「這是不是你寫的明信片?」
陶晚晶全身繃得緊緊地望著他,然後再三確定他不會在自己拿明信片的時候衝過來,才怯生生地伸出她纖細的手,警覺地注意著他的一舉一動,拿到擺在地上的明信片後,她飛快地抽回柔荑,瞄過她手中的明信片。
見到她如此小心翼翼的舉動,凌睿唐的心裡很想發笑,他斜勾起嘴角,含帶著一抹興味,「這是你寫的沒錯吧?恭喜你,你中了我們公司的特獎。」
「特獎?」一時間裡陶晚晶的腦子裡完全空白,顯然在驚喜之餘無法多作其他聯想,她低頭再三瞧過明信片上的字跡,沒錯,正是她半個月前寄出的明信片,他說中了特獎,那是……
「陶小姐,你該不會都沒看電視吧?上次舉辦的抽獎也在電視上播出,難道你不曉得你已經中獎了嗎?」凌睿唐懷疑地問,明信片是不是她寄的倒是其次的問題,但若非這張明信片,他也找不出機會可以接近她,然後查出他要的線索,眼前的這個女人,可能不若她外表看來那般的纖弱。
「我……中獎了?」陶晚晶喃喃地輕問道,見他肯定地頷首,她的眼裡躍上一抹興奮難當的火花,「我真的中獎了?特獎,一張終生的長期飯票?」原來……原來這個陌生的男人根本沒打劫她的意思,是她自己太過緊張,把好心幫她送獎品來的人錯當強盜。
「對,你中獎了。」凌睿唐緩緩地站起身來,「陶小姐,現在你可以不必把我當強盜了吧?」
「當然,你是送獎品來的嘛!」陶晚晶興奮地也跟著站起身,主動伸出手和他相握,「很抱歉我剛剛那個樣子,但是你真的把我嚇壞了……你們公司都這麼晚才送獎品到別人家裡頭的嗎?」三更半夜的,哪有人這樣送禮物的?
凌睿唐轉了轉眼珠子,「我等了很久,沒有本人簽收,我的工作就不算完成。」
這個人真盡責,竟然為了送禮等她等到三更半夜,陶晚晶愧疚地朝他微鞠個躬,「真的很抱歉,我常常加班,連帶害你等那麼久。」她慌忙地掏出鑰匙,朝木門撞了下,木門咿呀一聲地打開,「外面很冷,請進來坐。」
進去?凌睿唐微微地揚了揚眉,這女人難道連一點防心都沒有,也不怕深夜裡請一個陌生男人進門會發生什麼事?
木門在她的撞擊下又搖了幾下,他擔憂地望了望木製的牆壁,很擔心下一刻她就會被這堆爛木板給壓在下頭,」陶小姐,你……住在這裡?」不會吧,她真的敢住這種地方?
「請進來,我屋裡沒有電,走路請小心一點。」她的簡陋小屋頭一次有貴客光臨,陶晚晶手忙腳亂地我她節省著用的蠟燭,好不容易終於在抽屜的角落找到只剩幾公分長的蠟燭,她燃起小屋裡難得一見的光亮,回頭卻發覺那個送貨員仍站在門外,她微偏了偏頭,「怎麼了?」
「我進去以後房子會不會塌下來?」凌睿唐在心中苦笑,房子看起來搖搖欲墜也就罷了,她的房子竟然沒有電!該不會連水都沒有吧?她當真省到連水電費都覺得貴嗎?
微弱的燭光隱約地將屋內的擺設顯現出來,空蕩蕩的,只有一張床和桌椅,一根木竿上掛的很可能是她所有的衣服,若非真的明白她銀行裡的積蓄有多少,他會懷疑自己是否看到有史以來最貧窮的女人。
老天爺!老大到底知不知道她的秘書過得是什麼樣的生活啊?凌睿唐暗暗咋舌,陶晚晶哪是用「節儉」三個字可以形容,她簡直摳到今人無法想像的地步。
聽了凌睿唐的詢問,陶晚晶果真四處探看了下,而後緩緩地綻開嬌美得令人無法忽視的淺笑,「請放心,今天晚上不會塌下來。」可是往後的幾天倒很難說,因為屋簷的一角已經開始有點快倒塌的危險了,而她必須趕在它塌下來之前用幾塊木板把它補回去。
凌睿唐低低地呻吟一聲,開始懷疑和她一起在這間爛屋子生活的可行性,他可不希望某天家人打開報紙的頭版,卻發覺他被一堆爛木頭活活壓死的新聞。他無奈地聳聳肩,低頭將他高大的身軀塞進這個小木屋,連門坎都比他矮。
「你……好高哦。」陶晚晶瞅著他進門,屋裡的空間像是一下子縮小了一倍,平時她都沒留意到自己的房子有多小,但他一進門,她懷疑他不消兩個箭步,就可以從前頭把她的起居室全走過一遍。
而且……老天!他真是個帥哥!粗擴的五官加上帥氣的劍眉,運動員般的體魄把他的性格充分地表露在外,這樣渾身上下充滿男性魅力的男人應該去當模特兒,而不是個送貨員。
陶晚晶發覺自己竟然掉著下巴愣愣地瞅著他,連忙合起唇忐忑地移開視線,看著她的椅子,哦,不,他不能坐那裡,椅子一定會垮掉,那床……也不行,她自己都睡垮幾次了,床也承擔不了他的體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