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睿桓眼明手快的扶住她,怕她蹦蹦跳跳之下反而真動到了胎氣,「九烈,小心點!」
「但……」南宮慕容看著跪下的鄒櫻櫻,情急之下也跟著跪了下去,「別這樣,這樣我會很難過的。」
「可是我還是欠你一聲道歉。」鄒櫻櫻總算在此刻才真正看清了慕容是個什麼樣的女子,她慶幸慕容這樣的一個好女孩居然沒被她氣跑,也慶幸兒子真的找到了一個好媳婦,「慕容,對不起!過去是我太過分了,我不該因為你的出身而這樣對待你。」
「伯母,過去我也有不對的地方,你對我的印象差不是沒有理由的。」在凌睿桓的堅持下,她不敢站起身走過去扶鄒櫻櫻起身,可又不能讓一個老人家對她下跪,於是她緩緩移動膝蓋,企圖移到鄒櫻櫻的身邊,她的秀眉緊蹙,「誰來幫我把伯母扶起來,要不然……」
凌睿唐果真將他母親扶起,「媽,你別讓慕容為難。如果你跪著,慕容也不敢起來啊!你想折騰你未來的孫子?」
鄒櫻櫻雙眼含淚的任長子扶著她走到南宮慕容的身邊,她的語氣不由自主的多了一份屬於母親對女兒的關懷,「慕容,起來吧!」從今天起她將慕容視為己出,能有這樣一個善良的女兒不知是多好的事呵!
「伯母……」長久的被漠視終於得到了凌家母親的認同,慕容也不禁泛起淚意。
「還叫我『伯母』,連孩子都有了,該叫我聲『媽』了吧?」鄒櫻櫻破涕為笑的拉起她的手。慕容這孩子是如此的貼心,為何過去她總讓偏見蒙蔽了她的眼睛?
南宮慕容恍若不置信地瞅著鄒櫻櫻,在她第二次的提醒下才生澀不自然的低喃了句,「媽……」
「很好,很好,我喜歡聽。」鄒櫻櫻拍了拍她的手,掌中的溫暖傳遍了她的手心。
「那麼媽,我們該讓九烈休息了吧?」凌睿桓冷不防地打斷兩個女人間新建立起的親情,攔腰抱起南宮慕容,臉上仍看得出他對她的擔心,「九烈的身體……」
「我明白。」鄒櫻櫻和藹地朝南宮慕容笑了笑,「好好休息,荷荷的事就不用你擔心了。老四,小心點,別把慕容摔著了。」
「我怎麼會?」凌睿桓丟給眾人一個傻兮兮的微笑,抱著南宮慕容就跟著護士的後頭離開。
南宮慕容無法形容她心中的感動,安適的貼在他的胸前。「我從來沒有想過來到現代後,我還會有一個媽。」媽媽啊……聽起來就和遠在明朝的娘親不同,她原以為遠離古代就不會再享有親娘的感覺了,但那時由鄒櫻櫻手中傳過的溫暖,卻讓她有了更深的感觸,原來鄒櫻櫻的手心竟有如娘親安撫她時那同樣的溫柔。
凌睿桓靜靜的笑了笑,手中緊擁的軀體令他滿足得無以復加。他瞅著南宮慕容此刻柔和的臉部線條,她原有的冰冷眼神早已被暖意取代,「以後你真的就是我們家的一分子了,但是在你傷好後,別忘了你還欠我一個解釋,關於你將要做我孩子的母親的事。」
「當然。」南宮慕容漾開了笑意,左臂勾住他的頸項,彷彿在他柔情蜜意的寵溺之下,艾荷姐的事所造成的衝擊也不再是那麼深濃的哀傷了……
第三章
望著老四和慕容想偕離開的背影,凌艾荷難忍她盈眶的淚水,愧疚不斷地鞭笞著她的心。慕容是為她受的傷,然而她也差點害了慕容肚子裡的寶寶,她不是故意的,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你似乎開始有點人性了。」站在她身旁的黑衣男子淡淡地開了口,「很感人,你的家庭是所有人夢寐以求也求不來的完美,但你的表現卻反映出人性最無情的一面,這樣的家庭,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凌艾荷眨回淚水,看著家裡的成員,「我對他們沒有什麼不滿,但是你不會懂得生長在這種家庭的壓力,因為每個人個性上的完美更顯現出自身的不完美,於是所有的矯飾和逞強壓迫著你喘不過氣來。」
「這就是你自殺的原因?」他到現在還弄不清楚像她生活得如此美好的人為何要自殺,「你有頂尖的事業、完美的家庭,過著人人稱羨、恍如雲端的生活,我不明白你還有什麼不滿,能讓你自己想不開?」以她的個性,她根本不可能是一時興起才跳樓自殺的吧?那太荒謬了,他暗忖著。
凌艾荷淡淡地扯嘴一笑,後悔自己為何要跟著他出來,讓自己見到家人後又開始那無止境的疼痛,「乾脆稱之為『高級主管的莫名絕望』吧!不是曾經有部片子,裡頭身為記者的女主角,在片子的一開頭採訪一名準備跳樓自殺的高級主管,那名主管他不也是生活美滿、事業有成?他找不出自殺的理由;但揮之不去的絕望在他腦海不斷地迴繞,直到有天他自己選擇了那條路。」
「高處不勝寒?」
「可以這樣說吧!電影中的情節並非虛構,而是確有其事。而人生中沒有所謂的『實情』,當你去挖掘一件事的背後有什麼問題的時候,它往往帶給你的只有一個接連一個的故事,然而到了最後,所有的實情早已在故事中被重重的謊言淹沒,而你得到的,最終還是『故事』。」
「這論調聽起來很悲觀。」他望著凌艾荷,難以想像她的腦子裡究竟裝了些什麼東西,為什麼她在這每個人汲汲於名利的年齡,卻有著如垂垂老朽的感歎,「也好,或許你決定不再回到人世,那麼時間也閒得很,想跟我去逛逛嗎?」
「逛什麼?」這男人好生奇怪,凌艾荷總覺得在話題轉為嚴肅的時候,他會莫名地把話題扯開,然後不准她掉入自己的情緒中。
「冥界。」他的笑容裡總帶有三分的神秘與三分的危險,剩下來的,大概也沒多少成分是真心在笑的。
凌艾荷抿了抿嘴,開口諷刺道:「你不是說過自殺者連枉死城都進不去嗎?這樣的說法豈不是前後矛盾?」
「這世上本來就有很多矛盾的事並存,況且規定會隨著特權而遭到動搖,我相信你已經有過很多經驗。」他雖然笑了,但冰綠色的眼眸卻未滲進半絲笑意,眸子深處仍是令人泛著寒顫的冰冷。
「既然你有特權,那又何妨?」她心想,到哪個地方都是一樣,總比待在這裡一直面對家人的悲傷好多了。她瞅著他,實在不能相信每一次仔細研究他的表情,總猜不出他內心裡的想法,也許一個死神的想法和尋常人是不能相比擬的,她能在短短數眼間,洞穿一個人的真心善惡,卻不能將她的長處發揮在他身上,他……當真令人費解。抑下對他的好奇,凌艾荷淡淡地勾起嘴角,「我似乎遇上了有特權的大人物。」
他迎著她的眼光,不急不緩地丟回給她莫測高深的笑容,眼神依舊帶著深不可測的光芒,略帶著些微暗潮般的冰綠色光芒,「相信我,我只是個兼差的跑腿。」
***
凌艾荷不知道他是怎麼帶她走進另一個空間,很多瀕臨死亡的人都曾表示過許多不同版本的說法,隧道說、光芒說、黑暗說,每種說法皆不相同,世面上多的是幾百種論述死亡的書籍。但在她感覺上,那種走進另一種空間的感覺卻不如書上寫的真實,反倒……像在夢境一般。
所謂的黑暗能到什麼樣的止境呢?她無法回答。她看不到任何的光芒、看不到任何東西,那兒幾乎是伸手不見五指的,但她卻可以明顯地看到他的身影,甚至可以分辨出他身上的黑袍與四周的黑暗不同,而他的下擺正異常地飄動著。在沒有空氣對流的空間,衣角的飄動的確令人不寒而慄,可是她卻不如此覺得,在見到他之後,所有的異常現象似乎不會讓人覺得怪異,反而感覺在他身上的異狀都是正常的。
正常與不正常的界限又在哪裡?凌艾荷扯了扯嘴微微地嘲弄自己,緊盯著他的身影,他們感覺上不似在前進,但她能感覺到自己浮懸在半空中,很難用任何一種她曾有過的經驗來形容這種感覺。她瞪著他的背影,心裡有千百個以上的問題想問他,卻又了無頭緒地不知從何問起。
「你很安靜。」他突然地回過頭來,冰綠色的光芒在黑暗中看來格外嚇人。他微微瞇細了眼,審查著她臉上平淡的表情,「是因為你遇上自己不熟悉的事物,還是你將自己的驚嚇掩飾在表情下?」
「你說呢?」凌艾荷高高地揚起下巴,她從不喜歡別人猜測她的心意,若她想說,她當然不會將話藏在心裡。
他的回應僅是低沉的笑聲,帶點調侃,還有些許的佩服,「也許你的驕傲已經成為你個性中的一部分,來到你無法掌握的世界,但你卻不露出半絲懼意,甚至連問也不問我,到了冥界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