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生,無論大大小小的事情,她只靠自己導航,而今為什麼急切的希望有個人為她掌舵,撐起長帆?是累了?倦了?還是真的非常需要一個人來愛她?
她不停的走著,把烈陽走成夕暉,把黃昏走成子夜,走得萬家燈火次第張揚又逐一熄滅,路燈下的道路像剛煮過的仙草色,終於才走到屬於自己的那扇門前。而他,就立在門廊下。
不爭氣卻強忍的淚水,偏選在這時候氾濫成災。在她虛軟地倒下之前,孟昶接住她的身子,把荏弱的她緊緊嵌進心窩裡。
月 月 月
進到房裡,孟昶將她打橫抱起,擺放在彈簧床上,整個人覆了上去,窮兇惡極地索取她身上的沁香和甜潤,在江昕訝然失神的當口,已逼著她與之合而為一……
他像個永難饜足的猛獸,霸道而狠戾地進行掠捕,那麼地孤注一擲。
江昕躺在他身下,秋瞳中映照著他的俊顏,由浮躁中逐漸轉為款款柔情。
「你生氣了?因誤會我用情不專而吃醋?」激越過後,他仍緊摟著她,臉面深深埋入她濃密烏亮透著淡淡清香的秀髮中休憩。
江昕無語地抿著薄唇,她水眸中燦燦生光的淚霧是最好的答案。
「很好。」孟昶忽爾抬起頭,兩眼鎖住她嫣紅欲滴的水頰。「你果然愛上我了。」他低頭吻去那抹惹人生憐的淚,翻身將她帶往胸膛上,雙臂鐵箝似地摟得她呼吸困難。
「茵茵是我的學妹,我們曾是……一對戀人。」意識到懷裡的江昕凜然一顫,孟昶趕緊接著說:「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誰沒有過去呢?」
她呀,她的感情世界不就是一片空白!但,這值得驕傲嗎?那是她用來救贖一份因別人的錯愛而造成無可彌補遺憾的自虐行為,這種形式的守貞一點意義都沒有。
「在我出現之前,或之後?」她要知道她是不是在不知情下成了人家的第三者,破壞別人的感情,這是她不允許的。
「在我發現自己瘋狂愛上你,卻完全得不到你的青睞時。我這一生從沒見過比你更倨傲的女人,在你眼裡大概不曾為任何人縈懷傾心過,記得當時,你甚至不肯用正眼瞧我。」
「是嗎?」對他的指控,江昕實在有些茫然。如果他指的是十年前的她,那時她的確是個我行我素,不在乎任何人喜樂與否的小妹。然,那樣的她,可愛嗎?他不會暗戀她那麼久了吧?「像你這麼出色的男人,居然會瘋狂愛上一個品學兼差,聲名狼藉的惡魔女。」
「感情原本就沒什麼道理可言。」他用手撥開她散在額前的劉海,在光滑的額際深沉地印上一記親吻。「何況你是這麼美麗的女人,本來就有足夠的理由讓男人神魂顛倒。」
「你的話,教人很難相信。」她怎麼也忘不了,在那場形同笑話的婚禮上,他幾乎是用吃人和譏諷的眼光,瞪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一個恨你入骨的人,突然有一天告訴你他其實愛你至深,你肯信嗎?
「不只是你,連我自己都害怕面對這樣的事實。」
「既然那麼愛我,為何等到十年後才展開行動?」而且這個求愛行動一點也不浪漫,活像要將她逼向死路。
「首先是我必須弄清楚你對我大哥的感情,再者,奶奶那兒也是一股強大的阻力。」孟昶明白,倘使沒有那一封遺書,他們之間可能會是永遠平行的兩條鋼索。
「你奶奶不喜歡我?」那還用問嗎?得知她少年時期輝煌事跡的人,想必是沒有一個會喜歡她。
「她害怕我陷在愛恨的夾縫中無法自拔,遲早有一天會毀了你,也會毀了我自己。」孟昶深幽的星芒一閃,把落在窗外的視線調回她臉上。「她不知道在我和你重逢之後,恨的因子已悄然消失,而愛苗卻迅速成長,逐漸霸佔我所有的感官知覺。」
「是嗎?」直到現在,她對他仍舊充滿疑問。「你的愛倒是很特別,不是普通人承受得起。」
「你還在怪我?」他受傷的神情,看起來宛如一個得不到糖吃的孩子。
「我不知道,」江昕滑下他的胸膛,拉起被子遮住身體。「雖然跟你纏綿時的感覺很快樂,但我並不確定這是否就是愛,也許……也許跟別的男人在一起時,也……也同樣很……」
「住口!」
沒想到孟昶的醋勁奇大,她只是舉個簡單的例子說明心裡的感受,竟惹得他張牙舞爪。
「你除了和陳永然過從甚密外,還跟了誰?」他會得知此事,是因他有暗中調查過。
「沒有的事,我跟他只看過一、兩場電影,吃過一、兩次飯而已,這樣也不行嗎?」在沒許下承諾以前,她本來就有權利結交各式各樣的男人,以便從中挑選出一個最棒、最適合自己的當老公呀。
「不行!」孟昶的霸氣在此刻完全顯露無遺。「你已經是我的女人,從現在開始,你必須把所有男人從腦海中徹底摒除。」
怎麼天下的男人都一樣?自私、蠻橫、不講理!什麼叫「我的女人」,多刺耳的字眼。
她默然地拎起睡袍披上,彎身打開床頭櫃,望著裡頭一包原封未動的大衛杜夫猶豫了下,旋即把抽屜關上。她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抽煙了,似乎從孟昶這討厭的傢伙出現後,她就喪失吞雲吐霧的基本功力。
「你走吧。」她淡然道,「我不知道你以前所結交的都是些什麼樣的女孩,她們又是以什麼態度來響應你的專制和粗野,但,她們是她們,我是我,即使我已經跟你兒女成群,你也絕不可以企圖用這樣的方式來壓制我。」
「請接受我的道歉。」自覺理虧的他,馬上知錯必改,軟語相求。
江昕冷然地搖頭,「我們不適合,勉強在一起,只會讓彼此痛苦而已。」
「我說過我很抱歉。」當慣了大老闆的他可是絕少對旁人這樣低聲下氣,他的話一向就是命令,別人只有遵從指示的份,誰敢這般的據理力爭?
「瞧你,幾句話不合意,火氣又上來了。」可惜她不吃這一套,她要的男人可以是鐵錚錚的漢子,或氣宇軒昂的英雄,但不可以拿權勢、地位和財富來壓迫她。
「是你逼我的。」和她在一起,他特別容易上火,好像這女人天生和他相忌相剋。「我只是要你愛我,做一個溫柔的情人,有那麼難嗎?」
「所以你要的女人不是我,也許那位叫吳茵茵的學妹才是你理想的妻子人選。」
「你還在生氣?我已經跟你道過歉了。」他躁動地扯住她睡衣的一角,把她拉回床上,一手托起她高聳的雙峰,另一手則探入衣內,摩挲她軟嫩的肌膚。
「住手!」她嬌叱著打掉他的巨掌。「我厭惡你用那種沙文的方式定義我們之間的關係,我是很迷戀你,但不是你思維中的崇拜或依附,而是平等的兩情相悅。」自小貧困的生活,讓她恨透仰人鼻息、矮人一截的卑微生活。這些年她努力不懈,為的就是希冀有一天能夠揚眉吐氣,爭出一片屬於自己的天空。
孟昶對她的這番論調並不感到意外,江昕性情剛烈,脾氣又臭又硬,是眾所周知;然而,就算對她瞭解至深,他還是很難不將她視為可以桎梏一生的愛奴。他必須這樣,才能感到自己能夠掌握她的一些些安全感,他真的好怕失去她。
「我希望你做我的女人,無非是要竭盡所能的呵護你、照顧你,進而築起高牆,把所有垂涎蠢動的男人,統統隔離在外,讓你能安安心心的做我的妻子。」見江昕沒立即反駁,他緊接著又說:「做為一個男人,連這起碼的自信和私心都沒有,還敢侈言在群雄中爭得美人歸?」
江昕被他似是而非的論調堵得啞口無言。倘若易地而處,她能忍受他的感情外放,遊走於現實之外?不可能,一個吳茵茵已經讓她打翻一整缸的醋罈子,在這方面她其實是量窄好妒又小心眼。
「默認了?」他轉變得很快,方纔的陰霾已一掃而空,眉宇間飄落的是悠然的笑。
「我說不過你,並不表示就認同你。」每次和他爭辯,她總是氣勢有餘,後勁不足。「唉,餓慘了,我要去弄點東西吃。」
「你會自己弄東西吃?」孟昶話才出口,就後悔不已。「對不起,我並沒有嘲諷你的意思,我只是……」
「不要愈描愈黑。」江昕把外套丟給他,要他暫時披著,以免著涼,現在室溫只有十七度左右。「我本來就不是做賢妻良母的料,你先有心裡準備也是好的。」
踱到廚房,赫然發現祝少君居然把她冰箱裡的吃食掃得一乾二淨,連一瓶可樂也沒留給她。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她尷尬的咧著嘴,伸手打開流理台上方的櫃子,希望能見到一兩樣殘存的泡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