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睿桓?」南宮慕容默默咀嚼這三個字,她沒在江湖上聽過這號人物,連聽都沒聽過的人,怎麼會和十大惡徒之首狼狽為奸?依方青嘯的個性,絕不會和連名字都沒在江湖上出現過的人同黨,「沒聽過,你怎麼跟方青嘯在一起的?」怪現象,是方青嘯變了,還是她並不是真的瞭解方青嘯。
他連見都沒見過這個人,凌睿桓不耐地翻了翻白眼,「沒見過。」
「沒見過?!那你還說要帶我去找方青嘯?」南宮慕容這會可真的相信他沒見過方青嘯了,他不像是個會說謊的人,而且以他默默無名的身份,方青嘯也不會自動找上他。唯一的可能是——他騙了她!故意帶著她在森林裡繞圈了,「不認識就說不認識,為什麼要騙我?」
凌睿桓橫她一眼。為什麼要騙她?他懶得回答,就算他像家人一樣再三申明,這個瘋女人的耳朵聽得進半個字嗎?如今反怪他沒有多說,這算哪門子的質問。
南宮慕容連連深吸了好幾口氣,勉強自己別在動怒之下多殺個無辜的人,「既然你不認識方青嘯,那你為什麼攻擊我?」這麼說來他們無冤無仇,為何他就那麼剛好在她追方青嘯的時候偷襲她?她當然會認為他們是同夥的。
「無心。」他還會沒事故意找個人撞一下嗎?瞧他撞到她後惹了多大的麻煩。
「無心攻擊我?」凌睿堯口氣頗怪地反問,「攻擊就是攻擊,哪來的無心之談?還是你不能控制你自己的身體,看到人就攻擊?」這怎麼可能?她從來沒有聽過這麼荒謬的事。
「隨你說。」她有嚴重的被迫害妄想傾向。凌睿桓開始對自己過多的回答懊惱,明知道她的精神狀態不正常,還跟她說那麼多幹麼?又不是口水多過茶。他再度閉上眼睛假寐,他得好好保存體力,天曉得她還要帶著他走多少冤枉路。
「你起來,我不准你睡!」南宮慕容猛力地搖著他的身體。太過份了,跟她講了一半又閉嘴不說話裝睡,起碼她要明瞭他把她帶到什麼地方才行,她該怎麼回中原?她還得信守諾言回去嫁人耶!「你告訴我現在我們在哪裡、我要怎麼走出這個森林、中原離這裡有多遠、在我昏迷時你又把我帶到哪個異邦、帶著我走了多遠?」她劈哩啪啦地把自己所有的問題一次問完。
凌睿桓歎了一口氣,知道她絕對不會罷休的,「回答哪個?」他回答了也不見得她的腦子能吸收進去,可是她看起來好像快崩潰了。
「全部,我一個個慢慢問。」南宮慕容自制地定下心神,盈盈水眸瞇細地瞅著他,「我們現在在哪裡?」
「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都被她帶得走昏頭了。
第一個問題他不願回答,她先忍住氣再問第二個好了,「要怎麼出這個森林?」
「走路。」
「走……」南宮慕容差點被他氣得哭笑不得,她當然知道要用「走」的,難不成用「飛」的嗎?有回答跟沒回答一樣,這個問題也先跳過,換下一個,「中原離這裡有多遠?」這個夠好回答了吧?
「沒有中原。」
「什麼叫『沒有中原』?!」南宮慕容忍不住吼了出來,這是什麼怪回答?「我不信你沒有聽過中原,你難道連這點也不能說?」
凌睿桓不耐煩地歎氣,「沒有中原就是沒有中原。」他回答別人的字數很少超過五個字以上的,而她居然已經讓他破例多說幾個字了。
「那這裡叫哪裡?總有個地名吧!」不要和他一般見識,他似乎以激怒自己為樂。南宮慕容急促地呼吸著新鮮的空氣,問他問題可能自己只能得到一半的答案,但她才不會那麼快善罷甘休。
「台灣。」確切的地點他不清楚,只能確定自己還沒走出台灣以外的範圍。
「台灣?這是什麼地方?」她壓根沒聽過有這個地名,「是哪個異邦的地名嗎?在中原的東方還是北方?」
都說過沒有中原了,她還在問。凌睿桓難以置信地又翻了個白眼,天哪!降道雷劈死他或這個女人吧!他的耐心都快被她磨盡了。「在太平洋上。」
「太平洋?」怎麼他淨說些她聽不懂的地名?南宮慕容就算有再好的修養,現在也蕩然無存,「去你的,太平洋又在中原的哪裡?」
「中原東南方海域的小島。」他還能說什麼?凌睿桓實在很想苦笑,只好順著她既有的瘋狂概念解釋,否則和她在這裡說到天亮也有如雞同鴨講。
南宮慕容眸間的怒焰在他的回答後稍微歇息,「你總算肯說把我帶到哪裡了,照地理而言,這裡是南蠻。」原來她在南蠻,難怪天候有些悶濕。
南蠻?凌睿桓真想狠狠地拿頭撞樹桿,乾脆把他撞昏算了,「這裡不是南蠻!現在都二十世紀末了,哪來的南蠻?」到這種地步,他想簡潔地說話都不能,他也被她逼到了極限,管不了自己有多不愛說話了。
「你吼什麼吼?你講的話我全部聽不懂!什麼叫做二十世紀末、什麼又叫做不是南蠻?」她也不甘示弱地吼回去,「我被你帶到這個奇怪的地方,難道我就不能多問、不能回家?」
凌睿桓嘲諷地彎起嘴角,「我倒懷疑你的家人生在哪個朝代,別告訴我你是哪個武林世家的後代。」很可能她還會說她叫慕容什麼的,這是瘋狂武俠迷最常用的姓氏。
南宮慕容高高地揚起頭,「『四武神』中汴京南宮家人氏,南宮慕容。」南宮家的名號可是響噹噹,他應該瞭解他遇上什麼人了吧?
「果然沒錯。」凌睿桓為他先前心裡的揣想擴張雙唇,她的確是瘋了,沒有人會把兩上複姓放在一起當名字,「我該叫你『南宮』姑娘,還是『慕容』姑娘?」
「南宮。」南宮慕容蹙緊了眉頭。他的神情似乎有異,她的名字很奇怪嗎?若非當初自己被許配給慕容家,她也不會有如此特別的閨名,她一向不喜人家叫這個名字,但她絕不輕易將自己另一個暱名讓他知曉。
「那麼南宮姑娘,」凌睿桓很刻意地加強她的稱謂,眼睛裡頭帶著一貫的深思,「現在是什麼年號?」最起碼要先瞭解她以為現在是哪本武俠小說的年代,或許他還有辦法對症下藥。
「萬曆十七年。」南宮慕容不知他為何問那麼簡單的問題,或許異族人不瞭解中原的事吧!
萬曆?他哪記得哪個皇帝是什麼年號,「哪個朝代?」
「大明。」怪人,明朝開國都多久了,這也有得問。
原來她以為自己是明朝人,凌睿桓隱約地浮起一抹詭笑,不知怎的,心裡居然有股讓她面對現實的衝動,她得明白自己並非武俠小說中的人物。現在他不會再和她繼續把台灣繞過幾周,他要主動拿回自己的主導權帶她下山,讓她明白她錯得有多離譜。
第三章
「騙人……」南宮慕容喃喃地翻過一頁頁精細但難以置信的書頁,以她的觀念來說,這本中國通史有如天書,一個字、一個字都敲進她的腦裡,但她實在無法接受這本書的存在。她瞅著讓自己看這本書的凌睿桓,柳眉高高地揚起,「這本書是拿來騙我的?這……太荒謬了。」
「我沒必要。」凌睿桓非常簡單地回答。此刻他們兩個人正站在他的房間,而關於南宮慕容的一切反應仍在他的料想之外,從帶她下山後,她所看到的事物似乎造成了她的驚慌,雖然她很自制地掩飾下來,但他卻不知自己為何會對她眼裡隱約的脆弱,而感到心裡的某個角落微微地為她牽扯著。
若她真的是瘋了,那麼她的確是個入戲的演員,在她的眼中看不到對這世界的一絲熟悉之感。回家路途中,她猶如茫然不知所措的迷途羔羊,不能置信卻又強迫自己去接受這個嶄新的世界。若非他絕不相信有跨越時空的事情存在,以她的表現,他會認為她真的是古代人,但這太離譜了,絕不可能的。
「我不懂。」南宮慕容眼神充滿懷疑,但她實在又不得不信,書上關於明朝之前的東西是史實上正確的記載,但在萬曆年後的事情他又是怎麼知曉的?難道真能以胡謅的方式寫出以後的事情嗎?還有他的衣著、帶她下山後她所看到人間不可能有的奇景……就算是在夢境中,她也無法想像,更何況是夢到自己身處在四百多年後的世界?「不,我不可能在四百年後的世界,你一定是騙我的。」
「騙你對我沒有好處。」仍不肯面對現實?她以為自己是個古人究竟有多久的時間?她除了相信自己不生長在現代以外,她看起來和正常人沒什麼差別,或許他不該怪她,假設扶養她的人精神異常,從小教導她生活在武俠小說才有的世界,而且與世隔離,那麼她看似正常卻又異常的行為舉止就有了合理的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