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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香綾

  有了,兩顆雞蛋、半包五木拉麵外加三分之一瓶用剩的柴魚片。

  「你要不要來一碗?」她的廚藝還算合格。

  孟昶望著那少的可憐的東西,委實不相信她能料理出什麼好吃的食物。

  「何不到外頭解決?我知道這附近就有一家很棒的餐廳。」

  「抱歉,這方面我是很居家的。」利落的取鍋盛水架上瓦斯爐,她一手打蛋的技術純熟得教孟昶直想稱讚。

  「沒想到你還有這項絕活,且懂得煮麵。」倚在牆邊,他用嘉許兼欣喜的心情,看著江昕超賢慧的演出。

  「一個人在外頭討生活,吃無定時,生病也無人聞問,當然得學幾招關照自己的腸胃。」前後不到十來分鐘,兩碗熱乎乎、香噴噴的湯麵已經上桌了。

  孟昶拿起筷子,迫不及待的嘗了一口,「老天!真是人間美味。」

  「小意思。」她很臭屁的抿嘴一笑,聊表對他過度誇張的讚美。「等你吃過我的滿漢大餐,你就會愛死我了。」

  「我現在已經愛死你了。」他拉長頸子,用口承接她夾上來的麵條,順勢而上,含住她的朱唇,兩舌纏繞得難捨難分。

  一陣迷離恍惚,江昕驚覺他手不規矩的放在不該放的地方,一路往上攀爬而來。

  她汲著由他身體散發出獸一般的味道,竟迷亂得管不住自己,把手臂勾住他的頸項,撩起裙擺,張開雙腿整個人騎坐到他的膝上。

  她已脫離中邪著魔的年齡,這些年,生活於她,波瀾起伏者少,平淡孤寂者多,這男人是她的英雄,也可能是她的邪星。

  這一腳踩進去,恐怕一輩子都脫不了身。她喃喃地不知問他,抑或自問,「萬一我真的愛上你怎麼辦?」

  月  月  月

  彷彿酒醉的緋紅,香楓因著冬意漸濃,逐一從枝頭飄離,緩緩落入塵埃。

  立在蔣寒梅背後的吳茵茵,蹲身拾了數片握在手中把玩。她奉蔣寒梅之命把孟昶請回上海已十多天,總算有機會到孟家和他們祖孫倆共進晚餐。

  孟昶躺在兩株白樺樹中間的搖籃上,手中拿著一本葉慈的詩,心不在焉的瀏覽著;蔣寒梅則坐在籐椅上閉目養神,許久之後才開口道:「我生病這段時間,多虧茵茵不眠不休的照顧,你該好好謝謝她。」

  「我知道。」孟昶眼睛盯在書本上,漫不經心的回答。

  蔣寒梅透過厚厚的老花眼鏡,不甚開心地瞟了他一眼,「你曉得奶奶老了,活過了今年不知明年,在我走之前只有一個心願,那就是希望你能找到一個好女孩,結婚生子,日子過得快快樂樂。」

  這是開場白,接下來又要訓話了。孟昶無奈地放下書本,跳下吊床,向前握住蔣寒梅青筋橫布乾癟的手背。

  「奶奶老當益壯,一定可以活到一百二十歲。」

  「不要哄我開心,我的身體我自己瞭解。」她歎了一聲,非常嚴肅地望著孟昶。「真的……不要再和她廝纏了,這世上除了茵茵能全心全意扶持你,別人是無法兼顧事業與家庭的。」她雖知吳茵茵為拜金女,但她不想看他因江昕而痛苦,且江昕還是孟濤當年的死因。

  奶奶口裡的「她」,不用明說孟昶也知道指的是江昕。

  「婚姻是一輩子的事,我必須找一個和我傾心相戀的女子。您不是希望我快樂嗎?那就不要逼我,讓我決定自己的未來,讓我去娶我愛的人。」

  「孟昶!」蔣寒梅的手忽地顫抖起來,「她不適合你,她太像你媽媽了。」

  「我媽媽?」這個名詞曾是他們祖孫倆之間的忌諱,多少年了,她絕口不在他面前提起這個人。

  「是的,你媽媽當年生了你們兄弟以後就跟著人家跑了,她從沒盡到為人母親的責任,我不希望你的孩子將來步上你的後塵。」提起這不孝的媳婦,蔣寒梅依然餘怒猶存。

  「不會的,江昕不是那種人,除了我,她沒別的男人。」關於他母親的種種,他這個做兒子的沒權利去追究,無論是真是假,現在她已經過世了,追究也沒有意義。但,對於江昕他有十足的把握,她一定會是個賢妻良媳。

  「我得到的消息可不是這樣。」

  「誰是您的消息來源?」孟昶的目光下意識地投往正假裝撿拾落葉的吳茵茵身上。

  「你別誤會茵茵,不是她。」

  「那麼是誰?」誰敢在他們祖孫面前嚼舌根搬弄是非,誰就得付出代價。

  「是……」蔣寒梅一下語塞,「反正你別管,你聽我的就是了,我要你娶茵茵為妻。」

  他倏然放開她的手,霍地站起的轉過身,長長地一聲歎息後,才又面向蔣寒梅。

  「我已經有太太了。」

  聽到這句話,始終低著頭的吳茵茵猛地一抬眼,幽幽望向孟昶的背影。

  「那不算,那根本就是一場鬧劇。」蔣寒梅已由他口中得知孟濤寫給江昕的信的內容,她知道無法再用過往的仇恨作為懲處江昕的借口,但又不肯輕易讓她就這麼成了孟家的媳婦。

  比較起來,茵茵家世良好,學識豐富,個性也溫柔嫻淑除了拜金外,但最重要的是,待她孝順極了,江昕怎麼及得上她的一半好?

  「我會努力讓她承認那場婚宴的法律效力。」即便不能,他也不在乎再來一場別開生面的婚禮。

  「我反對,你要是不聽話,我就……」她該拿什麼來威脅他?

  「奶奶,我已經三十一歲了,您還想拿籐條來逼我屈從嗎?」

  「就算你六十歲,你還是我孫子。」孩子長大就是這點不好,既不聽話又任性。

  「放心,我很快就會給你一個曾孫子。」讓你轉移注意力,別再動不動就對我施念緊箍咒。他在心中補充。

  「真的嗎?」老人跟小孩一樣好哄,一聽到有曾孫可以抱,蔣寒梅馬上把剛剛的疾言厲色換成慈眉善目,什麼時候?」

  「我正在加緊努力當中。」孟昶拋給她一抹曖昧又調皮的笑容。

  「這樣啊,我還以為八字已經有一撇了。」蔣寒梅道,「我給你一個月的期限,如果一個月你們仍做不出個人來傳承孟家的香火,就得聽從我的安排。」她若有所思地瞥向吳茵茵,只見她臉上血色盡褪,眼眶中聚滿淚水。

  月  月   月

  辭了工作,又婉拒青樺廣告的挖角,江昕享受這十年來不曾有過的優閒生活。

  孟昶從上海打了不下三四十通的電話,催促她趕快到孟氏實業集團的總公司上任,但她就是提不起勁。她被自己含糊不清的身份給絆住了。

  現在她究意算不算是孟家的媳婦?高平那場不名譽的婚禮有幾個人知道,孟家的人是用什麼態度和角度來處理這件事?

  如果她不是孟家的媳婦,那麼就是孟昶的情婦嘍?對男人來說,這叫依附裙帶關係;對女人而言呢?難道不會讓人議論紛紛、蜚短流長?她對自己的才能有百分之百的信心,但對大眾普遍的量窄好妒,則感到憂心忡忡。

  除此之外,叫她忐忑難安的還有孟奶奶,依直覺判斷,她大概應該不會喜歡她。

  怎麼辦才好?本來是我行我素的大女人,而今卻陷溺在一個「情」字上,變成患得患失的醜小鴨。

  「江昕,電話!」祝少君自從和陳永然分手以後,就成了火爆女郎,拉開嗓門一吼,連對街掃地的清潔工都會嚇一跳。

  江昕接了電話才知是吳茵茵打來的。她竟然連她的電話號碼都查到了,這女人頗不簡單。

  「我是奉孟奶奶之命打這通電話,她想見你,禮拜六晚上可以嗎?我們會在寒碧樓三樓的包廂等你。」吳茵茵說話的口氣像在宣讀聖旨,中間絲毫不給人打岔或發問的機會。

  「我不可以拒絕嗎?」宴無好宴,江昕心想這一老一少鐵定不會吃飽撐著找她閒磕牙。

  「是的。」

  電話那頭響起嘟嘟嘟的聲音,江昕索性掛上話筒,覺得她現在不僅是醜小鴨,還是個灰姑娘,而那個吳茵茵則像極兩個翹屁股姐姐其中一個。

  「喂,我出去了。」祝少君渾身上下香噴噴的從浴室走出來。「可能天亮才回來。」失戀後,她已經自動自發地把這兒當作療傷的溫床,誰叫江昕破壞她本來已十拿九穩的美滿良緣。

  「又要出去約會?」她這個愛河失足者,療傷的速度可真是快得驚人。

  「對呀,明媚鮮艷能幾時,我可不要整天窩在家裡浪費美好的青春歲月。」像她這樣一身風情無限的女人,最能體會林黛玉的顧影自憐。

  「那……我該祝你好運,還是馬到成功?」其實少君並非沒有人要,只是生性喜好周旋在諸多男人之間,享受眾星拱月的樂趣。

  「兩者皆非,這次我要手到擒來。」她表現出少有的舔嘴咂舌渴望。

  「哇,這位男士想必是人中豪傑。」

  「不告訴你,而且在我套上他的婚戒以前,嚴格禁止你擅越雷池。」語畢,她甩了下鬈發,用芭蕾舞伶的姿態滑向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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