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什麼也沒有,直到上飛機,看他倒頭便睡.她終於死了這條心。
接下來的十幾個小時,必定是非常難熬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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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靖返台的消息,在李家造成相當大的騷動。
上至甫自紐西蘭回國的老奶奶,下至李雄剛的外孫們,無不興奮的想看看那位傳說中漂亮得如電影明星的心理醫師長得啥模樣。
昨兒一大早,李家長媳吳貴珠,即吩咐僕婦們,必須把宅子內外仔仔細細打掃乾淨,特別是準備給陸少琪住的紅樓,更是打點得美輪美奐。
李家在台南是有名的富豪,雖然數代以來,沒出過一名官宦子弟,而且和權貴也攀不上關係,但他們憑著經商手腕,以及黑社會份子的標悍個性,在南台灣打出一片天下。
要不是近幾年,他們極欲轉型,讓李家名下的產業得以名正言順的攤在陽光下,他們也毋需把所有的希望全寄托在李靖身上。
陸少琪肩負著調教李家接班人迷途復返,邁向康莊大道的偉大使命,受到如此隆重的禮遇,自然也是
應該的。
「你準備派什麼人到機場接阿靖和那位陸小姐?」老奶奶一早就起來,到處巡視,生怕稍有遺漏,將會對人家失禮。
李雄剛膘了站在一旁的弟弟李雄飛一眼,說:「我想,就讓阿飛派幾名弟兄,開兩部車子去。」
「他不能去,他今天另有要事。」 老奶奶笑咪咪地瞥向她的寶貝么兒。
這種賊兮兮的笑容,令李雄飛莫名的背脊一涼,他老媽肯定又在打什麼歪主意了。
「今天堂口要談一筆重要的買賣,我得過去一趟。」不趕快溜之大吉,後果將不堪設想。
「談生意比你老娘還重要?」老奶奶哼了一聲,表現出難得一見的威嚴。「老實告訴你,今天我已經和鄉代主席張泰東約好了一起吃中飯,你得陪我一起去。」
又是另一個無聊的相親大會!李雄飛就差沒翻出白眼,讓他老媽看清楚,他心裡頭十二萬分的不情願。
「不如這樣吧,我直接約張二小姐一起出去吃飯.你和張叔呢就請自便了。」有他們兩個老傢伙在旁邊囉哩八嗦,添油加醋,這頓飯包準教他食不下嚥。
「不行。」知子莫若母。老奶奶豈會不知道他心裡打什麼鬼主意,從他二十六歲以來,總共安排了不下數十次的相親,他哪次不是把人家丟在餐廳坐冷板凳,然後拍拍屁股,一走了之?他是她四十出頭才又生下的么子,從小就最得她的寵,沒想到長大以後,卻最讓她煩惱。「這次我要全程參與,陪你們喝咖啡、看電影,還要游南園。」
「吃飯就吃飯,還得去遊園?」 光那南園佔地就有十二甲吶,帶著兩個老伙仔,就算那兒風光再明媚,張二小姐長得再漂亮迷人,他也提不起興趣呀。
「沒錯,這些豐富的餘興節目,統統是你老娘我一手安排的,滿意嗎?」李雄飛臉上的表情愈痛苦,她就笑得愈得意。哼,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今年年底以前她鐵定要逼著他討房媳婦,以了她多年的心願。
「媽,」李雄剛見老弟急得快跳腳,趕忙開口幫他解圍,「聽說那張二小姐個性刁蠻,囂張跋扈,真娶了這樣的媳婦進門,恐怕也是個麻煩。」
此話一出,李雄飛馬上投以無限感激的眼神。
「那麼以你之見呢?這也不好,那也不好,總不能叫阿飛當一輩子羅漢腳吧?」
「好對像不是沒有。」李雄剛別有深意地瞟了李雄飛一眼,接著說:「聽老二說,那個叫陸少琪的小姐,長得非常美麗出色,而且端莊乖巧。」
「嘿,你扯到哪裡去了?」原以為他大哥是幫著自己的,沒想到話鋒一轉,竟然又拿條繩子套向他的脖子。
李雄剛擠眉弄眼地要他稍安勿躁,這雖然不是個金蟬脫殼的好法子,但起碼是個緩兵之計。
「不要吵。」老奶奶一聽到有適合李雄飛的女孩子,馬上眼睛發亮。「你確定那位陸小姐沒有男朋友?」
「應該沒有吧,否則她怎麼肯到台灣來一住就是三個月?」李雄剛故意瞄了眼手腕上的表,提醒大伙道:「時候不早了,我們得出發到小港機場,不然怕接不到阿靖他們。」話一說完,立即拉著李雄飛就往外走。
「等等。」老奶奶在後頭大喊,「阿飛!你給我去換件像樣的衣裳,順便去理個頭,嘴上的鬍鬚也該刮一刮。」
「知道啦!」李雄飛跑得之快,比被黃蜂螫到還倉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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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小港機場,陸少琪仍繃著一張冷如冰霜的臉,對他愛理不理,無論他說什麼,她硬是不肯答腔。
不一會兒即在大廳見到前來接機的李雄剛兄弟,但她還是面無表情。
「幹麼呀你們這是……」李靖最不喜歡他老爸任何芝麻小事也要勞師動眾,根本不管別人是不是領情。
「迎接大少爺回國呀。」李雄飛揶揄完畢,迅即把目光盯在陸少琪身上。
「口是心非的傢伙,你想迎接的是誰,以為我不知道?」李靖心不甘情不願地把陸少琪推到他面前,「喏,人給你帶回來了,以後怎麼樣就看你的造化了。」
「什麼意思?」這句話陸少琪和李雄飛幾乎是同時問的。他們互瞟一眼,旋即又把目光集中到李靖身上。
「呃,沒什麼、沒什麼。」李雄天擔心西洋鏡太早揭穿,會壞了全盤計劃,忙道:「有話回家再說,阿靖他們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也累了,是不是哦?」他話聲才落,兩部賓士六○○已經停在車道上。
李靖故意把陸少琪丟給他二叔.逕自和他老爸以及二叔坐一部車先行離去。
陸少琪本想問個究竟,但話到喉邊又吞了回去。既然來都來了,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台灣人不是說,船到橋頭自然直嗎?就姑且走著瞧吧。
車子過了高雄,很快地進人台南縣,望見車窗外一窪一窪的水田,她突然心情驟變,升起一股歸鄉的思慕之情,兒時的記憶逐漸回到心頭。
呀!多年前,她也曾經在田埂小溪旁和鄰里的孩童們嬉戲玩耍,搶捉泥鰍呢。如果沒有回來這一趟,她怕是永遠也想不起這段童年往事,難怪她爸媽一聽到她要回台灣,問也不問原由,就舉雙手贊成。
第六章
南台灣的初秋依然炎熱,此刻已是向晚時分,夕陽卻殷紅得如熾烈的火球,似血的彩霞將天際染成瑰麗莽闊的色澤,絢爛得令人目不暇己。
車子從高速公路下交流道,沿著綿密剛收割完的稻田,開上一條快速道路,接著轉人一處僻靜幽致的田園。
在寬敞迤邐的柏油路上,陽光不時從酡紅的道野山櫻葉隙間灑落下來,司機阿標打開天窗,陽光頓時從車頂灑落,調皮地撫弄陸少琪烏亮的長髮和臉龐,使她本已十分清麗的眉目,益發地明艷動人。
要不是她從眼尾的餘光中,不時瞥見坐在右側的李雄飛飄來的眸光,她必定可以放鬆自上飛機後就緊繃的神經,自在的呼吸新鮮空氣,沉浸於這純粹的寧靜與醉人的自然景物中。
「這條路上怎麼都沒有其他車輛經過?」她好奇地開口問。
「因為這是私人道路,從前面吊橋往裡走,約一百多公頃的山谷,除了寒舍之外並無其他住家。」李雄飛語氣平淡的解說。
陸少琪一聽霎時怔愣得不知該作何反應,這一百多公頃竟是私人土地?!
她張開朱唇,卻口拙地不知該怎麼問才不會顯出自己的見少識窄,原以為李靖家頂多只是個混得還過得去的地頭蛇,沒想到,當流氓也能當得這麼風光。
就在胡思亂想的當口,蜿蜒綿長的路徑已經將座車引到一片隱身密林內,由數十尺寬溪流圍抱的樓宇。陸少琪注意到架在溪流上的鋼架鐵橋狀似古時候的護城閘,可以收放自如。
「為什麼這橋架要設計成這樣?」不會太麻煩嗎?
「為了安全。」李雄飛看也不看她,簡單的回答。
「怎麼說,難道政府的公權力保護不了你們?」在美國她曾聽說台灣的治安不太好,可沒料到會可怕到這種程度。
「法律不保護我們。」直視前方的目光忽地一閃,他沒加以解釋的是,他們也不受法律約束。
「你把我弄糊塗了。」 台灣起碼還是法治的社會啊。
「一群整日在刀口上舔血過日子的人,法律怎會願意保護我們呢?」他終於把目光停駐在她臉上,兩眼凜凜直視著她。
「哦。」真是白癡!她早該想到這一點的。
她重新把視線移向窗外寧謐雅致的景物,讓從樹木、草地飄來的清香撫平情緒。
車子過了「護城河」之後,在一片大草原上停了下來。陸少琪遠遠望去,驚見那沐浴在夕陽餘暉裡,散發出思古幽情的宅院離這兒至少尚有一兩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