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員工呢?」她左顧右盼,發現會場裡靜悄悄的,沒有任何聲音。那些忙碌趕工的人們,這會兒全都不見了。
「我放他們提早下班,回去養足精神,才能應付明天的特展。」凌雲簡單的說道,走到一個楠木衣櫃前,確定每一盞燈光的投射,都能烘托出傢俱的最佳質感。
娃娃也轉身走到角落,從包包裡掏出一台PDA大小的小電腦,按了幾個按鍵後,確認保全系統的運作正常。
這段期間,她靠著這套監視系統,逮過幾個鬼鬼祟祟的傢伙,他們在會場附近徘徊,但是往往稍有動作,還沒造成什麼破壞,就被娃娃逮住了,驚駭的被拖離現場拷問。
雖然說「收穫」不少,但是得到的線索還是少得可憐,這些人的說詞,跟台灣那幾個傢伙一樣,都是拿人錢財、替人辦事,不知道僱主的真實身份。
只是,這些「小狀況」,都在一間名為「沙哈」的公司爆發財務危機後,全數消失了。
那間公司經營骨瓷,以及歐式傢俱的販售,顧客群跟「福爾摩沙」有部分的重疊,這次也積極參與特展的競爭。據說,「沙哈」的財務危機是早就存在的,本想藉由這次特展翻身,卻不幸落敗,輸給「福爾摩沙」。
「沙哈」爆發財務危機後,在市場上引起軒然大波,負責人躲得不見蹤影,不少問題跟著浮出檯面,還有人指稱,「沙哈」做生意的手法,本來就不正派──
娃娃大膽猜測,這次特展前的種種波折,無論是威脅信,還是那些「不夠專業」的打手,大概都跟「沙哈」脫不了關係。
不過,既然幕後黑手都跑路了,危機也該是解除了。
呼,現在,就等到特展結束,她就能夠回台灣了。她好想念小媽、想念練習場的沙包、想念台灣的小吃,還有張徹一──
娃娃突然全身僵硬,難以置信的猛眨眼睛。她不敢相信,張徹一在她心目中的排名,竟然淪落到沙包與小吃之後。
「你不是回飯店休息了嗎?怎麼又跑來了?」低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打亂她的思緒,熱燙的氣息拂過她的耳邊。
她全身竄過一陣輕顫,不由自主的跳開兩步,像是小動物察覺到危險般,本能的避開。
「我是來檢查保全系統的。」她拿著小電腦,踩著高跟鞋,往下一部監視器走去。
「喔。」他語音帶笑,還是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後。「你不是在擔心我嗎?」他問道。
轟!
熱燙的溫度,襲上了粉頰。直到凌雲開口點破的這一瞬間,她才陡然醒悟,自個兒整晚的焦躁,其實跟特展無關,她的一顆心,就是因為看不見他,才會懸在那兒──
她擔心他?她擔心凌雲?因為他是她的老闆?或者是因為,他是這次特展的關鍵,還是說,他是她的「軍師」?
先前的種種理由,突然之間都顯得好薄弱,她無法找出理由,只覺得凌雲在她心裡的份量,似乎變得愈來愈重──
「怎麼不說話了?」凌雲聲音卻更溫柔,貼近她的耳畔。他又逼近過來了。
她瞬間驚慌起來,推開腦子裡亂烘烘的思緒,不敢去深想。
「才不是,我──」她轉過身,想指責他胡說八道,誰知道才剛轉身,連篇的咒罵還沒說出口,高跟鞋就被一條電線勾著,她整個人重心不穩的往前撲,一頭栽進他懷裡。
凌雲伸出手,把她接個正著。
「那麼,你是來找我『複習功課』的?」他的聲音很溫柔,親密而低沉。
那好聞的男性氣息充塞胸肺,教她一陣臉紅心跳,而他的問話,更讓她又開始全身發軟,情不自禁的回想這段時間裡,他是怎麼「教導」她的。
凌雲不放過任何機會,巧立各種名目,教她一些稀奇古怪的吻,把她從「初級班」帶往「中級班」,使出渾身解數,教導她那些荷蘭吻、德國吻、西班牙吻、葡萄牙吻……她幾乎把歐盟所有國家的吻法都學遍了!
這樣的課程,雖然讓她的吻功大有進步,但是也帶來不小的後遺症。一看見凌雲的唇,她就開始魂不守舍,猜測他今天要教導她的,會是哪一國的吻;看見他精壯的身軀,她就──
總之,凌雲的每個吻,都能讓她暈頭轉向。
她一直好想問,他是學過什麼邪門的功夫,為什麼每回他一吻她,她就會覺得全身發軟,所有的力氣都跑光光?
鮮明的回憶,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來,她臉兒燙紅,兩手往前一伸,用力的推開他。
「你少給我胡說八道!」她跳過「複習功課」的話題,用憤怒的表情,掩飾心裡的羞窘。「我、我、我是在擔心特展的事情──」
「『沙哈』公司的負責人不是卷款潛逃了嗎?還有什麼需要擔心的?」凌雲輕聲低問,金邊眼鏡後的黑眸,閃過盈然笑意,不著痕跡的又往她逼近一步。
她的心重重的跳了一下,連忙又伸直雙手,把他推遠些。
「你這個笨蛋,也不想想,對方肯花大把鈔票,一而再、再而三的找你麻煩,肯定是視你為眼中釘。如今公司倒閉了,難保他不會喪心病狂,把一切歸咎到你頭上──」
「原來,你真的是在擔心我呢!」他柔聲說道。
她好用力好用力的搖頭,恨不得能夠搖掉頰上的嫣紅,雙手開始猛推他的胸膛。
「我是不希望你被人幹掉,壞了我的名聲,到時候我的面子要往哪裡擺啊?」別的不說,她總不能丟了「楊氏保全」的面子吧?
「小胖,別這麼凶,我會怕。」凌雲被她推得連連後退,最後高大的身子已經被推到牆邊,再也無路可退。
「怕?!哼!追根究柢,都是因為你身手太差,我才會這麼辛苦,必須從早到晚,像個保母似的追在你後頭,沒看到你的人,就覺得提心吊膽!」她愈喊愈大聲,完全不想收斂脾氣。
他的眸子裡閃爍著笑意,視線在那張氣呼呼的小臉上繞了一圈,接著掉轉到她肩後,揚手一揮。
「啊,阿一──」
張徹一來了?!
娃娃美目一睜、全身一僵,立刻收嘴閉口,瞬間從火爆大姊頭,變身成嬌甜小女人,回身溫柔的就是一句:
「張先生,晚──」那個「安」字還沒出口,她就陡然住嘴,圓亮的眼兒瞪得好大。
只見會場裡空蕩蕩的,別說是人了,就連個鬼影都沒有!
該死,張徹一還遠在幾千公里外的台灣呢,哪裡會跑到這裡來?這個傢伙居然敢騙她!
「抱歉,我看錯了。」凌雲彎唇淺笑,看起來好無辜。「我大概是太累了,一時有些眼花。」
「你──我打死你!」小女人退場,大姊頭又出現了。
娃娃氣得頭昏眼花,握緊拳頭,怒叫一聲,像頭被激怒的小獅子,恨不得撲上前去,一拳就把他揍得倒地不起。
凌雲竟然還有話說。
「你何必偽裝自己呢?何不就讓他看看你的本性,說不定他會懂得欣賞你的力大無窮、你的粗魯──」
她再也忍不住了,揮手就是一拳。「我哪有粗魯?!」
凌雲腳跟一旋,身形意外的靈巧,輕易閃過她的憤怒鐵拳。她的拳收不住勁勢,錯過目標,誤擊一旁的古典立燈。
砰!
立燈應聲倒下,壓到一座綠竹屏風,屏風又倒向木櫃,木櫃晃了一晃也跟著倒下。只聽到一陣乒乒乓乓的巨響,那一整排的傢俱,因為她的無敵神拳,有如玩具骨牌般,在兩人眼前轟隆隆的全部倒下。
半晌後,當一切塵埃落定,凌雲才挑起眉頭,一手撫著下巴,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嗯,我說錯了,你不是粗魯,」他看著那些傢俱,嘴裡嘖嘖有聲的歎息。「你根本就是粗暴。」
「我、我、我才沒有粗暴──」證據倒了一地,她反駁的聲音不由得變小聲了。為了湮滅證據,她連忙開始收拾殘局,挽起袖子,把倒下的傢俱扶起,照著員工們先前擺放的位置,一個一個擱好。
幸好「福爾摩沙」名不虛傳,傢俱做工紮實,地上又鋪著地毯,所以除了那倒楣被正拳擊中的立燈,其餘傢俱都完好無缺。娃娃蹲在地上,考慮了一會兒,最後終於決定,要把立燈帶回飯店藏起來。
她抓起立燈,扛在肩頭,回身一看,卻發現凌雲沒有動手幫忙,反倒是輕鬆的斜倚在貴妃椅上,似笑非笑的看著她,欣賞她忙東忙西的模樣。
他高大偉岸的身軀,倚靠在椅背上,微微曲起一條長腿,一手就擱在膝頭,襯衫半開著露出一抹結實的胸膛,那姿態看起來格外的「撩人」。
說真的,他的模樣也夠好看的了。
那張俊雅的臉龐,深刻得如刀削劍鑿,當他勾起薄薄的唇,笑容裡就有種說不出的魅力,能讓每個女人心跳加速。娃娃一時看得出神,不禁回想起,他那張好看的唇,是怎麼輕啃著她、深吻著她──