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慕容總算在臉上表現出來片場後的第一個笑容,不知怎的,防人之心很重的自己居然第一眼就喜歡起這個女人,倪瓔歇像個傻大姊,單純得令人無法對她產生敵意。「南宮慕容,幸會。」南宮慕容簡短地報出自己的名號,嘴邊的弧度突然更為擴張,笑自己竟然被凌睿桓的寡言影響,連說話都和他一般簡明扼要。
「南宮……慕容?」倪瓔歇顯然有些錯愕地眨眨眼,「兩個複姓嗎?本名是什麼?」她是聽過有人姓「陳蔡」或是「王林」什麼的,可是兩個複姓加在一起的姓氏,再加上本名……嘩!那不就有六個字?比日本人還多。
凌睿晨微笑地想摟過南宮慕容,卻被她巧妙地旋身迴避,他望著自己懸空的手臂,臉上的笑意多了幾分尷尬,「倪妹妹,她姓南宮,本名慕容。你跟著我們大家叫她慕容就行了,她現在暫居我們家,今天是帶她來玩的。」
「慕容?好特別的名字啊!」倪瓔歇熱情地捧起南宮慕容的手,將後者臉上微微表現出的為難當成不擅交際,「凌姊姊會帶你來,表示你和他不是普通關係。」她戲謔地睨了凌睿晨一眼,「凌姊姊,什麼時候交到的女朋友?怎麼不先通知我一聲,害人家以為要對你負責一輩子。」
凌睿晨聞言緊張地望了南宮慕容一眼,果然她的臉色又沉了下來,他改瞪向一臉笑嘻嘻,笑得活像頭上冒出兩支角的小惡魔,「倪妹妹,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慕容今天是來玩的,可不是等著做八卦新聞的題材。」
倪瓔歇笑更加張狂,「是,我明白。凌姊姊你守身如玉嘛!只不過被人家騙走一個初吻而已,幹麼那麼緊張?」她該為凌睿晨有了女朋友而高興,問題是笑的同時,她覺得自己的心在滴血,疼得她不得不笑。
「瓔歇,該笑完了。」鍾秉鈞出聲阻止倪瓔歇再笑下去。和她相處十幾年,他不可能沒發覺她的怪癖,尋常人會覺得瓔歇愛笑是件好事,可她不只是高興的時候才會笑,遇上了她不高興的事情,她也會用狂亂的笑聲掩飾過去。那聽起來很悲慘,但瓔歇真的是以笑聲度過她的人生,再這麼下去,總有一天她會崩潰。
「你不覺得很好笑嗎?」倪瓔歇笑聲漸歇地拍拍鍾秉鈞的肩膀,「表情別像去參加公祭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愛笑。」只有他才看得出來自己在傷心,那只杵在她身旁的大笨驢卻一點也不知情,名副其實的大笨驢。
「笑要有個程度。」鍾秉鈞故作輕柔地回拍她的肩,「快去化妝,我不希望拍到今天晚上還沒收工,畢竟這場戲我已經拍過N遍了,結果好不容易殺青卻又毀在剪輯師的手上,今天再不搞定,你就看得到我陪你一起狂笑到天亮。」
「倪瓔歇勾起嘴角,「好吧!就聽你的。」她環視了在場的人,視線在凌睿晨的身上又多停駐了一會兒,瀟灑地擺了擺手,「各位,待會兒見,絕世大美女去化妝了。慕容,你別亂跑哦!我說過,等我下戲衣服要借你穿。」話才說完,她又像來的時候一樣,一陣風似地跑掉了。
鍾秉鈞無奈地望著她的背影,又瞅著凌睿晨,眼底對義妹的縱容轉為嚴肅,「睿晨,小心瓔歇的笑容,有時候她的情緒不如表面那麼簡單。」
「我聽不出來有什麼不同。」凌睿晨眼神也有些複雜。他壓根不希望倪瓔歇對自己產生感情,因為他是負一百分的情人……***
南宮慕容瞅著凌睿桓,不明白他今天為何沒有對他的寵物烏龜大笑,結果害她連連跑錯了房間,打擾了正在占算的凌睿堯,還有回家補眠的凌睿晨。「你今天怎麼回事?怎麼不對烏龜笑?」
凌睿桓沉默地撫著烏龜的頭部,不發一語地瞪著用崇拜眼神注視他的寶貝烏龜,輕柔的撫弄動作中有著壓抑怒氣的僵硬。
南宮慕容不滿地瞇起眼,原本想向他報告今天的趣聞,現在全都沒了興致,她不明白當自己有快樂的事想與他分享時,他卻是這一副嘴臉,好像她玩得愈高興,他就愈不開心似的。她瞪著他,將他的旋轉椅轉到自己的正前方,盯著他有如刀鑿的不悅面容,「凌、睿、桓,我要你跟我講話。」
凌睿桓淡淡地勾起他不差分毫的機械式笑容,很難得發覺自己居然有心情笑。他聽說了,家裡人興高采烈地要自己幫幫二哥和慕容,二哥的厭女癖在慕容身上起不了作用,而防人甚嚴的慕容也和二哥相處融洽,甚至能依二哥而對這個世界開始產生興趣,願意出門見見世面。
「凌睿桓,你傻了啊?」南宮慕容擰起眉頭,對他古怪又專注的眼神赧了赧頰,她壓不下心中那股怦然急速反應,索性將身子往後退了點。
「玩得高興嗎?」他輕描淡寫地問道,克制自己別撫上她的頰。慕容已經離自己愈來愈遠了,而她有權利得到她要的一切,他不能阻止她和二哥,他也確信自己實在沒那個雅量,如家人所希望的去撮合她和二哥。
南宮慕容露齒一笑,顯現出她難能可貴的天真,「當然,這個世界有太多我連想像都想像不到的東西,原來在這時代還有武功,只是在戲裡做得太假了,對我這種練武練了十幾年的人來說,反倒有些不太甘心。」想起她當初為了練輕功有多痛苦,成天綁著幾十斤重的鐵砂跳屋簷,沒摔死算她命大,如今拍戲的人只要綁上鋼索,想跳多高就可以跳多高。
凌睿桓的眼裡多了也不知的柔情,她還沒察覺到自身的改變嗎?比起兩個月前她冷漠的態度,她變得更有人味了,眼光也柔和了許多,再也不是他當初撞上的那個有著野獸眼神的冰冷女子。她現在很容易就可以露出她的笑容,不再帶有敵意的臉龐更顯嬌俏。她的改變在短短一天便可分出,是因為二哥,所以她今天顯得比往常來得興奮?
那麼他呢?在她的心目中,自己永遠沉默寡言的救命恩人而已嗎?凌睿桓為此突然感覺到喉中的苦味。嫉妒之心將他的心思全部淹沒,二哥也不過和慕容相處幾天,就已經得到了慕容的全部注意,那麼他呢?當真只能陪著烏龜苦笑?
南宮慕容敏感地注意到他的沉默,雖然沉默是他的天性,但她明白,他此刻的寧靜有如暴風雨前的沉悶,顯然今天晚上不是找他說話的好機會。她斂起了自己的笑容,「究竟怎麼了?你遇上什麼不高興的事嗎?」他肯定有話都埋在心裡沒有說,也不肯對她說,為此她也無法掩飾自己內心的失望。
她已經將他看成自己的知己了,連自己身邊發生的瑣事都向他報告,為何他就不能敞開心胸與她相處?
驀然地一個伸手,凌睿桓狠狠地將她攬進懷中。她錯愕地瞅著與自己相近不過幾公分的俊臉,發覺他臉上的表情竟是一片陰霾,她忘了自己該推開他,而她的心也不想真的付諸行動。「你究竟……」
「別說話。」凌睿桓將她所有的馨香傾進自己的胸懷,滿滿地嗅進她擁有的溫暖。他不想再去思考二哥和她的問題,這種忙他是絕對不會幫的,他辦不到,慕容是他的,也許在撞到她的那一剎那,就注定了自己對她的感情。
但南宮慕容可不會就此忘了他們兩個不是夫妻,尚有禮節上的分寸,她用力地推著凌睿桓,竟發覺他連放手的意願都沒有,無計可施下,只好在他背部按下麻穴,總算令自己脫身。她逃到門口回頭望著他,氣息中夾雜著驚慌和不穩定,「凌睿桓,你今天……好奇怪。」
凌睿桓淡淡地扯開微笑,放下發麻的手臂,轉頭又繼續撫弄著被他冷落一陣子的寵物烏龜。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南宮慕容看著他的動作,無法釐清自己臉上的紅暈是因為他的擁抱而憤怒,還是羞赧?她捧著自己發燙的雙頰,為什麼她覺得自己開始變了呢?被人擁住卻不想反抗,他一語不發卻再度地擁住自己,難道他們兩個人……
第七章
「嗨!慕容。」倪瓔歇笑咪咪地探出頭,齊肩的秀髮微揚著,「總算讓我找到你了。」
南宮慕容緩緩地歎了口氣,轉過身來瞅著不讓她有片刻平靜的倪瓔歇,「我真服了你,連在屋頂上你都找得到我,有時我連自己在哪裡都不曉得,在所有人找我的同時,你卻可以跟得上我,你也會武功嗎?還是你在我身上裝了這個時代的發信器?」
沒想到倪瓔歇可以這麼黏人,她不是片場每個人口中的紅牌嗎?怎麼像沒人似地繞著自己轉?甚至在她拍戲中離開,她也可以一下子就找到自己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